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矜贵的出场。
哪怕是已经隔了很多年,面前的这个人也变成了个小姑娘。
但明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毕竟这人前世就跟她杠上了,只要是她的,这人就费尽心机不折手段的想要……
夏明珠。
兰珠县主。
明舒看着夏明珠。
夏明珠下了马车之后目光也投向了明舒,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就带着她的一众仆妇径直走到了明舒面前几步远站定。
她看着明舒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面前这个小姑娘,除了明舒的相貌让她觉得有些刺眼之外,她那副神情,姿态还有眼神更让她讨厌。
明明穿着寒酸,竟敢以那样淡定倔傲而不是谦卑的神情和眼神直视自己,难道没有一点身份的自觉吗?
这个时候她还完全不知道明舒是谁,一点意识都没有。
也根本还不知道自己的养母福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已经被找到,即将回归长公主府的事。
因为英国公世子夫人崔氏的私心,她希望丈夫出手,让明舒永远也没有机会踏进京城。
而长公主则是以为明舒此时不过是将将才从北疆出发来京城,而她一向少与人来往,又对国公府起了戒备之心和试探之意,因此明舒一事双方都未曾对外宣言。
所以现在不管是长公主府也好,还是国公府也罢,竟是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还在生,并且已经找到的事。
夏明珠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明舒。
她身旁的婆子也在打量明舒。
此时明舒身上就穿着普通的素色淡锦袄裙,头发梳了双髻,只插了两扇淡色看不出材料的篦梳,耳上也是那同种材料的两粒小小耳珰,身后的殷嬷嬷和香草春兰更都是朴素的利落装扮,半点不像富贵人家的丫鬟仆妇,倒像是急着赶路,半走江湖的。
身边连个长辈都没有。
再有她们后面那马车,但凡是京中的官宦人家都知道,马车是不可以停在人家大门口,正对人家大门的。
这是一种冒犯和挑衅。
婆子便猜测这可能又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的远亲,过来“投亲”的,应该是个孤女,看这丫头虽然穿着寒酸,但长相却着实不错,八成是打着长公主无儿无女,好哄了公主养着,说不定能得宠一下子乌鸦变凤凰的主意。
呸,真是不要脸,以为这公主府是想进就进,公主的宠是什么人都能妄想的吗?
她目光尖利地打量着明舒,然后竟然发现这丫头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姑娘。
真是好生无礼!
婆子厉声斥道:“你是何人,见到我们家县主怎么还不下跪行礼?”
又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竟敢将马车停在我们长公主府的大门口?”
县主?
殷嬷嬷皱了皱眉。
虽然她也猜到了对方身份,却没想到对方已经被封为县主。
明舒神色却是半点不动。
她转头看了一眼青兰,青兰可不是旁人,她其实是个以杀手和暗探的标准培养出来的这么一个侍女。
她收到明舒的指示,丝毫犹豫都没有,就直接上前“啪”得一巴掌抽在了那婆子的脸上。
众人瞬间石化。
不仅是夏明珠和跟着她的仆妇丫鬟惊呆了,就连殷嬷嬷都被惊了惊。
这,这姑娘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她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姑娘不喜她是常理,可这样还未入长公主府摸清情况,站稳脚跟就公然对她发难,对姑娘实在太不利了。
宅门内院的争斗讲究的都是含蓄,都是不动声色,都是……
她们姑娘这样这会吃大亏的!
夏明珠反应过来,大怒。
她怒斥道:“大胆,你,你竟敢跑到长公主府来撒野,你……”
她毕竟才只有八九岁,一时气晕了,手指着明舒竟是一时“你”不出后面的内容来。
青兰的一巴掌可不轻,那被打的婆子简直就觉得自己的脸在火上烤,火辣辣的疼。
她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大吼:“竟敢在县主面前,长公主府的门口打我,简直是目无王法,还不快来人给我把她们都绑起来,送官,全部送官,竟敢打上长公主府的门上来……”
明舒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蹦跶没有出声,青兰却是“刷”一下拔出剑来。
那剑身闪着幽幽的寒光,对方本来都要扑上来的仆妇又都给吓住了,她们可是很清楚,对方可不是吓唬人,可是会动真格的。
殷嬷嬷:……
得,姑娘和姑娘的丫鬟都是祖宗。
她再不出声,继续这么闹下去,估计祖宗们都能把对面那位县主给打了!
她沉声道:“我们是来求见长公主的,你们又是何人,竟敢在长公主府门前对我们无礼!”
“求见我母亲?”
夏明珠听见这话顿时又被打了鸡血,她娇哼一声,斥骂道,“哼,竟然是想见我母亲,你们可有拜帖?我母亲是你这等粗俗,不知礼数的人想见就见的吗?真是痴心妄想!我母亲不会见你们的,还不快给我滚!”
“你母亲?我求见的是长公主,关你母亲何事?”
明舒轻笑一声,眼睛里满满都是讽刺和嘲笑,道,“难道我想见长公主还需得征求你的同意,你不让我见,我就见不着不成?”
“对!”
夏明珠看着明舒,仰了下巴,一字一句道,“我母亲就是长公主,我不让你见,你当然见不着!就算见着了,我母亲也会将你打出去。”
两人争执间,公主府房门那边已经听得动静,开了门,走出来几人。
夏明珠转头就冲走出来的几名侍卫道,“来人,你们过来,这几人跑到我们公主府的门前来撒野闹事,你们快把这几人给我绑了送官,让人好好拷问……”
那几名侍卫怔了怔。
他们转头往明舒几人看过去,然后就看到青兰的剑,脸色就是一变。
几人刚把刀从身上,一个妇人的喝身就从他们的身后传了出来。
“且慢!”
众人听得这声音就是一愣。
然后就见那几名侍卫的后面走出来了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十,面目有些苍老严厉的老嬷嬷走了出来。
夏明珠一见到她就娇唤了一声,道:“柳嬷嬷!”
一面唤着还一面扑到了她身边,挽了她,道,“柳嬷嬷,你过来了,正好,我们刚刚回来,竟遇上了几个敢到我们公主府大门口撒泼的人,竟然还敢把孟嬷嬷给打了,还说想要见母亲,真是无礼又好笑,嬷嬷你快帮我把她给打发了,免得扰到了母亲。”
柳嬷嬷没顾得上夏明珠。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明舒,先是震惊,然后神情就开始激动,一行老泪差点都滚下来。
她从夏明珠那里抽开手,往明舒的方向又走了几步,嘴唇抖了抖,唤道:“姑娘,姑娘是你吗?”
明舒抿了抿唇。
她原本以为她会很平静,但没想到只是被一个老嬷嬷这么唤了一下,那胸口竟然不自禁地就涌上了一股酸胀之意。
她忍了忍眼中的泪意,给柳嬷嬷浅浅行了一礼,有点哑声道:“嬷嬷,我是从北疆过来的,想求见长公主殿下,不知长公主殿下今日在不在府中?”
“在,在!”
柳嬷嬷忍着激动一叠声道。
她说完就转头吩咐门房,道,“快,快去通报公主,就说北疆燕王府的姑娘过来了,老身一会儿就领着姑娘去正厅。”
又转头对明舒道,“姑娘,你快随老奴进府吧,外面凉,别冻着了。”
夏明珠一行主仆众人却是被这变故给惊呆了。
夏明珠愣了一下之后就带着明显不悦的语气叫道:“柳嬷嬷,她是谁?你为何对她这般亲热?”
但说完又反应过来柳嬷嬷刚刚的话,喃喃道,“燕王府,燕王府的姑娘?”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明舒,这位会是燕王府的姑娘,那为何穿戴还有带着的仆妇丫鬟都这般寒酸?
不过没有人顾得上理会她。
明舒对柳嬷嬷“嗯”了声,却又道,“嬷嬷,还请您稍等一下。”
她说着话就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乌木马车。
她的目光看过去,马车那边终于传来了些动静,马车门打开,有人终于屈尊降贵地从马车上踏了下来。
“殿,殿下!”
赵景烜是在京城长大的,两年前才离开,所以说他那样子京城的人怕是比北疆的人还熟。
至少在场的殷嬷嬷,夏明珠和孟嬷嬷几人是必定认识的。
赵景烜下了马车往前走了两步,扫了夏明珠和申嬷嬷一眼,冷冷道:“本世子的马车,在路上都不能停了吗?竟然让个奴才说本世子目无法纪,要将本世子送官拷问,本世子看你简直是活腻了。”
他说完又看了明舒一眼,居高临下道,“我跟你说过让你留在北疆,你一门心思地就要回京城,回这长公主府,可现在就是个奴才都敢踩到你头上撒野,还敢让你给个替身下跪行礼,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
众人:……
这受惊的众人之中同样也包括明舒。
明舒简直被赵景烜的这副样子给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她记忆中的赵景烜是内敛,冷漠,心机深沉得跟无底悬崖似的。
是,他是高傲,脾气暴戾,但那绝对不是表现在语言上,而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现在这个样子的赵景烜到底是因为年轻,还是因为这是京城,这不过是他在这京城中的面具?暴躁,无礼,傲慢,狂妄自大却浅薄……总之这样的燕王世子,讨人厌,惹人憎,却正好如了皇帝的愿?
皇帝绝对不会想见到一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燕王继承人。
明舒呆呆地看着赵景烜。
而柳嬷嬷看一眼此时面色煞白的夏明珠,还有脸颊高高肿起惊得目眦俱裂的孟嬷嬷,再有她刚过来时看到的情形和夏明珠说的话,哪里还猜不到前面是发生了何事?
她满头冷汗,简直是又急又怒,也顾不上其他,只能急急地对赵景烜道:“世子殿下,这其中怕必是有什么误会,长公主她自从得了王妃娘娘的信,日日都记挂着姑娘,一直念叨着想要亲自去北疆接姑娘回来。今日必是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不识得姑娘才冲撞了姑娘,您放心,公主定会严惩这样的奴才,不会让姑娘受了委屈的。”
赵景烜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
他再转头看向明舒,道:“不喜欢住在这里的话,今晚我会派人过来接你。”
殷嬷嬷,柳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