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灵车”归家图安全,进客栈避嫌红布蒙;大榆树下祭故人,不巧路被贼跟踪。)
次日正好是农历腊月初九,也算是碰巧赶上了一个出行的“黄道吉日”。天儿还没有大亮起来,耿正兄妹三人就早早地收拾利落,并且简单地吃了早饭,把饭锅碗筷什么的也全部洗刷干净规整放置好了。然后,三人再在小院儿各屋各处仔细检查了一番,现确实已经没有任何遗漏和不妥了,就各自穿好孝服。耿直帮着哥哥套上骡车,耿英轻轻打开院门。耿正拿起铁锹,在门槛儿的里边重新垫上一个斜坡。耿直从哥哥手里接过铁锹,耿正轻轻驾驭骡车出了院门,耿直马上就将斜坡铲掉了。耿英随即拉上院门,锁上门锁。最后,耿正从弟弟手里拿过铁锹,把院门外边的斜坡也铲干净,并且将铁锹插到了装在车后的两个草料袋子之间。
耿直说:“哥,带这把铁锹干啥啊?你昨儿个买这把铁锹时,我就认为是多余呢,南房里不是已经有一把了嘛!原来,你是要带上啊!”
耿正说:“带上吧,万一路上需要铲一铲,垫一垫的,有个家伙什儿使用总会好一点儿的。再者说了,万一路上碰到了野狗什么的,还可以作为武器使呢!”
耿直说:“不是已经带了两条捅火棍了嘛,难道说你还要给我姐也带一件长武器不成!”
耿正笑而不答。耿英说:“小直子啊,有咱哥操持着,你就是个长不大的样子。好好儿留心学着点儿啊!”
耿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小声儿说:“我学着呢,只不过是总也赶不上咱哥罢了!”
耿正拍拍弟弟的肩膀,怜爱地说:“也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跟着我们一起四处颠簸!好在你现在长得比我当年离家的时候还高大壮实。回去见了咱娘,哥哥姐姐也好有个交代了。”
耿正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耿英递过来的招魂幡,将其牢牢地插在车棚的左前侧。
然后,耿英先上车坐在车棚子里边,耿正坐在驾车位置,耿直坐在哥哥对面的辕条后面。如此,这挂装扮得像模像样的“送灵车”就在晴好天日里的微微晨曦中,悄悄地出往景德镇的方向去了。
按照事先设想好的,每日黄昏入住客栈之前,耿正兄妹三人就在客栈门口脱掉孝服,将招魂幡也拔了一起放回车棚内,然后用大红色篷布将整个车棚都严严实实地蒙上,并将四角用绳子系牢。然后,兄妹三人只穿一般衣服,随身携带一个软皮箱,赶着骡车很礼貌地走进客栈。沿途各客栈那些负责接待的伙计,一听说是个“灵车”本来是有一些忌讳的,但看到这送“灵”的三个孝子倒还挺懂事,不但脱了孝服才进客栈,而且还知道进门之前将车棚用红布蒙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甚至有的客栈伙计还出于同情怜悯的心情,会给耿正兄妹三人以及拉“灵车”的大白骡一些额外的优待和照顾呢!
每日里昼行夜宿不提。就在出返家第五天的上午,白色大骡子拉着这挂大块头的平板车在景德镇北门外老梁头夫妇的坟前停了下来。兄妹三人跳下车,耿正将骡子拴在坟前的那棵大榆树上。耿英从车里取出香火、纸钱、点心、水果等祭品,三个人在这一对善良而命运坎坷的老人家的坟前并排跪了下来,齐声说:“梁爷爷,梁奶奶,我们来看望您二老了!”
自从去杭州展以来,耿家兄妹三人再不曾专程来为老人家上过坟。坟头上的杂草已经长了半人多高了,显得很是荒凉。是啊,可怜的老人没儿没女,是没有人会在清明、鬼节和寒衣节这些传统的祭祖日子里来给他们上坟的。此刻,兄妹三人跪在两位老人的坟前,心里都感到非常悲切。他们是这两位已故老人唯一的上坟之人啊,而如今他们也要返回故乡去了。今后,这里将不再会有谁来烧纸祭奠了,也没有人知道,在这杯红土下,安息着两位曾经饱受人世间凄风苦雨吹残的善良老人!
当所有的纸钱都焚烧完毕之后,耿正兄妹三人朝着坟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耿正说:“梁爷爷,梁奶奶,我们要回老家去了,今后恐怕不能再为二老上坟了……”
耿正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耿英也流着眼泪说“梁爷爷,梁奶奶,我们虽然回去了,但我们会在每一年的清明、鬼节和寒衣节,在家乡的十字路口上为你们烧纸的。冥府的神差会将足够的钱财给二老送来,你们在那个世界里一定会生活得很好很好的!”
耿直说:“梁爷爷,梁奶奶,我们会永远想念你们!”
说完,三人起身,将坟头上高一些的杂草全部拔掉,又在土坟的周围走了一圈。
耿正说:“今儿个不是清明节,可我还是想给爷爷奶奶的坟头上添一些土!”
耿英说:“添吧,就当我们是提前为爷爷奶奶上坟了!”
耿直也说:“姐姐说得对,就当我们是提前为爷爷奶奶上坟了!”
于是,耿正从骡车后面车架上捆扎着的两袋子草料之间抽出铁锹,为这座荒坟添上了厚厚的红土。然后,兄妹三人在坟头前站了好一会儿。
耿英说:“听咱娘说过,为故人的坟头上添土就相当于是给他们修缮房屋呢!”
耿直说:“我看咱哥添的土不只是修缮了,是盖了新房子嘞!”
耿正捡一块儿石头把铁锹蹭一蹭,说:“是盖了新房子啦!就让爷爷奶奶舒舒服服地住着吧!”
耿正说完,把铁锹重新插进两袋子草料之间,然后解开了大白骡的缰绳。兄妹三人最后再回头望望梁爷爷和梁奶奶的那个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新土覆盖起来了的坟墓,默默地上了车。耿正轻轻地指挥骡车重新转上大道,不紧不慢一直往西而去了。
摆在坟前的所有点心和水果等祭品,就让两位老人家慢慢地享用吧!
走不多远,耿正突然望见前面的道路边上站着一个人。让人颇感奇怪的是,那人并不走来,也不走去,而只是一味地站在那里不断地东张西望着什么。待到走近了又现,那人歪戴着一顶半新不旧的茶色圆顶帽子,在没有被帽子盖住的左侧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紫色疤痕,耿正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清楚地记着,在梁爷爷和梁奶奶遭遇入宅窃贼抢财伤人的那天,由于那个窃贼出手太狠,他只好就手从烤饼炉的旁边操起一条又粗又长的捅火棍照着其脑袋狠狠地打了下去。尽管当时天色昏暗没有看清楚那贼的面孔,但个头应该跟眼前的这个人差不太多。根据当时那窃贼的惨叫声,估计他受伤不轻。而眼前的这人有些贼头贼脑的,而且那道明显的疤痕正好是当时捅火棍落下去的左侧额头上……
这样想着,耿正表情肃穆,目不斜视地稳稳坐在车上从他身旁经过。
一会儿,后边传来一声呼哨声。耿正略略回头望去,现那个人的身边又多了两个人,并且三个人还在那里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耿正没有吭声,继续以不变的度赶车前行。
又走了一会儿,后面好像再看不见什么人了。耿正略微放心一些,扬鞭驱赶大白骡加快赶路。为了不让弟弟妹妹担心,耿正只是故作轻松地说:“咱这头大白骡好脚力啊!就这样的度,用不了两天时间,咱们就就可以到达‘望山寨’大路边上大哥大嫂开的那个小饭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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