佑晴打了水回来给宋靖睿擦了脸,这时去楼下端早点的顺恩也回来了。将包子和粥摆放好,顺恩就按照以往的规矩,退到一旁伺候着,让王爷和王妃用餐。
靖睿拿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盯着包子皮道:“顺恩,你确定你买的不是馒头?馅在哪里?”
顺恩忙弯腰认罪:“这客栈只做这种包子,您要是吃不下,奴才再去街上买别的。”
“不必了。”靖睿又咬了一口,道:“就当馒头吃吧,偶尔吃吃带褶的馒头也不错。”
顺恩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替王爷掬一把辛酸的眼泪,往事浮现在眼前,从在京城皇宫的生活封地的逍遥,他主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越是这么想,越是难过。
佑晴见顺恩低着头,一副千古罪人的模样,哭笑不得,道:“靖睿,咱们该叫顺恩一桌吃饭了,以后免不了在其他人面前吃吃喝喝,顺恩规矩这么大,旁人见了,还不暗中猜咱们的身份啊。在外可不能露富,也不能摆架子。”
靖睿觉得说有道理:“顺恩,过来,一起吃吧。”
顺恩忙摆手:“不行,不行,奴才绝对不能……”靖睿嫌他支支吾吾的,一瞪眼:“叫你过来,你就过来!痛快点!”那高顺恩只得硬着头皮,坐过来,颤颤巍巍的拿起筷子,伸向桌子上的包子,结果因为紧张,筷子一滑,那包子就掉到了粥碗里,顺恩脸色登时变得煞白,迅速的跪下磕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佑晴叹道:“这样吧,慢慢来,你先跟我们在一屋子吃饭,等习惯了,再一桌吃饭罢。”一下就叫顺恩和主人同吃同住,他心理一时难以承受,瞧给这小宦官吓的,人都死了大半个了。
靖睿t了顺恩一眼,没说话。顺恩知道王爷是赞同王妃的想法,便取了碗筷,端到一旁,背着两人默默的去吃了。
佑晴虽然在做王妃的日子过的逍遥,但她毕竟不是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穿越前,她在外求学,是过过苦日子的,目前这点小苦难对她来说,还构不成威胁。她一边喝粥,一边想着往后的计划,咽下一口粥,她道:“咱们只要在后天过了边凤州,就算逃出升天了。至于之后……靖睿,你想去哪里生活?”
他发现她一口一个‘靖睿’叫的越来越顺口了:“……长江以南的军队都会往北方调集死守京城,抵抗j王和钟世彦,咱们要想短时间内平安无事,就往京城以南走,找地方落脚。”
和她想的一样,她笑道:“嗯,最好靠海,如果j王真的夺了天下,咱们待不下去,还能坐船逃到外国去。”
“往哪逃?朝鲜、倭国还是爪哇国?”靖睿道:“反正都是做野人,我宁愿在自己的国家内找个深山老林当野人。”
虽然当下这些国家的生活水平确实远远落后于本朝,但也是有文明的,哪像宋靖睿说的是野人:“这个不急,以后再说。”
这时在旮旯里咬包子的顺恩忽然开口:“其实奴才心中有个去处,奴才在京城时,宫里有个做事的姑姑,后来年纪大了出宫嫁人,嫁到了盘礼镇。奴才一直都有派人或多或多的接济她银两,早几年,她丈夫死了,她原本有一双儿女,可这双儿女小时候随他爹出去走亲戚,赶夜路回来时给丢了。年岁正好和您们相仿,奴才想,如果见姑姑,叫她认下您们是她丢了的孩子,再用银子走动走动,衙门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咱们,肯定能给你们落下户帖。”
“盘礼镇?在哪?”佑晴觉得此事可行,忙掏出地图铺展开让他指所在地。待顺恩的手指落在京城以南的江南某处时,她和宋靖睿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
可行。
靖睿问道:“你所谓的姑姑,是你的亲戚还是认的?”
“奴才的亲人早就寻不见了,这位王姑姑,是奴才小时候在宫中做事时交下的,这许多年,一直断断续续有些联系。她现在无儿无女的,又受过奴才恩惠,定会协助咱们。”
佑晴将地图合上,胸有成竹的道:“那好,目的地盘礼镇!”
顺恩露出欣喜的笑容,心想太好了,看来王爷昨夜被王妃给说服了,放弃了回宫的念头。甚好甚好,否则的话,太后娘娘一直看他不顺眼,他若是回到皇宫,太后娘娘就算不要他的命,也得找个理由,把他打成半个残废。
靖睿瞧出蓝佑晴和高顺恩两人都是一开始就不想回南京的,越发觉得他被两人给拐骗了。可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恨恨的喝了几口粥,然后把筷子一拍:“时候不早了,赶路!”
宋靖睿胳膊打着三角巾,十分显眼。于是住店时,难免有热心的老板顺口询问他是怎么弄的。经过几次询问,靖睿编出了一个固定的借口,他是来北平府参加秋试的秀才,结果不甚在考试前夕,摔断了右臂,没法参加考试,只能打道回府。
每当说出这个借口,那店老板都一阵唏嘘,连连慨叹这位丰神俊朗的小相公时运不济。
这一日,三人行到离边凤州外的烂松岗,时值晌午,路边一个小酒家在外摆了几张桌子,供往来商旅简单快速的用餐。他们下马车时,已有几个赶路的行人在那吃饭了。
佑晴一看就知道这店铺卫生不过关,便小心翼翼的问宋靖睿:“你真要在这吃饭?”
“……我很饿,真的。”靖睿道:“顾不了那么多了。”
“万一像前两天那样,差点把胃吐出来,可怎么办?”佑晴向他送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靖睿据理力争:“别说的好像犯病的只有我一个?难道你就好了?!”
他们两天前也是这样随便在路边吃了点东西,结果高顺恩倒没怎么着,她和宋靖睿齐齐犯恶心,几次停车在路边干呕。她便猜,是她和宋靖睿这肠胃太娇贵了,稍微不干净就受不得了。
顺恩弯腰在车厢门口候着,拿眼睛瞄着王爷:“那您还在这吃吗?”
“吃,怎么不吃。我不想再啃干馒头了。”靖睿说完,率先跳下了车。佑晴则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喃道:“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靖睿和佑晴坐在一桌,与王爷共餐压力极大的高顺恩则坐到旁边的桌子去了。店小二一边抹桌子一边指着挂着的菜品牌子问道:“您们二位点些什么,小的看这位小相公受着伤,该吃点好的补补,咱们这店虽小,可素菜肉菜都全的很,您瞧,这肉菜有……”
佑晴侧身面向靖睿,低声道:“咱们千万别点肉菜,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地方养鸡鸭鹅狗的。若是肉在城里买来,等运到这早不新鲜了。”
靖睿眯着眼睛,十分赞同:“你说的有道理。”
佑晴正色的朝店小二伸出两个指头:“两碗面。”
小二道:“不吃点别的?”佑晴重复道:“就两碗面,我们赶路,麻烦快点。”那小二则在不经意间露出嫌弃的表情,没好气的吼了一嗓子:“再加两碗面!”然后就撇下他们两人,走向店内了。
靖睿哪受过这等气,恨道:“这狗奴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佑晴压抑声音:“都是过往商旅,没有回头客,他们做的是一锤子买卖,才不跟你讲什么态度不态度的。好了,好了,赶路要紧,过了边凤州,咱们就胜利了。”
等面条端上来,佑晴怎么瞧那面汤怎么像刷锅水,上面飘着的零星油点越发衬托这碗面汤寒酸。宋靖睿看着那碗面如临大敌,却故意故作轻松的挑眉,对佑晴道:“吃吧。”说完,憋了一口气,卷了一筷子的汤面就往嘴里塞,呼乱嚼了几口,一抻脖,一闭眼硬是咽了下去。
佑晴刚要动筷子,忽然听到身后的桌子有一男子笑道:“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在哪个戏班子唱戏,要不怎么举手投足一股子脂粉气?”
宋靖睿听了,紧锁眉头探身去看,就见一个矮墩墩男子正笑嘻嘻的跟顺恩搭讪。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昭王的贴身太监居然被人当做戏子调戏。当即就要发作。
佑晴怕他惹事,忙拦住他:“你先坐着,我去看看。”说完,起身去拍顺恩的肩膀,给他解围:“顺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顺恩深知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根本不搭理那男子,起身就要跟王妃走。不想那人看到了蓝佑晴,一拍折扇,喜道:“呦,来了个更俊俏的!你们是出逃的戏子吧,是不是要去边凤州,那爷可得告诉你们一件大事了,爷刚从边凤州前边的溪京府来,那地方刚叫钟大将军给占了,你们去了边凤州向下也走不通了。”
佑晴一听,脸色登时惨白如纸,钟世彦居然快了一步,她急忙喃道:“这可怎么好?”
“这世道,就要乱了。不如你们二位跟爷回——”不等那‘去’字说出口,就遭了凌空一脚踹了胸口,他眼前一黑,哇的一嚎栽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未及他撑坐起来,一只脚就踏在了他心口,又是一记重击。
靖睿方才见这人不三不四的跟顺恩说话,还能忍。但他和蓝佑晴这么满口轻薄之词就忍不了了。踹倒此人后,顺手抓起桌上的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照准那人的左眼就扎了下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唬的吃饭的众人都怔住了。
佑晴也被吓唬住了。宋靖睿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就取了人家眼珠子,恶霸还得先威胁一番呢,他可好,一气呵成,连个劝阻的时间都不给她留。
她反应过来后,立即扯着靖睿的胳膊就走:“快走,咱们有麻烦了。”店小二等人都被吓傻了,哪敢拦着,任由三人转身离开。
靖睿一边走一边道:“我听到了,陆路走不通,咱们就走水路,钟世彦刚把持州县,周边的水路应该还没来得及控制,还能逃得脱。”
佑晴直不知说他什么好,他把人家眼睛扎瞎了,不快逃的话,不用去盘礼镇了,直接被抓进大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