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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九章 【难降】(1 / 1)

高丽雁山君王淳这个人,是年已经五十七岁。

算起来,他是高丽睿宗王俣异母之弟,为宫人所出,相对来说身份较为低贱。不过这人倒也懂事,这些年来一贯低调做人,喜好花柳酒词游戏人间,倒也不曾行差踏错半步,而到了今日之所以会被推出来顶缸,是因为他是他这一辈的王叔当中硕果仅存的一位,所以自然就得来背了这锅。

还好,因为当初睿宗王俣在位时大力推进宋丽友好,在位期间重新加强与北宋王朝的关系,遣使朝贡,往来不绝。并派士子金瑞等五人入北宋太学留学,北宋朝廷还将五人封为博士,政和年间又将与高丽间的外交级别升为“国信”级。

这个“国信”的级别,差不多也就是后世战略伙伴加最惠国这么一个意思,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因为睿宗王俣的亲宋态度,使得学习宋言成为了高丽国朝的一项重要生存技能,所以如今王淳的宋言虽然说起来还有些蹩脚,不过也算是过了语言关的。

听得花荣到了一句幸不辱命,王淳便也做了个额手相庆的手势,连道大好云云,待得陪坐的高丽众臣都来祝贺了一番后,王淳便也急忙请了花荣就坐,又来问他战事的详情。

对此,花荣也不夸大,实事求是的把刚刚的战况和险情细细说了,不过一开始他说守城将领将守军留驻藏兵洞,却驱赶民夫上城驻守之事的时候,发现群臣都是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可在说道金军精锐蹬梯而上,守城民夫根本不堪一击后,一个个却又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甚至还有几个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装的是水还是屎的鸟大臣,居然打断花荣的话扑出来请求将胡乱指挥的守将斩首以儆效尤。

待到最后花荣简单描述了一下协助守城的宋军使了雷神火炮以无差别攻击的形式,直接把攻上城头的金军又给轰了下去之后,众人的表情居然又从惊愕变成了不信。

花荣也管不得他们爱信不信,只是与秦桧做了眼色,秦桧与花荣他们相处日久,肢体语言早就通透,便也出言建议道:“殿下,如今金军虽退,可开京城防漏洞太甚,若不严厉整饬,便是有我军雷神相助,怕也绝难保得开京万无一失,望殿下速做决断。”

王淳倒也听得懂人话,便也两手一摊,对秦桧道:“秦相公所言甚是,只是本君从来不知兵势,这如何整饬,毫无半点头绪……还请秦相公教我!”

秦桧本来就是进士及第,历任中太学学正、左司谏、御史中丞,所以如今礼称一句“相公”自是该当。此相公乃是正儿八经的官职礼称,而不是大宋民间夫妻的昵称,所以千万莫要想差了去。

秦桧如今本来就是坐使(坐地使者,也就是驻国使节),地位超然,加上如今还派了花荣他们拿着大宋的黑科技武器为高丽开京协防,所以说起话来多少还是有些分量。因此早就有了腹案的秦桧便也提议换下如今的城池守将崔圭,换上尹氏的一员老将,曾经随尹瓘东征女真的别武班将军尹甫。

如今的高丽,将门大致也就尹、崔两家,崔家如今的代表人物自然便是上将军崔卓,而尹家自尹瓘死后虽然没有迅速的日落西山,依旧还有些许栋梁支撑,可是想想尹瓘的亲儿子都混不上堂官(可以每日上朝的官员),都被挤兑去做了什么“降魔将军”,也就知道其中的彼此消长了。

只是,秦桧的提议在出口之后,也就见得所谓的“满朝”文武大臣们顿时议论纷纷。说起来这些“满朝”文武,一不是王楷的亲信,没能跟着他往济州岛跑,二也不是特别有眼力价的那批,没有在金军围城之前跑出去,因此也就毫无疑问都是些剩下来歪瓜裂枣。

只是如今雁山君突然被抛出来顶缸之后,一群歪瓜裂枣们突然就撞了大运一般,从老鼠转身一变,变成了给灰姑娘拉黄金马车的骏马了。

当即便有听人大胆道:“宋使此言差矣!某等虽然大多不知兵事,却也知道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崔圭镇守开京已有多年,且在军中德高望重,如此撤换万万不妥!”

还有人道:“即便贵部属所言是真,怕也是一时临机决断之误,不可使之为由,轻言撤换。”

有人开了头,众人顿时如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发言指着秦桧提议换将不妥,虽然用词都很小心,不过言语之间暗中指着秦桧试图干预高丽内政的意味非常强烈,秦桧见状倒也冷笑不已,却又来与王淳道:“金军来势甚急,本使部属不过区区百人,便是雷神火器,亦受限于弹药补给,殿下还请三思。”

秦桧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已经十分明显,王淳都快六十的人了,如何听不清话里意思,当即先是哑然,而后便是恨恨的瞪了一圈眼儿,跟着却是直接苦着脸来扯秦桧的衣袖,大哭道:“莫非相公要弃本君?”

秦桧自打奉命来做国使,自然是用心的上上下下把高丽朝堂研究了个通透,心中对高丽人的认知可比黄杰要高多了,如今既然这王淳演,自然也就陪他演便是了,他倒也不妨来做这个坏人,反正他这个国使本来就有任期,做上几年便要替换,倒也不怕得罪了高丽朝野。

于是秦桧便也道:“殿下,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叫秦某观来,开京早是一座危城,若守得住,秦某与殿下皆妥。若守不住,又与秦某有何益处?叫秦某瞧来,若当真金人破城而入,只怕高丽国朝之臣与秦某皆可降之,唯殿下不可降也!”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句见诸《史记》的汉代民谚,意思是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坐卧不靠近堂屋屋檐处,怕被屋瓦掉下来砸着。“垂”通“陲”,堂边檐下靠阶的地方,“垂堂”即靠近屋檐处。

至于“高丽国朝之臣与秦某皆可降之,唯殿下不可降”这句,王淳能不能听得懂,怕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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