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宫女掀开帘子,引着一人走进殿内:“太后娘娘,安王殿下过来看您了。”
话音方落,安王便从她身后出现,他面上笑意轻快,身形颀长挺拔,一对含情双目此刻正望向他的母后,带着难得一见的暖意:“母后,儿臣来了。”
太后原本正端坐于桌案后抄写佛经,此刻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笑道:“你看看你,如今在忙什么呢?都多久没来寿康宫看哀家了?”
安王连忙笑着告罪道:“是儿臣的错,儿臣这就来给您捏肩捶背,权当赔罪了。”
说罢他徐徐走上前,绕到太后身边替她捏着肩膀。
“就会耍滑头。”太后被安王这一招哄得眉开眼笑,显然很是受用,她笑着吩咐宫人们道,“都下去吧。”
等宫人们纷纷鱼贯而出,太后面上神情一敛,再不见方才慈眉善目的模样,她朝身后安王沉声问道:“稽月山的事如何了?”
“母后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安王轻轻笑着,心中对那张龙椅志在必得,只是他此时突然想起一个人。
作为太后一力培养的亲生儿子,安王拥有自身势力,在宫中自然也有耳目,因此早就听说了虞晚今晨毒发的消息。他明白虞晚只是太后的一颗棋子,与他本无关联,这事儿根本轮不到由他过问。
可安王思来想去,喉间如同卡了一根鱼刺似的,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虞嫔……母后可想过要救她?”
太后冷冷睨了他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安王一时无言,正不知该如何答话,便听太后又一记犀利的问话袭来:“虞嫔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母后。”安王迟疑着开口,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他迅速想好了一副说辞,“儿臣……只是不希望让虞嫔影响咱们的大计,毕竟陛下那么看重她,朝野上下就连儿臣都知晓几分,若是虞嫔在这个节骨眼下死了,只怕陛下会提前对咱们动手。”
太后不屑地轻哼一声,刚欲驳斥自己这个儿子,却听外面院内传来宫女慌慌张张行礼的声音:“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随即门帘被人猛地掀起,魏昀阴沉着脸出现在寿康宫门口,夹杂着那阵初春湿冷的寒气,高大挺拔的身影遮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光。
魏昀气势骇人,长眉如剑,漆黑的双眸此刻凝聚着风暴。
平时情绪不显的帝王,此刻分明处于暴怒之中,仿佛若有雷霆万钧般,让人感受到强大的威压。
虞晚出了事,若说和寿康宫没关联,怕是无人会信。何况魏昀先前已派人着手调查,结合虞晚昨日异常的反应,他几乎能断定是太后下的手。
魏昀走进来,见安王竟然也在,他自然知晓这对母子近日在暗度陈仓,不禁冷笑一声:“何时回来的?朕为何全然不知,你眼中可还有皇家的规矩!”
安王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后便轻皱了眉,不悦地袒护亲生儿子道:“安王刚刚从京外回来,便先进宫见哀家这个母亲,此乃人之常情。陛下又不是不知,安王和哀家向来感情深厚,今儿个何必如此动怒?”
事实上她早已听说了悠雨轩传来的消息,比安王还先一步得知,自然看得出今日魏昀是为虞晚而来。
只不过太后此刻佯装不知,况且在她看来,魏昀势必要无功而返。
虞晚所中的毒性极烈,且最为不同寻常的是显现在脉象上会极其诡秘难辨,之前又从未在京城中出现过病例,因此太医们难免吃不准,自然不敢随意对症下药。
这一拖下去,虞晚这种娇娇弱弱的世家女撑不了多久,只怕今日便会没命。
旁人或许不清楚,可太后心里门儿清,此刻仿佛看戏一样,瞧着盛怒之下的魏昀,似在思考该如何逗.弄这个向来冷酷的继子。
她好像还没见过他求人的样子,想想可真是新鲜。
安王在一旁也觉得新鲜,这是他头一次见到魏昀如此盛怒,没想到魏昀对虞晚的在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轻飘飘打了个圆场道:“陛下莫怪,这回的确是本王的不是,母后也莫要再训斥陛下了,免得伤了咱们皇家和气。”
“皇家和气?”魏昀轻轻嗤笑一声,微微扬起了下巴。他本就生得高大挺拔,此刻俯视这母子二人也不在话下,只听他朝安王沉声道,“朕倒是不知,太后近日私自派你去稽月山调兵,何曾顾及过皇家和气?”
此话一落,太后不由怔住,原先的轻蔑在眼底荡然无存,甚至隐隐升起一丝慌乱。
不仅是她,就连安王同样如此。二人自以为行事隐秘、天衣无缝,哪知魏昀早已得到了消息,那他们之后的计谋还如何施行?
“哀家不知陛下在说什么胡话。”太后很快反应过来,冷着一张脸吩咐宫人道,“给哀家送客!”
这话一落,不料一众宫人被魏昀的气势所慑,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魏昀嘲讽地望着眼前强压惊慌的太后,冷笑道:“你们那两万兵马已被朕困在半途,没有朕的准许,谁也进不了京城。”
太后青白了一张脸,双手紧紧握住座椅的扶手:“你说什么!”
安王心底一沉,没想到魏昀竟能准确地说出那批兵马的数量,说明对方已经掌握了一切,怎会如此?
这时候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他和母后一直都轻视了魏昀的能耐,以为他被蒙在鼓里,事实上对方根本就是一只装作沉睡的雄狮!
魏昀抬起漆黑如墨的双眸,一字一句道,“现在,可以给朕解药了么?”
他指的解药,自然是要给虞晚用的。
想起虞晚之前那张惨白的面容,魏昀神色阴沉至极,他自然知晓虞晚的情况凶险,根本拖不得,这才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而后以最快的速度逼太后交出解药。
“你……”太后颤抖着手指向魏昀,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两万兵马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若是少了兵马的支持,他们届时若想逼宫,无异于天方夜谭。
此刻的太后就如同被魏昀掐住了脖子,涨红了一张脸沉默良久,这才吐出一句话来道:“给你解药又如何……你还是救不了她。”
“给朕解药。”魏昀此刻不再掩饰,赤红了双眼,暴怒的模样看着十分骇人,“别再让朕说第三遍!”
安王此时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在太后身侧轻声提醒道:“母后,顾全大局。”
“去取那张药方来,交给陛下。”太后顿了顿,她咬着牙说了出来,然而那张方子并非最终解药,只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哀家给虞嫔下的毒,名为蚀骨散。若想取得解药,还需以人血炼制,辅以药方。”
“死人的血对这毒无用,必须得是一个活人的血,多人的血无法相融,是以只能一人。而且得放血两个时辰,以十瓢盛之,方能炼制解药。”
“不说平常人难以承受放十瓢血的痛苦,即使当真熬过了那两个时辰,怕是之后也没命了。”
太后将解药的来龙去脉徐徐道来,事实上她之前每月赐给虞晚的那粒药,只能延缓毒发的日子,且最晚不会超过一年。
魏昀接过那张药方,却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他面色不改,怒容阴沉:“若是让朕发现解药为假,那两万兵马,你们就别想再用了。”
说罢,魏昀并未再看太后和安王一眼,转身便快步离开,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他此时心里记挂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虞晚。
太后心中气极,她都说得那般清楚了,也交出了解药的药方,没想到陛下连还是不肯放过那两万兵马,她忍不住起身高声提醒道:“陛下,那两万兵马能否先放了?”
回应她的只有外头呼啸的风声。
魏昀早已坐进了御用轿子,他听见外面传来太后的怒吼,连理都没理,只冷声道:“立刻回悠雨轩!”
悠雨轩。
德嫔满眼含泪地坐在虞晚床榻边,望着虞晚那张惨白至极的面容,她轻轻握住虞晚尚存温度的手,知道这是晚儿妹妹还活着的征兆,怎么也不肯放开。
只听外头传来一记高声通报:“许太医到!”
陆雪菡惊喜地抬头,她知道许复医术高明,虽然不及老太医经验丰富,可每每诊脉总有奇想,说不定能解了晚儿妹妹的毒。此刻她来不及多想,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起身就扑到刚刚入内的许复身前。
许复一惊,未料到德嫔会如此,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而后疏离有礼地后退了半步,行礼道:“微臣参见德嫔主子。”
“许太医,你终于来了。”陆雪菡向来清冷的面容上此刻哭得梨花带泪,她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咬着唇道,“你快给虞嫔瞧瞧脉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人儿,为何会昏迷不醒、嘴唇发紫呢?”
“微臣遵命。”许复简略应了声,随即绕过陆雪菡,走到虞晚床榻边坐下,替她细细把了脉片刻,他皱眉良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依照微臣看来,虞嫔主子怕是中了毒,且这毒至少已有两月之久……”
“胡说!”还不等许复把话说完,一名老太医便沉声打断他,朝德嫔振振有词道,“微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等怪病,许太医毕竟年轻,怎能因为一时贪功,便对虞嫔主子的怪病妄下论断?”
“这分明不是一种病。”许复冷声道,望着老太医的眼神也渐渐沉了下来。他未料到这种时候,还有人如此顽固不化。
老太医坚持己见,此刻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德嫔主子,您可千万别听许太医的胡言乱语,他总是在宫外义诊,还不收人银子,世人莫不爱财,又哪有他这般清心寡欲的人,许复他分明便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话落,陆雪菡却是瞬时冷了脸,她定定望着许复,清冷的嗓音此刻听着无比坚定,“可我,相信许太医的医术,也相信他的人品,还请许太医把话说完。”
许复微微挑眉,下一瞬,他便低垂了双眸,轻声道:“微臣能下定论的,方才已悉数说完,一切只等陛下回来后定夺。”
老太医听罢,却是不屑冷哼一声:“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宫人惊喜的声音:“陛下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留评发5个红包,先到先得~想感受读者炙热的爱(bushi)
ps:本来想今晚双更的,也挂了文案,但可能来不及了,不好意思qaq
再也不乱立fl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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