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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进宫第二十六天(1 / 1)

眼前一片漆黑,唯有从指缝中露出的模糊烛火。

贺眠眠抿了下唇,极力忽视背上灼人的热源,道:“皇兄?”

她的语调不可抑制地颤抖,声音小小的,像是呢喃。

身后无人说话,她紧张地垂着手,将衣袖弄得凌乱不堪。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听觉却骤然变得敏锐起来,帷帐拉扯之间发出的簌簌声响一清二楚,像响在耳边,身后的呼吸声略显沉重,敲在心上。

贺眠眠蜷了蜷指尖,不敢再动。

像是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须臾,双眼上的束缚离开,她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视线逐渐清明。

面前是合上的明黄帷帐,静静垂着,没有丝毫动静,方才的一切像是幻觉。

下一瞬,她被带着转了一圈,与萧越对视。咫尺之间,呼吸相缠,不同于含元殿中的温暖香气,他身上的苏合香混着酒香萦绕,无端带着几分冷冽,一如他的人。

瞥见他的神色,贺眠眠微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双手却不小心碰到帷帐,她紧张地将手垂下,放在裙角处。

“皇、皇兄,”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您的酒醒了?”

萧越微微眯起眼睛,并未回答她的话,反而再次问道:“眠眠,你看到了吗?”

他盼着她看见,又盼着她没有看见。

贺眠眠疑惑地歪了歪头,喃喃道:“什么?”

少女面露迷茫,萧越垂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的手稍微动一动便会将帷帐掀开,他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别处走。

不知是谁的手心濡湿一片。

贺眠眠顺从地跟着。

很快,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贺眠眠踌躇地问道:“皇兄,怎么了?”

终于远离了床榻,萧越转身与她对视。

她的眉蹙着,眸中带着困惑,连抿紧的唇瓣都暴露了她的不安。她的脸上有万般情绪,唯独没有厌恶与害怕。

萧越细细揣摩着,莫名放下了心,可他却又不太高兴。

顿了顿,他道:“无事,方才太亮了,朕不习惯。”

察觉到他松懈下来,周身萦绕着的戾气也消散的一干二净,贺眠眠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丝小小的笑:“那您先在这儿坐着,眠眠帮您吹蜡烛。”

萧越颔首,目送她走向内殿。

少女步伐轻快,很快便走到四周的烛台处,她将鬓边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清雅侧脸,如清冷谪仙,可下一瞬她微微嘟起嘴巴,又变成了娇憨可亲的小仙子。

蜡烛一个一个地被吹灭,殿内逐渐变的幽暗,气氛莫名旖旎起来。

萧越走上前,轻声道:“眠眠,够了。”

贺眠眠这才回神,环视一圈,见偌大的殿中只有一点蜡烛亮着,她不由得懊恼起来,小声道:“吹蜡烛太好玩了,一不小心吹多了。”

她娇声念叨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萧越的耳中,他淡淡一笑:“没关系。”

贺眠眠张了张口,有点不好意思,没再开口。

殿中安静下来,烛火声哔啵,风声也温柔。

“方才朕捂着你的眼睛,是因为朕的床榻太过凌乱。”他沉声解释。

贺眠眠哦了一声,忍了又忍,还是说道:“可是侍女会收拾的呀。”

“朕不喜旁人触碰,”萧越瞥她一眼,淡淡解释,“向来都是朕亲自收拾。”

贺眠眠点头,看了眼窗外高高挂起的月亮,心知已经很晚了,她不敢再待下去,便福身道:“皇兄,眠眠先回去了。”

“朕送你回去。”他作势要走。

贺眠眠连忙拦住他,焦急道:“您刚喝了酒,不宜走动,眠眠自己回去便好。”

萧越没应声,唤来一个提灯侍女。

侍女笑着福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才怎么没有瞧见侍女,贺眠眠疑惑地跟着她出了含元殿。

“奴婢名唤云露,”侍女笑道,“殿下这边走。”

贺眠眠点头,见她的脸圆圆的,很是娇憨可亲,便与她攀谈起来:“是皇上赐的名吗?”

“正是,奴婢原本的名字不好,恐污了皇上的耳朵。”云露笑着解释。

两人边走边说话,提灯的光亮在脚下绵延,比月光更柔和。

快到寿安宫,贺眠眠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听闻皇上爱洁?”

云露不假思索道:“是,皇上的床榻从不让奴婢们碰,书案也是,都由皇上亲自整理。”

原来真的是这样,贺眠眠点点头。

说话间,寿安宫到了,云露止了话头,轻手轻脚地将她送进静姝阁,并未惊动旁人。

看着贺眠眠进了寝殿,云露回含元殿复命。

萧越望着复又点燃的明亮烛火,平静问道:“她可有问什么?”

云露毕恭毕敬地将两人的对话和盘托出。

静了几瞬,萧越挥挥手让她下去,心中骤然松了口气。

没看见也好,眠眠如今更依赖太后,若是被她发现他私藏她的东西,必然会为了太后躲着他,他们两人只会慢慢疏远。

她瞧着怯懦柔弱,实则心里有主意,如果让她在太后与他之间选一个,她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太后。

萧越捏了捏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静姝阁中。

贺眠眠回到寝殿,一言不发地灌了一壶茶,咳得惊天动地。

她一向安静温婉,寒星吓了一跳,上前将茶壶夺了下来,观她神色,瞧着像是心有余悸的模样,关切道:“殿下,您怎么了?”

贺眠眠摆摆手,勉强笑道:“没事,我只是走的有些快,渴的厉害。”

寒星皱眉,还要再问,贺眠眠却说累了要休息,将她赶出了寝殿。

关上门,贺眠眠的身子慢慢滑落下来。

其实她并非什么都没看见,那条水粉色的手帕她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叠的太过规整,不知道绣的是什么花纹。

她微微抿了下唇,心中盘旋着一个猜测,皇上那么紧张,或许是因为手帕是他的心上人送的,不想也不愿让她看见。

可是她偏偏看见了,看见了便要演戏,假装没有看见,幸好她装的很像,皇上并没有怀疑什么。

贺眠眠叹了口气,扶着雕花木门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梳洗一番,很快便躺在床榻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快速入眠。

可思绪翻涌,哪怕身子已经倦怠,但她依然精神着,没有丝毫困意。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拉开明黄帷帐的瞬间,锦被平铺着,软枕放在床头,软枕旁便是叠的四四方方的水粉色手帕……

按理说既然看到了手帕,别的东西她也能看到的,可是为什么只看到了手帕?

灵光一闪,贺眠眠猛地坐起身。

她想起拉开的那一瞬,有一个小小的东西闪了一下她的眼睛,她被迫眨了下眼,下一瞬眼睛便被萧越捂住了。

是什么呢?

没头没尾地想了半晌,贺眠眠泄了口气,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而且这不是她可以窥探的秘辛。

贺眠眠痛苦地闭上眼睛,还不如让她蒙在鼓里呢!

窗外天光大亮,窗牖松松掩着,不经意间被风吹开,阳光透过青色帷帐投射在贺眠眠脸上,不刺眼,但足以让人从一片混沌中清醒。

贺眠眠秀眉微蹙,手背轻轻搭在紧紧闭着的眼睛上,试图再睡个回笼觉。

可她的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昨晚那一幕,萧越用手捂着她的眼睛,温度灼人,带着微微酒气的苏合香气醉人。

顿了下,她慢慢将手放下,睁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殿下还未醒?太后娘娘已经催两次了……”

略显焦急的话从窗外传来,贺眠眠敛去思绪,清清嗓子喊道:“我醒了。”

接着便有人推门进来,服侍着她梳妆穿衣。

不到一刻钟,贺眠眠提着裙角进了正殿,饭香四溢,太后端坐在上首。

见她前来,太后露出一个笑,声音温和:“可算是睡够了,再晚一些,哀家便要用午膳了。”

贺眠眠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俏皮接话:“那眠眠一会儿便不走了,用完早膳马上陪母后用午膳。”

太后笑的前仰后合,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开怀道:“就会和哀家顶嘴!”

“眠眠是想让母后多吃些。”贺眠眠笑眯眯道。

侍女们也忍不住掩着唇笑,席间其乐融融。

用了早膳,膳食撤了下去,太后擦擦嘴角,随意问道:“眠眠,昨日宴席上诸多公子,可有你钟意的?”

就知道会问这个,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仰脸笑道:“昨晚天色太暗,眠眠没有看清。”

太后有些不赞同,她可记得眠眠弹琴的时候,世家公子们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走得早,不只是因为疲乏的缘故,还存着让这些小辈们放心玩的心思,京城这么多好儿郎,难道就没有一个大胆的?

想到这里,她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一个都没有?”

贺眠眠正想点头,但是看着太后期盼的眼睛,她有些不忍心了,只好与太后说起那位栈道上拦住她的公子,不过他叫什么来着……

她的思绪慢慢飘远,可满脑子都是在含元殿中发生的一切,是以蹙眉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名字。

太后继续看着她,大有她不说出来便不饶了她的架势。

贺眠眠只好坦白道:“眠眠忘了他的名字。”

这才对嘛,太后欣慰地想着,她的乖女儿如此出挑,怎么可能无人问津?

这次寿宴之后,眠眠的美名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从中挑出一个好驸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到这里,太后笑容满面道:“忘了名字也没什么,有缘自然会相见……他长得是否俊俏?”

贺眠眠努力地回想着,片刻后她眨了眨眼,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怎么这么眼熟呢?那位公子似乎与礼部尚书之女林绮有三分相像,好像也是姓林的……

难道是一家人?

像是要证实她的猜测,殿外有侍女通禀道:“太后娘娘,礼部尚书夫人求见。”

太后微顿,她年纪大了,有些想不起来是谁,嬷嬷适时附耳提醒:“齐昌伯之女,育有林家大小姐林绮和二少爷林廷。”

听到这两个耳熟的名字,贺眠眠微微抿了下唇,原来真的是一家人。

昨日林廷拦路,今日林廷的母亲进宫,贺眠眠有七分把握是冲着她来的。

正出着神,太后扬声道:“宣进来吧。”

不多时,林夫人仪态万方地踏入正殿,福身行礼。

“起吧。”太后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面容平静。

贺眠眠为林夫人奉了茶,抬眸时却见林夫人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微微愣了下,也不由得笑了一下。

林绮瞧着冷淡不爱笑,没想到她的娘亲倒是笑容亲和。

这样想着,她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没想到再抬头,林夫人依然望着她。

这下贺眠眠确定了她的来意。

“京中一直对长公主殿下的容貌津津乐道,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清雅脱俗。”林夫人夸赞道。

贺眠眠不太习惯如此直白的夸赞,她不好意思地垂眸。

太后闻言却露出一丝笑,好奇道:“京中怎么说?”

见太后感兴趣,林夫人掩唇笑道:“京中都说呀,殿下是九天神女,这第一美人的称号,非殿下莫属。”

太后笑意不断,不住地打量贺眠眠。

她微微侧着身,露出半个侧脸,欺霜赛雪,有浅浅的红晕点缀期间,更添绝色。

眠眠在宫中锦衣玉食地养着,比一个月前精致了不知多少,倾城之色更显。

“九天神女……”太后微微停顿了下,与有荣焉道,“倒是与眠眠相得益。”

贺眠眠被夸得头皮发麻,亦知接下来的话她不能再听了,所以随意寻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太后摇头笑着,叹道:“还是脸皮薄,不经夸。”

林夫人附和着,终于说出了来意:“不瞒太后,昨日犬子林廷初见殿下,便直言非殿下不娶,今日便催着臣妇进宫,臣妇便早早地来了,生怕殿下被人抢了去。”

她声音偏柔,让人如沐春风,恭维的话信手捏来。

太后有些讶然,倒是没想到她是来求亲的,而且说的如此直白。

不过眠眠如此讨人喜欢,她自然高兴,两人相谈甚欢。

太阳高挂,林夫人告辞离去。

太后抿了口茶,随口问道:“皇上在忙什么?”

小太监出去打探一番,很快回禀道:“皇上正在含元殿与臣子商讨事宜,午膳会在寿安宫用。”

太后微微扬眉,正好她也有事找他。

晌午,日头渐高,萧越快步从含元殿来到寿安宫。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没有见到贺眠眠,也没多问,从容坐下。

太后直入正题:“阿越,你可记得礼部尚书之子林廷?”

萧越思索一番,很快便点头:“是个可用之才,不过年纪尚小。”

年纪小?太后微怔,她倒是不知道林廷的年纪,若是比眠眠小,倒是不好,这样想着,她便问了出来。

萧越答道:“十八岁。”

太后一愣,十八岁也不算小了,萧越也不过弱冠之年,比林廷大两岁而已,林廷怎么就小了?

看出太后的疑问,萧越淡然道:“世家子弟,靠着家中荫庇做了正六品的官职,只会纸上谈兵,还需磨炼。”

太后颔首,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萧越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既然萧越说他是可用之才,那定是可用之才,日后必然有一番造化。

想到这里,她又问道:“此人品性如何?”

萧越皱眉,心头浮现不好的预感,这才答道:“品性纯良,洁身自好。”

说完了无关的人,萧越想着贺眠眠,状似随意地问道:“快用膳了,眠眠怎么还未过来?”

太后听了他的话放下心,随口道:“眠眠身子不适,哀家便没有让她过来。”

身子不适?萧越的心紧了一下,正要起身,抬眸时忽然想起太后好好地坐着,还在问无关的人。

他敛去思绪,没再动作,许久才淡然道:“那便让太医过去看看,朕差人送些补品过去。”

太后观他神色,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终于道出实情:“哀家特意没让她过来。”

“哦?”

“正说着她的终身大事,她在这里必然会害羞。”太后笑容满面。

萧越猛地沉下脸,她的终身大事?林廷?

“阿越,你意下如何?”太后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哀家倒是极为中意他。”

太后抬眼的瞬间,萧越敛去戾气,温和回道:“儿子觉得甚好。”

“那便好,明日哀家便将他召进宫中,与眠眠相处半日,”太后欢喜不已,“若眠眠喜欢,那便定亲,她年纪还小,晚一两年成亲也不迟。”

萧越微微一笑,敷衍道:“母后所言有理。”

“不过你前几日提到的人选是谁,可让眠眠见了?”太后嗔怪道,“你瞒了许久,现在能说了?”

哪有什么人选?萧越微顿,人选只能是他。

可是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所以他淡淡开口:“儿子觉得母后的眼光好,便不让眠眠见了。”

他食不知味地用了膳,顶着烈日回到了含元殿,吩咐小太监送些补品到静姝阁。

贺眠眠收到赏赐的时候还有些讶然,好好的,皇上怎么忽然赏赐这些?

她大致看了看,有人参有灵芝,都是上好的补品,她咬了咬唇,福身谢恩。

“寒星,将赏赐收到库房吧。”她坐在窗前绣着手帕,模样沉凝,并未过多关注缘由。

太后寿宴已经过了,如今猛然闲了下来,便觉得宫中日子悠长,无趣的紧,于是贺眠眠准备每个月都给太后绣些东西,既能打发时间,还能以示孝心。

绣了半晌,门外叽叽喳喳的,侍女们讶然喜悦的惊呼声隔着门窗也掩盖不住。

恰好有些累了,贺眠眠将绣品放下,松了松手腕,她望着窗外,好奇地问道:“出了何事?”

寒星面色沉下来,皱眉道:“殿下觉得她们吵闹?奴婢这就去教训她们一顿。”

贺眠眠哭笑不得,连忙拦住寒星。

她只是觉得有趣,因着她总是睡不好的缘故,静姝阁中的宫侍总是静悄悄的,生怕打搅她,久而久之愈发死气沉沉。

今日这么欢快的气氛倒是没见过,是以问了这一句。

寒星这才放松下来,出去问了问,回来的时候一脸喜意地喊道:“殿下,御花园中开了朵三蒂莲!”

贺眠眠惊得起身。

她出身江南水乡,河湖中种满了莲花,一到夏日莲花盛放,她喜欢泛舟采莲子,自然见过不少并蒂莲,只是三蒂莲却从来都没见过,可想而知能有多珍奇。

她也顾不得继续绣了,下了榻便道:“我要去御花园!”

寒星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是以笑容满面地扶着她朝御花园走去。

一路上遇见许多宫侍,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想来都是去看三蒂莲的,贺眠眠心神一动,道:“太后娘娘醒了吗?”

她想和太后娘娘一起看。

得到否定的答案,贺眠眠失望地嗯了一声,但是转念一想,三蒂莲又不会跑,明日再去看一眼也是一样的,这样想着,她又笑容满面起来。

不多时,贺眠眠到了御花园,乌泱泱的人群翘首以盼,口中说着福瑞之兆之类的吉祥话,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

寒星皱眉,正要高声说话,贺眠眠轻轻摇头,她只是来看一眼,何必以权势压人,扰了旁人的兴致。

过了片刻,终于有人离开,寒星看准时机,将贺眠眠推到前面。

贺眠眠哭笑不得,回头看她一眼,余光却瞥见一个明黄身影往湖边快步走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急忙垂眸,敛去眼中的惊慌失措。

萧越却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神情,从回眸一笑的放松到看见他后的慌乱,让他心头浮现不好的预感,唇边的笑意也微微凝滞。

宫侍们自然看见了他,急忙行礼,口中高呼着“恭贺皇上,天降祥瑞”,震耳欲聋,也没能让他的笑容增添半分。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什么三蒂莲,而是知道贺眠眠一定会过来。

可是她口中喃喃着与宫侍同样的话,毕恭毕敬。

恍若昨晚的旖旎并未发生。

王公公观萧越神色,挥手阻止了众人的高呼,沉着脸开口:“皇上有令,不得靠近御花园半步!”

宫侍们作鸟兽散,贺眠眠抿了下唇,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不知在何处的三蒂莲,抬脚往前走。

经过萧越,她福身道:“皇兄,眠眠也回去了。”

“眠眠,你来陪朕看三蒂莲。”他将她扶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湖边走去,手劲极大。

贺眠眠被迫跟随着他极快的步伐,走的踉踉跄跄,等他停下,她一个趔趄扑到他背上,险些将他推下水。

王公公一声惊呼还未喊出口,下一瞬便见皇上转了个圈,抱着长公主远离了湖边。

他松了口气,垂首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贺眠眠惊魂未定,再回神时便见自己的手紧紧抓着萧越的衣裳,一只被她揉的皱巴巴的龙恶狠狠地看着她……这可是龙袍!

她吓得松手,后退半步,慢慢抬眸,眸中水色浮动,这才敢嗫嚅着开口:“眠眠……不是故意的。”

萧越没说话,心却因着方才亲密无间的动作慢慢荡漾起来。

她发间的香气清淡雅致。

她的手柔弱无骨。

她好软。

他轻咳一声,掩去心间悸动,正色道:“朕知道,赏花吧。”

说着他向湖边走去,步伐微微凌乱。

贺眠眠小小地松了口气,站在他后面寻找三蒂莲的踪迹,只是这湖中莲花葳蕤,她寻了许久,别说三蒂莲了,连并蒂的都没瞧见。

“这花果真稀奇。”

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一句感叹,贺眠眠有些焦急,情不自禁地问道:“在哪儿呢?”

萧越一顿,所以她看了这么久,还没找到?

真是个小迷糊。

他忍住笑,伸手一指,淡淡道:“最大的那个。”

贺眠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朵比别的莲花大一些的,微风轻拂,别的莲花身姿摇曳,唯有三蒂莲岿然不动。

她不由得惊叹起来。

萧越慢慢移开目光,投向身侧目露惊艳的少女。

方才她回眸一笑,万物失色,比三蒂莲惊艳万分。

“皇兄,这花……”她想起身旁的萧越,正要分享喜悦,却没想到侧首的瞬间,她望进他的眼睛。

她忽然失了声,忘了要说什么。

“眠眠想泛舟欣赏一番?”他镇定自若地开口,并未移开目光。

贺眠眠眨了眨眼,也没听清他说什么便慌乱地点了头。

“不过这湖边没有船,明日朕带你泛舟,”萧越微微一笑,“眠眠,不要忘记。”

贺眠眠哦了一声,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她连忙掩唇,神色懊恼,可她又不能马上反悔,只能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一副想开口又不敢的模样。

萧越观她神色,心慢慢沉了下去。

眠眠昨晚肯定看到了什么。

看了眼天色,他定定神,道:“朕还有事,先回去了。”

贺眠眠垂首恭送,却没发觉他靠近寒星,低声说了句什么。

贺眠眠独自在湖边待了一会儿,一想到明日还要和萧越一起泛舟,她便浑身不自在,匆匆回去了。

到了静姝阁,一个嬷嬷正等着,见贺眠眠过来便行礼道:“太后娘娘还未醒,殿下自行用膳吧。”

睡了这么久?贺眠眠微怔,正要问,嬷嬷主动说道:“太后娘娘昨晚睡得不好,今日午睡便睡得久了些,殿下不必担心。”

贺眠眠松了口气,这才回到殿中。

寒星倒了杯茶,斟酌道:“殿下晚上想吃什么?奴婢去御膳房盯着,保证让殿下满意。”

贺眠眠正想说随意,又想起御膳房离得远,亲自盯着时辰更久,她便转了心思,随口说了几道费时的菜肴。

寒星很快走远,走出寿安宫,她微微抿了下唇,快步往御膳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是做了贺眠眠的贴身侍女之后,皇上第一次召见她,寒星心中忐忑,到了含元殿之后规规矩矩地低声行礼。

萧越正在翻书,见她过来了,将书放下,沉声道:“起吧。”

寒星依言起身。

萧越开门见山道:“近日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寒星努力回想一番,毕恭毕敬道:“昨晚殿下回来,没说两句话便将奴婢赶出了门,说是想独自待一会儿。”

萧越点了点桌面,心中有些疑惑。昨晚她表现的极为镇定,回静姝阁的路上还特意问了侍女他是否爱洁……若是看到了,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可是若是这个举动是为了让他安心,为了让他相信她并没有看见呢?

他一时分辨不出,脑海中天人交战。

萧越拧着眉,顿了下,他换了个问题:“她与陈若白如何认识的?”

寒星讶然不已,过了片刻才收敛神情,道:“奴婢不知……”

上首的人面色冷下来,气势逼人,寒星心头颤颤,连忙开口:“奴婢只知道殿下与陈公子偶遇过几次,殿下问过奴婢陈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私下里并没有联系。”

萧越微怔,片刻后忽然无声地笑起来。

寒星心中惴惴不安,想也不想便跪下:“请皇上降罪!”

她是皇上安插在殿下身边的眼线,可是连皇上都知道的动向,她却一无所知,寒星不禁冷汗涔涔。

萧越道:“这次便算了,起吧。”

寒星微怔,偷偷抬眼睨了萧越一眼,见他面无怒色,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起身。

萧越淡声道:“若是再有下次,眠眠身边也该换人了。”

寒星神色一凛。

“回吧。”萧越又拿起了书卷。

等寒星恭敬地退下,殿中寂静下来,他扫了两眼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好将书扔在一旁,揉了揉眉心。

眠眠啊眠眠,他还以为她很胆小,什么都不敢做,没想到她私底下做的倒是不少,连贴身侍女都不知道她的行踪,隐藏的真好,真是小瞧她了。

萧越舒展眉眼,她像个狡猾的小狐狸,所以昨晚,她是不是也在隐瞒?

萧越莫名觉得有趣起来,他琢磨了片刻,忽的起身,决定去一趟寿安宫。

静姝阁中。

贺眠眠将绣品的收尾阶段绣好,眼见着日暮西沉,她慢条斯理地换上了侍女的装束。

她要去冷宫见哥哥。

低头顺利地出了寿安宫,路过寿康宫,她随意打量两眼,并没有瞧见陈若白的身影,她也没在意。

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巧,他刚好进宫,她刚好出现。

萧越微微眯着眼睛,他还未靠近寿安宫便看见了形色匆匆的贺眠眠,自然停下脚步,站在稍远的地方望着她。

而她在寿康宫驻足片刻,是想见陈若白一面吗?

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心头冒出一股无名火,昨晚她便与陈若白私下相会,今日还想再见?

没想到她的脚步没有过多的停留,远离了寿康宫后,一路上她都垂着头往前走,对周围的事物熟视无睹。

显然是已经走惯了的路。

萧越神色一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确定不会被她发现之后,这才开始认真打量她,这才发觉她穿的居然是侍女的衣裳。

难道陈若白这半个月偷偷进宫了?他们在某个地方私下相会?

萧越神色紧绷,眼珠不错地盯着前方的粉色身影。

贺眠眠并非毫无所觉,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可是等她回头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可能是她太过害怕了,从未这么晚一个人出来过,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低头抱着双臂走的更快。

又走了一会儿,面前忽然横着一条手臂,阻挡了她的去路。

贺眠眠心下微惊,慢慢抬起眼睛,瞧见一群侍卫。

可是她以前来这里,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侍卫!

定了定神,她福身行礼:“见过将军。”

将军?领队的侍卫长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抱拳道:“借你吉言!”

笑完了,他正色道:“别以为你恭维几句我就会放你一马,老实交代,你是哪个宫的?”

她抿了抿唇,道:“奴婢是静姝阁的,长公主殿下的端茶侍女。”

她不敢说自己是寒星,寒星在宫中行走的多,万一这个侍卫认识寒星的脸,倒是棘手。

“长公主殿下的侍女?”侍卫长看着她白玉似的脸,摸了摸下巴,“叫什么名字?”

贺眠眠信口胡诌道:“奴婢名唤兰露。”

拦路虎的兰露。

“来做什么?”侍卫长显然没这么好糊弄。

想必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问话,贺眠眠定了定神,索性和盘托出:“奴婢的兄长在冷宫当差,奴婢今日不当值,便想见兄长一面,望将军开恩。”

话音刚落,她福身行礼,不卑不亢。

“早说不就完了吗?”侍卫长摆摆手,上下打量她一番,还有些不舍得,许久才道,“走吧走吧。”

原来真的只是随便问问,贺眠眠松了口气,也不敢再耽搁,道谢之后赶快走远。

侍卫长情不自禁地望着贺眠眠的窈窕背影,对手底下的人说道:“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去,帮我打听一番可有婚约。”

久久未有人应声。

都看傻了不成?侍卫长暗骂他们没骨气,转身正要教训手底下的侍卫,没想到面前却是一张寒意遍生的脸,再一瞅,侍卫们都老老实实地跪着。

他悚然一惊,皇上?!

侍卫长忙不迭地跪下:“参见皇上!”

萧越冷声:“她要去哪儿?”

谁?侍卫长愣了一下,腿上挨了一脚才反应过来,他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叫,连忙开口:“回皇上,去冷宫!冷宫!”

冷宫?萧越微顿,继续问道:“见谁?”

“说是见兄长,”侍卫长冷汗涔涔,不敢隐瞒,“属下、属下便放她走了。”

倒是会撒谎,她的兄长在江南,如何进宫?

萧越冷哼一声,抬脚向前,又顿住,寒声道:“方才发生的事情,朕不希望有人传出去。”

侍卫们连声应是。

“还有,不要觊觎她。”萧越淡声,扫了他们一眼,侍卫们却觉得压迫感更重,头低的更低。

他没再管他们,快步追赶贺眠眠的步伐。

贺眠眠已经到了,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贺骁。

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空,她晃荡着腿,望着悠悠白云。

不过比起这个,似乎还是方才发生的事情更重要。

只要那个侍卫去静姝阁查一查,便会发现静姝阁中并没有叫兰露的,早知道她就说真正的端茶侍女的名字了,贺眠眠懊恼不已。

怎么能因为好玩就说自己叫兰露呢?

不过她心中又抱着一丝侥幸,或许那些侍卫只是无聊的紧,见她步伐太快,还低着头走路,便上前盘问她一番呢?

再想这些也没意义,贺眠眠微微抿唇,只要不被太后发现哥哥进宫便好。

至于皇上……她依然拿不准他的想法,他从未说过这些,不过想来是与太后的看法一致的。

毕竟她现在是永安长公主,太后娘娘的女儿、皇上的妹妹,她的父兄都是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攀得上她这个“皇亲国戚”?

她目光微黯,余光瞧见贺骁的身影。

敛去心中愁绪,贺眠眠抿了下唇,欢快地小声喊贺骁:“哥哥,我在这儿!”

贺骁早就看见她了,闻言跑得更快,高兴地朝妹妹挥手。

多日不见哥哥,贺眠眠激动不已,双手撑在一旁想要跳下石头,贺骁心下一惊,张开手臂迎接她。

贺眠眠抿唇一笑,放心地跳下去,扑在贺骁怀中。

等她站稳,贺骁赶紧松开手,恪守着男女大防的规矩,哪怕她是他的亲妹妹。

兄妹俩许久未如此亲密过,贺眠眠有些不好意思,蓦然想起小时候贺骁抱她出去玩的时光。

一晃过了这么多年。

微微顿了下,她的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萧越从背后拥住她的模样,他的胸膛那样热……

腮畔慢慢覆上云霞,比夕阳更耀眼。

“眠眠?你怎么了?”贺骁见她神色不对,心急不已,“你生病了?”

贺眠眠回神,捂住发烫的脸,嗫嚅道:“我没事。”

萧越刚好找到她。

树影葳蕤间,他站在阴影中,静静地立在原地看她脸红的模样,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顿了下,他的目光终于肯分出一些,施舍给她身旁的男人。

不是陈若白。

是一个冷宫侍卫,她瞒着所有人来见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

所以昨晚她说喜欢顶天立地的将军,便是因为喜欢这个男人?

这个认知让萧越嗤之以鼻,可胸腔中的妒意快要喷薄而出。

他想也不想便冷着脸朝前走了一步,负手站在阳光下,目光直直地望向她,下一刻,果然看见贺眠眠瞳孔紧缩,万分惊恐的模样。

她朝那个男人身后躲了躲,十足的依赖。

这一幕刺了他的眼,他握了握拳,尽量平静地开口:“眠眠,他是谁?”

贺眠眠咽了下口水,颤声道:“是哥、哥哥……”

哥哥?还要撒谎?萧越微微眯起眼睛,终于正眼看了下那个和她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相像的男人,淡淡道:“眠眠,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

他们相隔甚远,可贺眠眠还是听出他的声音中带着压迫感,是怒意来临的征兆。

贺眠眠愣了下,她没有欺君!想到这里,她抓住裙角,极力控制住发抖的双手,惊慌地开口:“真的是亲哥哥!”

微风轻拂,吓得变了调子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萧越耳中。

萧越一字一顿地重复:“情哥哥?”

她点头如捣蒜,目露哀求。

萧越垂眸,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怒极反笑,好一个情哥哥,那他是不是该赐个婚,亲自背她上花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这几天千万不要养肥,周一上夹子想排名高一点,谢谢大家qaq

下次更新依然是晚上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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