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从谁那流出去的？”顾南裴左手慢慢的摩挲着右手的虎口，没什么表情。
但韩杰却能感觉出来，他生气了。
“一个工作人员偷拍的，估计是被人买了的，掐头去尾，算的正正好。”韩杰挑眉道。
“剧组不需要这样的工作人员。”顾南裴冷冷道。
韩杰有一瞬间惊讶，天娱作为这部戏的最大投资商，他这个影帝作为男主压轴，自然是有这个权利的。
但是从来也想不到，顾南裴这样的人，会有为别人抱不平的一天。
“小事。”韩杰摆了摆手，“不过许小朋友倒真是多灾多难，都被逼成那样了，他们公司完全任由事态发展，说起来……”
他斜睨了一眼顾南裴的脸色，“小朋友的合约应该是快到期了，他条件又那么好，要不签咱们这儿？”
顾南裴没说话也没说不好，韩杰心里就有数了。
“那就这么定了，话说你那宝贝项链还没找到吗？我也回那个小区找过，一路都没发现，说不定是在家里呢？”
上次他们遇到许然的那个晚上，顾南裴丢了最心爱的戒指，本来是戴在脖子上的，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韩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丢东西都这样，瞎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着，保不齐哪天它自己就冒出来了。”
顾南裴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
许然烧了一整晚，他也几乎一晚上没合眼，有些累了。
韩杰贴心地给他关上门，出门去准备让人查一下许然的合同。
许然坐在休息室里，捏了捏自己鼻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谢婉的处境他大概也能猜到，不能怪她袖手旁观，不过他们的关系，也就仅止于此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之前的那波黑评下去之后，渐渐有了一些别的质疑的声音。
比如他这样因为一己私欲要求调整戏份，算不算是不敬业？
还有李震是出了名的严厉，也会由着他这么胡来，是不是代表他背后，真的是有人的？
一大堆人围着这件事争论不休。
到底是不敬业还是有情有义？
“什么叫有情有义了？为了美人两肋插刀呢，华峰太子爷，想提前就提前，想延后就延后，好大的气派【狗头】”
“可不是么？根本不管会不会对同剧组的演员造成什么影响，这还不算不敬业？别说是冷水了，就是冰水你也得跳，赚那么多钱，你以为是白给的？”
“嗨，不敬业不是正常的吗？现代小鲜肉，一个个把自己的脸和身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拍戏么，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都是不差钱的主，你指望人家多敬业？”
“想表现自己呗，美女面前么，可不得好好献献殷勤？说不定还能得到人家的芳心，至于剧组进度？那是什么？关老子屁事对吧？哈哈哈哈哈……”
一溜的质疑和嘲讽，很多时候都感觉网友实在太过无聊了，必须抓紧一切机会，通过践踏诋毁别人，来获得一种心灵上升华和精神上的满足。
哪怕他们可能根本不认识那个批判的对象。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跟着骂就是了！
爽完又不用负责，多好……
许然快速划了下去，已经基本没什么情绪波动了。
不过经历之前那两波黑热搜，他也陆陆续续涨粉两百多万，除开某些心智不坚定的，还多了不少死忠粉。
许然这个名字也渐渐为人所孰知，上升的热度远超他之前拍的那么多不温不火的小剧。
难怪那么多人，即使是黑红，也想红。
所以他渐渐的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评论。
“说我们家小宝不敬业，那怎么才算敬业？！”一位id叫“我家崽天下第一乖”的网友义愤填膺，下面是一大段截下来的gif动图和几个小短视频。
许然吊着威亚，从几十米的高度往下跳，还要在空中保持好体型不能蜷缩在一起，拍了十几次只为了电影里的一幕。
那是他曾经拍一部武侠剧的男配时留下的花絮，那部戏扑街又小众，能把它都翻出来，绝对是真爱粉了。
还有一个是他在寒冬腊月，蹲在地上嚼冰块，和一旁的生肉。
那时候他扮演的是个为了躲避追杀，在丛林里生活了很久的刺客。
不光出不去，连火光都不能有。
坚硬的冰块硌得牙疼，锋利的边缘甚至直接划破了他的舌头，等摄像机拍到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明显的血水，差点连舌尖都被冻在冰块上。
而那块生肉，是真的生肉，连着血带着筋，他一面吃眼神还要盯着镜头，做出防御的姿势。
虽然没有真的吃掉，但是导致他之后近一周不想再尝试任何肉类相关的食物，又去医院挂了两天盐水才好。
最后一个，是他在扮演一个悍匪的时候被人从后面踹中膝关节，本来应该只是轻轻的一下，但是那个人收不住力道，导致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撩起来的裤腿上已经能看到明显的血迹，膝盖血肉模糊，凄惨无比。
而许然却还紧张地看着一旁的导演，“刚刚那幕过了吗？没问题吗？需不需要重拍？”
“吊威亚六个多小时就为了一个长镜头，哪怕那肉已经臭了还要往嘴里塞，不管是多么艰苦的环境，从来没喊过一声累，这不叫敬业叫什么？”
“你们没有眼睛吗？不管什么都只看自己想看的，逮到一点风声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你们没有心吗？说人家的时候，你自己又能做到多好？”
许然下滑的手指顿了顿，虚虚描绘了一下那个以他照片为头像的id，点了进去。
微博注册时间挺早的，从几年前开始，就能看见跟他相关的消息了。
而那个时候，他连十八线都算不上。
“啊啊啊！今天在机场看见一个好帅的小弟弟，又漂亮又帅，还有点点奶气，年纪特别小，给我指路的时候超温柔！妈妈我有罪恶感了！”
配图是他刚签约，自己乘飞机去公司报道的照片。
只有一张侧脸，衬着窗外柔和的光线，看起来确实很美好。
“天！那个弟弟竟然是个明星，现在都这么好看了，以后还得了？我粉他一辈子！”
他第一次接戏，仅仅只露脸一个镜头的那种，甚至演员表里都找不见他，却被这姑娘细心地截了下来。
“小宝看起来好累，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工作加油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啊，病了我们会心疼的【可怜】【流泪】”
“小宝终于当男一了！帅呆，庆祝我们崽崽长大，随机抽一位网友发88元红包，希望我们小宝星途坦荡！”
“小宝又被黑了，一群哈批，真当我们都是吃素的呢！”
一条一条，一直记录到刚才。
五年份的量，三百多条微博。
甚至有许多事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
许然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被黑粉寄人头玩偶他没哭，被全网黑他没哭，被人追着骂了好几页微博他都没哭，可这一刻，他竟有点情绪崩溃。
那些连日来的痛苦，压力，被人误解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都被抹平了。
就像有一只小手，捧起他那颗已经摔得七零八碎，快要变成铁块的心，细细密密地用爱粘了起来，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用体温焐热。
真好……
还有人这样真切得爱着自己。
许然朦胧着泪眼接着往下翻，越来越多的帖子出现在他眼前，组成了人墙，将他与那些诋毁谩骂隔离开来。
哪怕她们人数不多，也并不强大，说理的总吵不过无理取闹的，可她们足够真诚。
那就……够了。
许然放下手机，单手捂住眼眶，周身的冷意被全部驱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微暖。
他想，他还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为了那些还爱着他的人。
“哥！哥，我买了你最爱的奶茶，你趁热喝两口的。”叶子从外面跑进来，大敞的门带进一股冷气，又被很快掩上。
叶子的脸因为跑动和寒风被吹得发红，凑得近了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意，但那杯从他羽绒服里拿出来的，护在胸前的奶茶，还是热的。
“哥，你怎么……谁欺负你了吗？还是那个柏明？”叶子盯着许然微红的眼眶，有些楞然，回过神来一副恨不得冲出去跟他拼命的架势。
“没事，我就是……太开心了，”许然伸手接过奶茶，触到温热的奶茶杯和叶子冰凉的手指，一把将它攥在手里，即使被冻得有些受不了，也没松手。
“很开心，真的……”
许然轻声道。
叶子不好意思地抽出自己的手，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然低头吸了两颗珍珠，突然手机传来叮的一声。
打开一看，是微博的特别关注。
顾南裴两分钟之前发了一条微博。
上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他捏着剧本，在等戏的时候靠在墙上休息的照片。
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戏服，头上束了个小玉冠，一缕刘海落在颊边，另一缕擦过嘴角，随着他呼吸的动作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眼底能看到明显的乌青。
连着四场戏，累的。
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被顾南裴用手机拍了下来，下面配字：
【认真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