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像是惑人心智的狐狸
死亡会带来恐惧，但是谢连城的脸上却只有扭曲。
双目突出，血水从七窍中流出，殷红了他奢贵精致的白色衬衣，四肢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向不同的方向蜷曲。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林溪用一块布遮住那张了会令人做噩梦的脸，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谢临渊推开艾生，满脸惊诧。
林溪也阴沉着一张脸，眉目中尽是厌恶：“是药物，想来他背后的那个人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谢家老宅里，男人把玩着巴掌大小的方型体，里面的光芒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直至消失。
“连城少爷，死了？”长相俊美的黑发少年问道。
男人将手里的方型体扔给了美少年：“时间到了，连接器也灭了，他自然是死了。”
“也不知道连城少爷事情办成了没有。”
面对他人的死亡，美少年没有半分恐惧，他摩挲着刚刚落到手里的方型体，似是自言自语。
男人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像是抚摸乖巧的宠物：“不管他办成没有，都留不得了，他知道得太多了，他和你不一样。”
话音刚落，大门猛然被打开。
谢宏彬形容狼狈地冲了进来，死死抓住男人的领子：“你到底对我儿子连城做了什么？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什么叫他死了？你刚刚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我答应帮你，你却敢动我的儿子？我要跟你拼了！”
“嗷~”的一声，一只通体漆黑的猞猁从黑暗中蹿了出来，照着谢宏彬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谢宏彬毫无防备，吃痛地抱着手臂倒退了好几步，他身后的灰狐也全身炸毛盯着猞猁，却连半步也不敢靠近。
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谢公爵，还是收起你那不中用的魂伴吧，谢连城资质平庸，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况且一个儿子没有了，不还有另一个吗？”
男人抬了抬胳膊，身边的黑发美少年便会意上前两步。
“父亲，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请您不要对大人无理。”美少年声音恭敬有礼，眼中却没有什么感情。
谢宏彬气得嘴脸都歪了，怒骂：“谁是你的父亲，你这个杂种！我只认谢连城，他才是我的儿子！”
男人摇了摇头，金色的短发在黑暗中有些晃眼：“啧啧啧，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才会有那么多明明出色却无法出头的可怜孩子。
谢公爵，不是我说你，一个只有a级精神力的omega有什么值得你骄傲的，不如看看眼前这个儿子，他可比你那个废物儿子出色多了。
认了他，未来也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不是？”
“父亲，儿子必然会孝顺您。”美少年十分配合地接上了男人的话。
谢宏彬一嘴银牙咬得“咯咯”响，他一方面无法接受失去儿子的打击，一方面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心动了。
眼前的少年有着谢家最标志的黑色头发和黑色眸子，在外人看来血统的确要比谢连城要纯正，就算是和有着返祖魂伴的谢临渊相比，也不输半分。
若是这样的人做他的儿子……
“待谢临渊死了，帝国元帅之位就是他的了，而你就是帝国元帅的父亲。”男人宠溺地摸了摸美少年的脑袋，给谢宏彬的心理防线加了最后一把火。
“什么？！”
谢宏彬浑身一颤：“你要把帝国元帅的位置给他？他可是个omega！”
这次不等男人说话，美少年先开了口，他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少年人的自信张狂：“谢临渊也是omega，他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
“说得好！”男人大笑着“啪啪”鼓起掌来，“有野心，我喜欢！”
谢宏彬终究还是同意了男人的提议，比起已经失去的儿子，人当然需要往前看。
这就是残忍的事实。
谢宏彬离开，大门再度阖上。
“委屈你了。”男人捻着美少年额角柔软的发丝，“如果不是还要借助谢家背后的力量，也不会让你去认回那老头，你不会怨我吧？”
美少年单膝下跪，乖巧地伏在男人脚边：“尽管他对我与母亲不慈，但也确实是我的生身父亲，再者是您给了我未来的希望，您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都听您的。”
“什么？中控台的数据修复需要两天的时间？”
“是的元帅，母舰必须立刻停止航行进行修复，否则很可能数据出错偏离航线，陷入危险境地。”
谢临渊心中纷乱，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既然如此就在附近的空间站降落吧，等到数据修复之后再继续返程。”艾生见谢临渊表情凝滞，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干脆替他做了决定。“蔷薇银狐”号顺利抵达空间站。
谢临渊这些天也开始习惯艾生的照顾，他被毛孩子扶着坐在舷窗边，久违地晒到了太阳，尽管这太阳是人造的。
他望着空间站里外运送货物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倒是觉得无论是古代还是未来，许多人活得还不如个机器，每日忙忙碌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便就这么过完了短暂一生。
相比而言，这机器倒比人活得长久，也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一旁的艾生眼神定定地看着谢临渊，视线所及，仿佛大师笔下的精美油画。
多日不见阳光，男人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脖颈上那些青红紫色的斑驳已经渐渐褪去，明明只留下了淡淡的影子却瞧着格外诱人，艾生的目光上扫，不禁又落在了男人那张鬼斧神工的脸上，精致得几乎妖孽，倒真像是那惑人心智的狐狸。
惑他的心智。
喉结滚动，艾生立刻转身倒了杯水，强行转移了自己注意力。
“老师在想什么？”艾生将手里的水递了过去，温热的。
谢临渊说了句“谢谢”接了过去，温水入喉，那股子慵懒的劲儿便上来了，轻轻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就是这几日养病养得有些无聊了。”
凤眸微挑，唇角上翘，那粒朱砂痣颤巍巍地落在了艾生心头。
这样的谢临渊和过去不同，却更加用力地牵扯着他的心。
他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有些事情谢临渊不愿意提及，他也不愿意说开，他的病，他的离开，还有自己的决定，如果他因为喜欢自己而不愿意伤害自己，那自己也可以为了问心无愧去帮谢临渊一把。
这个逻辑没错。
所以，这之后，他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脏胡乱跳动了吧？
……
自从发生了上次谢连城偷袭的事情，谢临渊发现毛孩子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视线范围内。
自己闲着发呆，毛孩子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处理政务。
谢临渊摸了摸下巴——这样的场景好熟悉啊，不过是人物对调了过来。
想到自己过去一股脑儿把所有担子都扔给了毛孩子，心里其实还是挺有罪恶感的，于是懒洋洋地开口道：“陛下，需要帮忙吗？”瀚^0^鸽^0^贰^0^拯^0^雳
艾生下颌微微抬起，暗紫色的眸子与谢临渊对视上，继而又故意错开：“不忙，都是些小事。”
说来也奇怪，前几日他虽然因心情起伏不定故意避开谢临渊的意思，可也是真的事务忙，大大小小的事情埃迪都往他这儿送，以至于险些置谢临渊于危险之中。
如今谢临渊受伤了，他反倒清闲了下来，刚刚也并非在处理事务，而是假借这个由头留在中控室里。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权当是自己对谢临渊的愧疚和感恩在作祟。
谢临渊被毛孩子拒绝后，也没再多问。
他并不讨厌呼吸的空间里多个人。
童年对爱的缺失让他习惯了独处，却讨厌独处。
在宣布谢连城死亡的那一刻，谢临渊就意识到书中的一切已经改变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也很有可能不用再面对死亡的结局。
再看这几日艾生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就是养个儿子也没这么乖巧可爱，谢临渊面对毛孩子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戒备和恐惧。
就像如今这样，他们之间意外的和谐。
若不是他天生讨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心向往自由快乐的生活，倒也不是不能在毛孩子手底下混个日子。
……
两日后，“蔷薇银狐”号重新启航。
四日后，抵达首都星。
谢临渊这些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骨头已经养懒了，听着即将降落的广播也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余光无意中瞥见了站在舷窗前看着窗外的艾生。
“真不愧是首都星，比起地球来也不遑多让吧。”
热气喷洒在艾生的颈脖上，少年猛然回头。
眼前就是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庞，皮肤皙白，眯缝着的狭长凤眼正凑在他脑袋边同他一起望向窗外静谧的夜，艾生霎时间顿时烧红了整张脸。
这距离……
只要他稍稍低下头，就能吻上对方薄而水润的唇瓣。
然而对方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出他们距离过近的问题。
事实上，谢临渊此刻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给吸引了去。
怪了，降落地点不是首都星自由港吗？作为首都星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为何外太空里竟是连一艘飞行船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