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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1 / 1)

她的力气不小,他不敢和她争夺,生怕她较真的性子上来,生生扯痛了伤口。

房相如只好虚拉着自己的袖角垂眼瞪她,她却挑衅似的迎面而上,微微仰着脖子认真回盯进他的剑眉星目。

漱鸢看得沉醉,有时候人生得俊朗,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好看,真是一种不公平。

对峙一阵,她冲他忽然眨眼莞尔一笑。

房相如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眼前发黑,趔趄地向后搓了半步,却感到她终于松了手,轻扬着下巴道,“房相体虚么?还未进三伏,这就站不住了。”

说着,她好心地要叫人回去取那颗参,“子彦送我的东西,我无可用之处,不如赐与房相,回去好好进补。”她望着碧空掰手指数起了岁月,慢慢道,“房相今年整整三十了吧,而立之年怎可如此虚弱?不说为朝廷奔波多少年,日后房相若是大婚,这体力如何使得?”

男人最不愿被说“不行”,宰相虽是独身,可一样有自尊心。上次初春雨夜受风寒时,那位请来的上工的话他还有些记仇着,如今李漱鸢也要在这笑话他。

上工的误诊也就算了,可她一个小姑娘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房相如脸色惨淡又隐隐含着怒气,断然挥袖说她胡闹,“臣行不行的问题,就不劳公主费心了!行也好,不行也罢,那都是臣的私事。这里是大明宫,只谈国事,勿言私事!”

“那好,我不说了。”她不再与他说嬉笑的话,疏淡的笑意在唇边漾了一下,忽然凑上他的耳边,低声坚定道,“你现在不想聊这个,我不勉强。至于房相行、或不行,来日咱们拭目以待吧。可是我真是担心,等到你开窍的那日,怕是行也得不行了。”

漱鸢说完,在阳光下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越发喜欢宰相这张脸上流露的那种像是惊愕和吓坏的表情,这大概也是一种隐秘的胜利感吧。朝堂上,身居高位的宰相何时叫百官堵得无言以对过?大概也就在她这不得不低头几分。

说起来她到底喜欢他什么,脸吗?当然有这一部分原因了。除此之外,她更喜欢他筹谋魏阙,一代鼎臣的样子。当朝宰相满袖才华,文能书华章,武能挥青剑,简直是人间惊鸿。如此佳人,已经很是不多见了。幸亏他一直一个人,也幸亏他少时投身于革故鼎新,没心思谈婚论嫁,这才让她有机会捡了个大漏。

话说完了,很意外地,房相如居然没说什么,只是揽着自己的袖子,双目茫然地望向宽大的甬道,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叫人看不懂。

漱鸢皱着眉头轻轻戳了他一下,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把父亲的国宰吓傻了,“房相这是怎么了?堂堂七尺男子,这么经不起敲打么。”

房相如抿了抿嘴,复杂地眯起眼睛认真道,“公主觊觎臣已久,百般劝言,竟然还不死心。臣不想活了。”

漱鸢听后被他的话逗乐了,抬手掩唇,曼声道,“能让房相说出这种话来,我倒是觉得,我还是有些厉害的。”

“公主岂止是有些厉害!......”房相如忽然拂袖指着她,脸色苍然,“公主步步相逼的手段臣不得不服.........陛下如此宽厚包容,你一点都不像陛下!”

漱鸢长长地嗳了一声,和那些手腕圆滑的老臣没什么两样,她温温道,“房相何必如此动怒呢。我现在又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莫要太紧张。”

房相如见她若无其事的娇憨的脸,气得牙根痒痒,终于忍不住激动地挣扎道,“臣不依......臣不依!如果有朝一日陛下为公主所迫,同意公主娶了臣,臣唯有......保全名节!”

宰相要以死明志,说的那叫一个痛心。可公主不为所动,父亲说得对,这些言官文官,来来去去的招数就那么几个,一哭二闹三告老,说不通就直接跑,碰上性子烈的非得逼着你砍了他的脑袋,只为了留得清名在人间。

“就怕到时候,你舍不得死了。”她笑着说完,见他红了眼眶,也不知是气哭还是气急了。抬头见今日天气甚好,正是困觉的好时候,她动了动发僵的肩膀,懒懒道,“房相决心说完了,也明志了,本宫困的很,你自便吧。”她打了一个小猫似的哈欠,然后丢给宰相一团柔柔的背影就那么独自走了。

半柱香的时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漫长,换班的内侍和金吾卫才拐过来,房相如回过神来才发现心突突的快要从嘴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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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地回了中书省,刚一踏进门,就见宁侍郎赶紧迎步走了上来,恭声道,“房相,愚等您很久了......”宰相却有些六神无主,蒙然嗯了一声,径直往内室走。

宁侍郎凝眉,一路跟了过去,探声问,“房相?您脸色很不好呀。是否替您叫太医令呀?”

房相如坐在案几前的时候,忽然穿堂风拂进深远的殿内,迎面是凉凉的触觉,终于醒了神思,房相如侧看向宁侍郎,才问道,“啊......君怎么来了?今日并非朝参日,君怎还特意跑一趟?”

宁侍郎长吁短叹起来,说起自家郎君的不懂事,“他不懂规矩,给房相添乱了。多亏房相当日控制了局面,不然依照大理寺的规矩,愚子他就......”

房相如哦了一句,摆摆手显然有点累了,“无妨。子彦他本就没有什么大错,某知道他与此事无关。”

宁侍郎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犹豫半天,才道,“公主是何等人物?愚子他承蒙房相您赏识,在国子监那边某了个不错的差事,能力也就还算过得去,可是......”他揣着手,欲言又止,“可是他实在配不上公主。愚想着,叫他来年考个进士科,也算走正途。”

房相如当然听的明白了,淡笑着说理解,“古话说,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公府。君这是担心要把官府娶回家了。”

宁侍郎说岂敢岂敢,“永阳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多少高门贵仕想求得,愚家祖上寒门得名而已,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高门娶公主,算是亲上加亲,有了公主的名号,家族的声望也就愈发鼎盛。可那些打算走科举之路的人却不这么觉得,做了驸马都尉,虽是三品,却只是个三品员外官的虚名。除非有天大的功劳,至多再加封个银青光禄大夫,若说实权,那是极少的。

宁侍郎是科举出身,极看重进士门第,因此他更想让子彦做官,而非娶公主做皇亲国戚。

“所以君是来说这件事的?”他扬眉看过去,做媒是做不成了,人家爹不愿意,可是或许害苦了子彦那个孩子,他才见了公主短短一面,就算第二日挨了揍,也不忘托人往宫里送人参。他有些惭愧地看了看宁侍郎,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

“不是不是,”宁侍郎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书递了过去,扯过其他话题,道,“大典的诸项事宜已都安排妥当,窦尚书前些日子同礼部的人一并过目了各项,交由鸿胪寺那头依照着下去办了。”

宰相问,“这次来的突厥使臣可是朱邪兹?”

“是。除了朱邪兹,还有阿史那仁表的第三子,阿史那思力。”

宰相抬眉,有些意外,“他也来了?我很多年前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宁侍郎道,“所以,鸿胪卿那边在商议,是否建议陛下也选一位大王......”

陛下如今尚未确立太子之位,此次选定的人,必定是一种预兆啊......“告诉鸿胪卿,此事只向陛下建议即可,至于人选,莫要提,请陛下定夺。”说完,他细细算了算日子,然后道,“使臣的人马还有十日就到了吧??”

“那倒不是。听人来报,还有约莫半个多月。”

宰相皱眉,警惕起来,“哦?还有这么久?路上耽搁了么?”

宁侍郎却困惑的说不是,“说来也奇怪,从来突厥来中原都走的是陇右道,从凉州东行路好走也快些。也不知为何,这次却绕了个远路,走关内道,自汾州南下而来。”

宰相听后,思索片刻,然后却笑了起来,宁侍郎不解,见宰相嘴唇碰了下茶汤,抬头道,“看来西边的党项人给突厥可汗添了些烦恼,此行应是求和而来,你我皆可松口气了。”

宁侍郎过了半天,才明白意思。宰相从来都运筹帷幄,不轻易笑,但见他难得舒怀起来,也环袖行礼,跟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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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若是要战,房相如倒是不担心;怕的就是应了李漱鸢的事情没做到。

如今好了,使臣的队伍改道而行,一路避开党项人的地盘,显然是出了矛盾。党项人与剑南道接壤,他们担心的就是大华与党项联手。所以,和亲的事情,是不会有了。

房相如如释重负,想着要将此事告诉给她,叫她宽心,可是却不知怎么开口。

约她出来,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夏夜已深,一天星斗,不是见面的时候,更何况她听了自己的话,多日留在禁庭内,倒是很少见到了。

可是若是见了面,他又有些担心,倘若她一个激动的扑了过来,又该怎么办?

回想上辈子,她对他是多么的避而不见,就算两人在回廊擦肩而过,她也故意躲着他的问候倨傲地匆匆应一声就走。一直以为,她是对他的严苛执政有几分害怕才这样,毕竟他曾经那样的弹劾她的靡费。

可是如今......

房相如自省起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引发的她变成这样,居然搞得他有点......怕她了。

那日,她那个“行不行”的问题忽然莫名其妙地飘进念头里,叫房相如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那张势在必得的脸映在眼前,如此猖狂!

他摇了摇头,唇边却是淡淡笑着的,提笔在纸上书写起来,想,和亲这事情就算结束了,不论怎么说,他答应保她无恙的事情也做到了。至少,带着这点感激之心,她总可以对他好点吧?

写完信,装在密闭的信封中交由高内侍送往宣政殿,只称做是曾经弘文馆公主遗留的问题,做了简单的批注,务必交给公主。他将信递过去后,忽觉手中空落落的,一如那日她的手在他手心中溜走。

也不知怎么,想起那柔软的手的触感,他心头一跳,然后几乎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惊到。房相如对着一轮宫月徐徐舒气,多奇妙的感受,直到现在都觉得重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上辈子得知李漱鸢死后,他辞官回乡,一年半后感染了很重的风寒,或许是多年的劳苦伤及心脉,又或是什么不可说的心病,总之他就那么走了。

如今又重来一次,总觉得生命真是月满盈亏的轮回着,可是想起从前,还是有些伤感——毕竟,从前的那个李漱鸢已经死了,死于一杯鸩酒。如果,真的有轮回,她现在又会去了哪里?此时在干什么?是否安好呢?

然后房相如发现今夜的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了,变得像那些御用文人一般,有点过于感怀伤逝。有些事情不能细想,否则人困顿在其中,不得解脱。想到这,房相如叫来中书省的值夜内侍,备席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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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漱鸢发现重生后的自己越来越爱睡懒觉,一夜一夜睡得很实,或许是知道这辈子要抓住谁的手,有了目的,有了勇气,所以每一日都过得很充实。拿到信的时候,她才刚醒不久,日头上了大半,前殿的朝会也已经散了。看完了信,她高兴的喜上眉梢,倒不是因为和亲的事情,而是房相如第一次给她写了封信,就算只有一列字。

没人知道公主为什么心情这么佳,她抬头问道,“周给使,现在几时了?今日的廊下食散了吗?”

那头说还没有,“公主今日起的早些,圣人才放仗不久。众臣正在廊庑用膳。”

公主道甚好,坐在案几前,朝上头一道点心一指,笑道,“这盘金银夹花平截我最喜欢,送去政事堂给三省令官吧!”

房相如与窦楦和崔侍中正谈着半个月后的大典,门口有内侍忽然提着食盒报道,“列为相公,天子赐食至。”

三人施礼谢过,布食后正要举筷子,忽然有个陌生的小内侍出现在门口,显然不是前殿的人,只听他尖声道,“列为相公,公主赐食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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