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问:如果我到千月楼,能联系到你吗?
那时他那么小心翼翼的表情,满脸的冰冷都融化开来,墨般沉静的眼只专注的盯住她一人。
而现在……
“河套乾关一役,我军前锋在隆水镇遭兰国扈军偷袭,损失大半……
你的偷袭总算是成功了一次呀。
“我军主将率大军五万不退反进,趁扈军主力未至大胜归营之际强行袭营……
你肯定不会逃的,是吧。
“扈军以区区五千残兵抵挡我军主力整整两天一夜,直到兰国司徒军到来支援,那一战扈军几乎损失殆尽,我方五万大军也损失近半,扈殇景重伤被俘,在我军营中病殁,无论如何,此战在整个河套战役中属我国惨败,我皇闻此战既叹且怒,命我将将扈殇景的头带回,告示天下后,厚葬。”
如来和熊掌都进了马车,五人围在盒子边默默的看,盒子里的人表情平静安详,年轻的他冰冷了一辈子,如今真的冷了,却温和起来。
像孩子一般无害纯净的睡颜,就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妙的东西……他在死前,是不是有想到什么呢,能让他这般安详的微笑。
“我,好几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山猫泣不成声,脸死死埋在猎鹰怀中,“那时我特别讨厌他,莫名其妙软禁我,白天他去军营的时候就不让我出门,回来就在我房间里工作,看地图,擦剑……他好几次累的睡着,趴在桌子上……兰国的夜晚这么冷,我都不想给他盖件衣服……呜……”
“我经常不理他,我想让他放弃……可每次他都不当回事,那时他都会对我笑,他不习惯笑的……那笑好僵硬……可是,可是……我也不希望看到他现在的笑啊!”
山猫的声音在沉默的车厢中尤其突兀,在场除了齐虎飞所有小兵都或多或少的和扈殇景有过接触,此刻面对他的头颅,都暗自难过。
穿越以来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死亡,几次战斗中在他们手下丧失的生命也有不少,可从未有现在这般让他们震撼。
众皆沉默,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去抢头颅做什么落叶归根,既然云启泽说过厚葬,那便希望扈殇景在异国能够安心吧。
“不!给我!还给我!”这时,后面穿来尖利的喊叫,是苍玲,她大概听到了前面马车的声响,“不许你们碰他!滚开!离他远点!”
马车帘猛然被掀开,一个小卒子擦着汗道:“头儿!后面那女人疯了!怎么办?”
齐虎飞皱眉:“把她带上来!”
苍玲被官兵带到马车前,她在这么一会时间内就似乎苍老了十岁,憔悴的不似人形,只有盯着扈殇景时眼神才有光彩。
她喘着粗气,默默看着,然后嘶哑的说:“你闽开,离他远点!杀千刀的金狗,你们不配碰他!你们那臭烘烘的黑土不配葬他!他是我大兰的英雄!他生于兰,理当葬于兰!”
“你是兰国的探子吧……让我想想,嗯,沧海,还是桑田……既然你叫苍玲,那多半是沧海里的吧……”齐虎飞丝毫不理苍玲所说,只是手摸着下巴思索。
苍玲无为所动,冷笑一声:“自从我知道你们运送的东西后,就再不怕什么身份了,死便死,迟早有人顶上我的位置,做成我要做的事!”
“好,很好!”齐虎飞拍拍手,“那么,就看你们谁能做成了。”
官兵再次把苍玲拖下去,如来和熊掌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山猫,下了马车。
山猫犹自盯着扈殇景,一眼不差,齐虎飞一旁等着,时不时看着山猫若有所思。
“好了,合上吧。”山猫忽然说,一擦眼泪笑了笑。
“嗯?”齐虎飞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合上盒子,“姑娘不看了?”
山猫点点脑子:“我记住他啦!”又点点心:“至少在我有生之年,这是不会被人忘啦。”
晚上众人照例投宿在金色阳光,金色阳光秉承其一如既往的现代风,让小兵们感动莫名。
饭后山猫自告奋勇给苍玲送饭,齐虎飞默许。
苍玲呆呆的坐在,茫然的眼神看着天花板,时不时的流下点眼泪,泪珠划过脸颊下来,她也不抬手擦擦。
山猫把饭菜放到茶几上,看看她,问:“你很喜欢扈殇景吧。”
一听扈殇景三个字,苍玲立刻回魂,但是似乎没听到山猫刚才说的什么,只好傻傻的看着她。
山猫笑笑,又问:“你很喜欢扈殇景吧?”
苍玲的眼泪猛地汹涌而出,她点点头,又摇。
“啥意思?”山猫挠头。
“我,我喜欢他……”苍玲低头,“但他不认识我……大概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暗恋到死?山猫很老实的说:“我想不出话来安慰你。”
苍玲脸红:“不,我不伤心。”
山猫愣。
苍玲脸继续红:“至少,至少我,抱过他了……”
想到苍玲死死抱着包裹的样子,山猫心里一阵酸疼,连忙吸吸鼻子。
“不过你也别太执着,埋哪不是埋呢……死在战场上,死在敌营,还被敌国如此对待,他身为一个将军的价值,已经得到充分体现了吧。”山猫拍拍苍玲,说的底气不足,“看看我的几个哥哥,除了猎鹰,你其他随便挑……人都是很好的呀!”
苍玲囧……过了会甩甩头:“华,华姑娘你果然与众不同……”
“……”夸我骂我呢你。
“我可以问,华姑娘和将军,的事情吗?”苍玲眨巴水汪汪的眼睛。
山猫看看窗外,夜色朦胧,正是讲故事的好时候……
几人走走停停,便到了金国国都,金都(娱乐城——咱杭州有)。
经过云氏皇族近百年发展,金都的繁华早已不亚于延国的江南,商店鳞次栉比,路人接踵摩肩,叫卖声不绝于耳,大街宽敞平整。
看过了江南的秀美大漠的苍凉,此刻北地的大气让小兵们颇为兴奋,派人带走苍玲后,齐虎飞理所当然的担当起导游,带着小兵们四处走动。
金都实在和古代的都城没有两样,没过一会小兵们便没了游兴,原本以为既然有未知的穿越者能开出遍布全国的金色阳光,那么定然有能力做出更多超出时代的东西来,至少也该有个牙刷肥皂什么的,可是一路走来,即使到了金色阳光的总部所在,依然没有他们想要看到的。
难道金色阳光只是个巧合?那也太不靠谱了吧……
齐虎飞一路都小心看着小兵们,见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黯,心里犹自琢磨不透,一个人跑过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他脸色一正,朝小兵们抱拳:“我们主子正在金色阳光等候各位,不知……”
“走吧,带路。”熊掌大手一挥。
金色阳光总店依然让小兵们失望了,和其他各处的酒店一样的布置,只是在装饰上别出心裁,可也无法超越时代。
云启泽在雅间等他们,见小兵们气压沉重的走进来,略微一笑:“各位,是不是很失望?”
“嗯?为什么要失望?”如来毫不客气的坐下便问。
“难道你们不失望吗?”云启泽悠悠站起,“要知道,这金色阳光,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他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个,小兵们隐约的略有所悟,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明白了什么。
“原本,金色阳光有好几个姐妹弟兄,兰国仅有一家天外天,十七年前内乱毁于战火,延国在南京有花中城五年前被人陷害而查封,收归朝廷所有,杭州则有湖畔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改造成了延国皇室的行宫,只剩下一家知味观,听说不久前,被改名了……改成什么我就不管了,总之,知味观,也不存在了。”
云启泽的口气颇为沧桑感叹,他所说的事情也确实很有世事变幻的感觉,可是小兵们依然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迷茫。
熊掌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哦不,您跟我们说这个,干嘛?”
云启泽一顿:“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听他口气好像我们活该知道,那我们到底知不知道?小兵们陷入沉思,唯有猎鹰,他只是稍微想了想,然后就陷入呆滞:“知味观,湖畔居?”
“你知道?”云启泽忙问。
猎鹰点点头,有些迟疑:“我不确定,貌似杭州确实有过这两家店。”
“杭州本来就有啊。”耗子傻乎乎的说。
“不是这个杭州!是那个杭州!”猎鹰皱眉。
“什么这个那个的?”云启泽呆滞。
于是众人默了,云启泽不知道,小兵们还不知道嘛。
只听猎鹰徐徐的说:“杭州是旅游城市,餐饮业很发达,各种饭店层出不穷,大多短命,其他几个我没听说过,大概早就倒闭了,知味观倒是很有名,在我爸爸那一代还有,后来有什么改制给改没了,湖畔居现在还在。”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就是杭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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