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长(三)
江沉西无戏可拍,只还在一个半红不紫的真人秀节目里当常驻,每一位嘉宾扮演的角色都不相同,她的人设就是蠢蠢的被欺负的那种笨女孩。
一场节目录制下来,累得走不了路,最后还是经纪人把她扶上车的,一天的行程并没有到此为止。
她紧接着还要去赶一个晚宴,李姐也是为她操碎了心,“你要是想红,就抓住这些机会,晚宴上很多圈内大佬,哪怕是搭上一个你也不至于还混的这么惨,当年和你一起出道的沈依依,都红的发紫了。”
江沉西喝了大杯的水,“没用的,有人就是不想我红。”她转过头来看着李姐,“我哥快醒了,等他醒了我就不混圈了。”
“啊?这么突然?别,你再想想。”
以李姐的眼光来看,江沉西还是有大红的潜质的,只是运气不好,接不到好角色,只要上头那个人松口给她机会,等着她的就是大红大紫。
江沉西笑了笑,“我想的很清楚了,反正我和公司的合约马上也要到期了,李姐,我很累,撑不下去了。”
李姐直叹气,“你就是运气太差了!!!”
这辈子就没见过比江沉西运气还差的人,被截的角色每一个都大火特火,她这颗心嫉妒的都在滴血!
江沉西并不否认这一点,她所有的好运气可能在二十岁之前就耗光了,所以二十岁之后的日子才会一天比一天难捱。
不过最难受的时候,江沉西都没有想过要去死,她要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她绝不要让何守如愿。
何守喜欢看她哭,三年来,她在他面前从来不肯轻易掉泪。
晚宴上,觥筹交错,灯红酒绿。
哪怕浑身疲惫,江沉西还要强打起精神来,笑着跟人打招呼。
其实她每个月能见到何守的次数不多,平均下来大约七八次,显然这个月她见到何守的频率比以前要高。
何守姗姗来迟,经过她身边时脚步一秒的停留都没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在人群中依然很瞩目。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苏言和他一起进门。
两个人都生了张好皮相,一进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何守的长相比较柔美秀雅,苏言则长了张俊秀硬朗的面孔。
酒会上,少不了要应酬。
何守和商场上的人谈笑风生,苏言则一眼就瞄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江沉西,手里端着高脚杯径直朝她走过去,“你也在啊,好久不见了。”
江沉西捏紧双手,唇色惨白,她点点头,“是很久没见了。”
苏言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动作自然,他说:“你瘦了好多。”
江沉西扯出僵硬的笑,“瘦了上镜才好看。”
苏言摇摇头,不认同她说的话,“你这太瘦了,不好看。”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何守,问她,“他对你不好吗?”
江沉西不想再装下去,何守身边的人谁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态度?何必惺惺作态上来问上这一句呢?
她冷笑,“你应该清楚。”
苏言一愣,望着她的目光柔下几分,“辛苦了,何守这个人…….”
苏言也说不下去了,何守对自己人能疼到骨子里,对他认为的仇人,手段令人发指,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为过。
他是最能狠下心肠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医的缘故,性子冷淡决绝。
如果说江沉西最不想见到的第一人是何守,第二个就是苏言了。
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
“我还有朋友,先不和你聊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拦住她,何守定定的站在她跟前,似笑非笑,“哟,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真不知道他是哪只眼睛看见他们聊得很开心的。
江沉西往后退了好几步,“没说什么,叙叙旧而已。”
何守目光一沉,“你们可别叙着叙着就滚到床上去了。”
苏言出言打断他,到底是好兄弟,被他这么说也不见半分怒气,“何守,你别吓到他了。”
何守不耐烦道:“那边有位千金大小姐在找你,你快过去吧,别耽误我和她好好聊一聊。”
苏言挑眉,“好。”
等人走后,何守点了根烟,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而后慢吞吞的问:“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和老情人眉来眼去。
江沉西嘴角泛着冷笑,“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何守笑了,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真的觉得好笑,“那也是。”灭了烟,他问:“你是不是喜欢苏言啊?”
江沉西不明白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否定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被她咽了下去,她露出最漂亮的笑容来,“苏言这种男人谁不喜欢呢?温柔多情善解人意,在床上更是细心,时时刻刻注意着我的感受,我不喜欢他都难。”
何守的眸光骤然锐利,难得在她面前情绪外露一次,他周身散发着阴沉沉的气势,胸腔中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捏在手里,呼吸困难。
他掐住她的手腕,“你敢。”
江沉西看他生气的模样,内心生出一股快感,原来他也会痛啊,原来他不是钢筋铁骨之身。
她接着说:“想起来还是你撮合的我们,没有你,我都没机会认识他,更没有机会爬上他的床了。”
江沉西都没算到自己也能有一天会用一种说笑的语气,说起这件事。
那次,何守把她带到ktv里,陪他。
包厢里一群大男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苏言当时指着她,笑着问何守,“这姑娘哪来的?我很喜欢,你如果不要,就送给我。”
何守漫不经心,“好啊。”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只有一个好心的男人帮她说了一句话,“你们俩禽兽简直不干人事,问过人姑娘了吗?小心我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江沉西感激的看过去一眼,暗光下的男人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他手边的拐杖。
可惜了,心这样好的一个男人,却是个残疾。
江沉西天真的以为何守只是说说而已,等散了局之后,何守亲手把她推进苏言的怀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歪头笑着看着她说:“苏大少爷眼光很高,没想到会看上你,江沉西,运气不错啊,好好表现,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那时候,何守还没碰她。
第一次是真疼啊,眼角的泪都哭干了。
身体上的疼算不上什么,那颗心是疼的受不住了,那是她最爱的男人,暗恋了好几年的男人,他轻轻一推,把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后来有了对比,苏言就比何守好太多,他是个温柔入骨的男人。
可江沉西对他也只有恨。
何守对她有了兴致之后,就再也没有把她推到别人的怀里,也不许她提以前的事。
她作死的提,何守有的是办法让她服软。
大庭广众之下,渐渐的已经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江沉西垂眸,“我当然是不敢的,我知道,我的男人只能有你一个。”
何守冷冷一笑,面色没有缓和的迹象,“你知道就最好,你是演员,在我面前就给我好好演,不该有的心思一分一毫都不准给我表露出来。”
“好。”
来日,江沉西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哥对外界有了反应,离苏醒应该不远了。
她站在大街上泣不成声,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医院病床上,躺着的看起来还像少年的男人就是她哥。
江沉西握紧他的手,“哥,我好疼啊,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每次被何守在床上毫无感情的贯穿之时,被他冷漠的送到别人怀里时,被他用言语刺痛之时,都是剜心的疼。
疼到痉挛。
否极泰来。
江沉西的哥哥在三天后苏醒了,睁开眼睛的时间不到三分钟,又睡了过去。
她却觉得十分庆幸。
她抹干净眼泪,去了何守的办公室,她说:“我哥要醒了。”
何守是恨不得她哥永远不要醒过来的,对这件事自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江沉西抬起眼眸,淡淡的说:“何守,我们到此为止吧。”
何守卡着她的脖子,“谁他妈跟你到此为止。”
江沉西忽然觉得他并不可怕,哪怕是呼吸困难,她也要说:“人是我哥撞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去找他吧,和我没关系了。”
何守整个人仿佛凝滞,面色微崩,有丝丝的慌张,“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啊,一如既往的恶毒。”
江沉西才不在乎他怎么评价自己,眼泪珠子一颗颗的滚落,她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的人,有一刹那,眼前的人和在操场上阳光俊朗的少年重合了。
她哽咽道:“何守,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过你。”
何守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听她道:“可是现在,我最恨最厌恶的人就是你,我每次烧香拜佛祈祷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你。”
何守的喉咙干渴的厉害,胸闷气短,还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