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进来的清隽挺拔少年,是林楚望同父异母、林允焉同父同母的哥哥林梓桐。
他进来后,允焉十分乖觉的为他让出位置,坐在他下坐去了。尔后允焉又冲林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去。这时,斯应发话了。
斯应看故交之子的眼神似乎颇为赞赏,“听闻梓桐满腹诗书,不亚于林兄当年。”
林俞早年全心栽培长子,如今也十分满意,但却谦虚笑道,“不过教他略略读了些书,见识广博远比不上言桑,满腹诗书更是谈不上。”
这时大姑妈发话了,“林家这三个孩子都不错,去年年关时作了些诗,字也写的十分讨喜。不知言桑会作吗?”
斯应则笑道,“他?他三年前才随我回国,如今勉强讲话讲个利索,作诗就算了罢。”
斯言桑便羞惭道,“不如林兄、二妹妹三妹妹作两首诗,许我观瞻观瞻?”
――不要啊!
林致转头,便看她大哥和二姐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心中便大叫不好!
果不其然,林俞目光在他们三兄妹之间巡视一番,便名人去取了文房四宝过来。
丫鬟研墨时,林俞便拟题道,“今日开年第二日,你们便以‘春’为题作五言绝句吧。”
林俞话音一落,林梓桐便似已陈竹在胸,执笔一番挥洒,稍时便停笔落座。
林梓桐落座后,林允焉也款款起身去案前了。
只剩下林楚望:“……”
此情此景,使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噩梦来。
逢年过年,一干亲朋好友上桌吃饭,将她赞扬一番,她爹便会挖空心思去想她的优点。待称述完优点之后,那一杆子七大姑八大姨便会说:“林致,来,给我们唱一首《海尔兄弟》/跳一个《四小天鹅》/背一首《鹅鹅鹅》。”
本以为上了大学,就不需要再以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讨好长辈,哪想一个重生,竟要让她经历一个进阶版的。
此时一众人热辣辣的目光看过来,楚望不禁绝望的别过脸。
作诗?别想了,我那点文学素养,顶多背一句两行白鹭上青天给你们听。
楚望在众人巴巴的目光中,一步一个挪移的蹭到案前,拿起毛笔时,不免又心一沉。
不仅不会写诗,连字可能都不会写几个……生存环境实在恶劣啊。
这时大哥开口了,“三妹妹想好了吗?”
二姐也接话道,“三妹妹酝酿这么久,作出的诗怕是要艳惊四座罢?”
这一个两个火上浇油的……
这时斯言桑柔声宽慰道,“三妹妹怕生,让梓桐兄和二妹妹先将诗作念了,三妹妹正好趁没人注意,静下心作诗。”
众人的点头,觉得这个注意好。
于是林梓桐便摊开宣纸,念道:“昨夜晓寒尽,今朝气象和;无复思千里,挑灯看山河。”
一众人称赞了一番,连连称赞“波澜壮阔”“浑然大气”“以诗明志”“梓桐日后必能大成”云云。
得了赞赏的林梓桐满意归位,随后允焉起立,站到呆滞状的林楚望身旁。
林允焉:“一星应如月,两剪作新罗;三针描金画,千树夜放花。”
一众人又纷纷陈赞“数字用得好”,“待字闺中绣花的画面跃然纸上”,“从三到千的变化淋漓尽致展现了‘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景色变化”云云。
得了这许多赞赏,林允焉也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纸。
而一旁依旧呆滞状的林楚望,完全没注意到家姐经过她身旁时,瞄见她依旧空白的纸页,面露讥诮。
这时不知谁问了句,“三妹妹呢?”
楚望完全沉浸在哥哥和姐姐颇有节奏感的五言绝句里,虽然能听懂,但是说不出好来。但这五字一句,二十字一首平仄押韵的诗,仿佛一首一首流行歌一样在她脑子里回放。
回过神来,她脑中灵光一现,转头小心翼翼望向言桑。
言桑不免微笑:“三妹妹怎么了?”
她盯着那双明亮双眸,心中默念:尝试集我背不会,满脑子只会背你的诗……言桑先生请千万原谅我这无名小卒提早五年在我家中老宅关起门念了你二十岁时戏作的打油诗,请千万原谅我!
道歉一万次,眼睛一闭,硬着头皮当着正主的面轻声背诵:“一枝春带雪,微雨过青江。烟波寒碧处,花下共芬芳。”
她话音一落,林梓桐率先站起来鼓掌道,“冰消雪融,青山绿水。好诗!”
楚望没忍住腹诽道,当然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