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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慕容贵妃 1(1 / 1)

殿中除了心腹的锦叶和锦纹,余者皆屏退了出去。

博山炉缕缕吐着伽南香。

皇帝想起幼年时,做错了事令母后不悦,也是这样垂手恭立,默默听着诫饬。多少年了,那个惶惑不安的小童子久远的像是前世。

那时每到最后他都会拱手说一句:“谢母后教诲,儿子谨记了,以后必慎戒之。”

太后发髻上的金流苏簌簌漾动,面上怫然和失望交织,眼角的细纹透出冷厉,痛心疾首地说:“你自小是个极谨慎持重的,做事向来分寸得当,对人对事游刃有余,母后偶有训斥,心中却是引以为傲的。没想到啊,你如今却在女人身上失了这么大的分寸!”

皇帝今日已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前一刻让锦叶在太后日常饮用的茯苓茶悄悄加了两颗宁神醒心丸,不至令她气血上涌而出了事。“母后即生气,索性打儿子一顿罢。”

太后肺火汹涌,努力克制再克制,端起一旁的天青釉茶盏,感觉喘不上气来:“圈套!一定是圈套,慕容槐那个老匹夫贼心不死!一次又一次,拿女儿做诱饵,处心积虑下美人计,泥涂曳尾,竖子小人焉,蛇鼠之辈,其行不耻!这次竟把一个寡妇送上来了,他还有脸自称读书人!天下读书人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皇帝望着澄泥方砖上的团福纹:“不是圈套,是儿子百般纠缠,甚至用了强,才把她得到手的。”

太后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是那个自小颖悟绝伦、心智超群的儿子,他如今完全被美色迷惑了。咬牙道:“擒纵之术也会上套,看来你是昏聩了,还要册封秩正一品妃,荒唐!”

皇帝直接道:“圈套儿子也认了,他们已如赤鴈断翼,没了獠牙的猛兽,不过寻求一份富贵安定,毕竟是开国公辅,四朝鼎臣,淮南从逆到底不尽不实,朕应当给一份恩典。”

微烫的茶水溅到了手,太后怒问:“慕容女比比皆是,怎偏偏选中了一个丧夫的!你即心悦她,从前在韶华馆时为何不施舍雨露?偏下降成了臣妻,你到中意了,哀家原以为她是个金玉其质的女子,怀珠抱玉,只是命运不济,却不想鲜廉寡耻,做了妇人她到精通那狐媚惑主的手段了!”

皇帝心头酸意阵阵:“从前儿子一时迷了眼,没瞧出她的光彩,追悔莫及,现下正作亡羊补牢,收之桑榆虽迟不晚矣。”

“一个寡妇女子,新丧之中施媚勾缠,千方百计的怀上龙嗣,借机入主宫廷,哀家从前诚然小瞧她了。”

“母后不要误会她,腹中骨肉,她本要堕胎,是儿子执意留下的,朕的血脉,流着尊贵的血,就该堂堂正正做龙子凤凰,望求母后成全。”

太后呼吸起伏,紧紧攥住茶盏:“哀家绝不同意!那皇儿生下来交由皇后抚养,慕容十一决计不能再留了!德者人之所严,你面对千千万万的天下人,就该以身为法,弘道养正,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欲可不纵,礼教森严不可逾越,人主之德不可失!”

皇帝自顾自道:“儿子身为一国君主,擎天立地的七尺丈夫,若连心爱的女人都维护不了,还有何颜面坐在龙椅上,不但要将她名正言顺,陆家那孩子也一并接进宫里来,册封公主,一生视若己出。”

太后手里的茶盏急剧摇晃,大片茶水溢出来,双目煞红:“就是说,你不但要给人家做后夫,还要做继父是不是?”

皇帝点了点下颔。

下一刻,茶盏飞出来,重重掷在了衣袍上,碎裂声中茶叶茶水溅落一地,黄地织锦龙纹长袍前胸湿了一大片。

锦叶二人骇的跪地。

“好个荒唐的皇帝!”太后彻底爆发,令锦叶取戒尺来。

锦叶急劝:“太后息怒,皇上都这么大了您还要打他,有失体统啊。”

太后已是气恼到了极处,四下寻找武器,猛瞥见乌木几案上摆着的胆瓶有一根新鸡毛掸子,立刻拿起,握着鸡毛前端,竹条对准皇帝。刹那间微有恍惚,儿子到底不是从前的小童子,穿着龙袍,身形伟岸如苍松劲柏,竹条刷剌剌落下去,抽打在两臂和胸前。“哀家再不教训,他要做那商纣夏桀了!误国殃民不远!”

一下下破空响亮,左右开弓,皇帝原地一动不动,不闪不避,垂眸看着地,除了偶尔眨一下眼,仿佛不是血肉之躯,不知道疼。

一连抽了十几下,太后累的大喘,问:“说,能不能跟那贱人一刀两断了?”

皇帝只道:“儿子势在必行!”

太后恨铁不成地,泪水淌了一脸,接着抽,鸡毛纷纷落:“......赵禝,你三十好几不是毛头小子了......为君者何道而明?以仁取天下,以德治天下,以礼固天下,一步之错,满盘皆误......”

衣领下隐隐青红血痕,锦纹和锦叶想上来拦,却不敢,焦急无措。

殿外忽传襄王至,穿着朝服急奔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惊了,上来就拦,太后反手一挥,抽在了襄王右臂,接着又连续抽了小儿子几下,一边骂着:“母后是怎么教导你的!做忠贤之臣!谏诤之臣!终生辅佐他。他身在高处,难免有看不清、不明辩的时候,你要规过,要劝谏,你是怎么做的......”

太后满头冒汗,鸡毛掸子只剩了光秃秃的竹条:“......你明明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不纠正他,眼睁睁看着他泥潭深陷,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意图何为?”

襄王悲哀道:“儿子能有什么意图?母后您就这样看待我?儿子在您眼中竟是一个奸狭小人吗?”

太后歇了口气,重新挥起,把所有愤怒都倾在了小儿子身上,竹条忽忽,毫不留情。

襄王转过身,挨在了后背,每一下火辣辣的疼,咬牙忍着。

皇帝侧目看着,满是不忍和心疼:“四弟......”大跨一步上来,要以自身挡了,不想太后来不及反应,一记挥起来,恰抽在了面上,只听“啪”一声,竹条应声断成两截,皇帝不动了,右边脸颊留下一道火红的鞭条。

空气仿佛凝滞了,连着锦叶二人也窒息......

太后目瞪口呆,襄王心疼的不敢置信:“哥是九五之尊,您怎么能......”

皇帝目无表情,面色渐渐变得阴沉,眼底闪烁着寒锐的冷光,满口噙着腥甜的滋味,耳边嗡嗡作响。试着动了动唇,疼的撕扯一般。

来的时候本就想着让母后训责的,这下气该出够了,他眉峰露出了坚毅果决,也不看太后,冷声道:“母后打够了罢,朕是一国之君,更是一家之主,夫死从子,这国,这家,朕才是天。明日就将她接来,现下身子笨重,不能劳累,待孩儿诞下,出了月再行册封授金印。”

说罢,转身向殿门走去。

太后攥紧双手,泪水急落,红着眼指道:“赵禝,你若敢,白韫之今夜就从朱雀楼上跃下,叫你的慕容氏踩着你亲娘的尸首进宫做贵妃罢!”

皇帝脚步猛然顿住。

目光万分灼痛。

母亲的性子,向来说到做到。

襄王见状,双膝向地扑通一声对着太后跪下,扯住凤袍下摆,男儿痛心刻骨的凝噎:“阿娘......儿子求您了,不要这样为难哥,别人不知道,儿子知道,哥他活得有多辛苦!多难!

小时候记事开始,每夜我睡了一觉醒来,看到东配殿的灯柱还大亮着,丑时了,哥还在灯下苦读,晨起我醒来,他早已穿戴好在树下背诵,我便想,每夜只睡一二个时辰,寒来暑往,数十年如一日,他怎么禁得住?父皇不喜他,大哥欺辱他,他把苦都咽在心里,藏锋敛锷,韬光养晦,我甚至以为他天生不会笑。您的期望重如山岳,千钧之担,您可曾想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的肩膀背负得动吗?别人只道他天资颖慧,却不知他付出了多少......”

皇帝站在门边,深吸气,让满眶的热意收回去,这些痛在心底早已麻木了。

“千辛万苦走上皇位,却没有一日轻松过,大厦不稳,处处危机四伏,这些年破党争,除藩镇,平边疆,您知道吗,他已经生了华发,可他才三十二岁啊,您想一想,从小至大他可有过所求,他跟您,跟天下,要过什么吗?如今只有这一个女人,不过一个女人,为何不能成全他?如果连这样微渺的渴求都不能给他,做那个皇帝有何意义?君临天下,有何意义?”

太后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望着涕泪泗流的小儿子,再望一望大儿子的背影,孤单形只,身线寂寥,一时陷入了沉思。

皇帝回过头走来,抬着袍角与襄王并肩跪在了一起:“娘,成全了我罢。”

娘......太后眼前浮现姗姗学步的小稚子,还不足一岁,前囟留着软绒绒的发,走的跌跌撞撞,连摔了好几跤,身上的衣服沾了灰土,下巴也擦破出了血,她却不要宫人去扶他,冷着脸命令:“站直,继续走,目不斜视,肩如格尺,身如松柏......”

那时候,他稚声清脆,声声唤着娘。

她反复教着:“咱们是天家,不能叫娘亲,要唤作母妃。”

后来稍稍大一些,便纠正过来了。

再后来,变成了母后。

小童子天性便是个坚韧刚毅的,摔得多重,也不掉一滴眼泪。

当束发玉立的少年跪在冷宫门口说:“儿子与母亲血肉相连,母亲受苦,儿身体发肤亦痛。”

她无比的欣慰。

当雄姿英发的青年穿上衮冕,戴着十二旒平天冠,秉着大圭缓缓走上丹陛御阶,由殿下变成了陛下,伟状的身影,文韬武略。

她眼含热泪,心头无与伦比的自豪。

一生所愿,终得功成。

只是,她竟从未想过,这个孩子他快不快乐?他想要的是这些吗?

神思间,皇帝攥住了另一边衣角,期求的目光带着微微湿润,殷殷道:“母亲从小对我说,要做明君,了解天下疾苦,以民生为首位。登基之后,日日夜夜都在对自己说这句话,不敢懈怠,害怕行差踏错,要披沥肝胆,殚智竭力......到今已是十二载,十二年有多少天?以后漫长的人生有多少天?儿子就像是一个国家机器,忙忙碌碌,有时累了,回到那昌明殿,坐在御案后头,就在想,我这一生来这世上一遭就为了别人活着的吗?上以事社稷,下以及皇统,连和我肌肤相亲的那些女人,都不是为了我自己。”

苦笑着,眸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悲哀:“就为了当那个太子,我对着父皇做戏,对着所有人做戏,明明就恨极了自己那副样子,却时时刻刻不得不伪作那副样子。高高在上,无人可以僭越。我总盼着,那怕只有一天,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挥手踏步讫情恣意,弯弓饮羽,纵马山河,不用去想自己姿势是否端方,是否失了仪范,不用去想对错与否,不用权衡利弊,不用算计,不用筹谋。

母亲,我求你,让我为自己活一次,这一辈子就这一次!有了她,这漫漫余生,我再无所求,甘心为天下驱。”

太后全身被抽了力,半截竹条陡然落地,眼前生了眩晕,抬手扶着额头,泪水滚落腮边:“为母竟不知,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是苦着的。”

消息在各宫不胫而走,传到永庆殿,淑妃一脸不可思议。

谁?

慕容......慕容十一?

平凉候府的小寡妇,从前做过御妻被陛下厌弃了的,如今有了私情?

怎么会是她?

不应该啊,陛下洁癖那么重,怎会沾别人动过的女人?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怎会捡从前不要了的?

来传信的内监道:“娘娘快些拿主意,陛下此刻在康宁殿说服太后,里头的情形还不得而知,这个女人不管什么来路,陛下竟要将她逾制册封贵妃,位份在您之上,可见手段非常,传闻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万一是个皇子,子以母显,大殿下便要低人一头了,这储君大位,平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淑妃还未消化,却不得不迅速做出反应,让人去中书传密信给沈从武。

不消片刻,那厢送了话来:“勿慌,此事外朝诸臣皆已得知,正在议论。吾已有对策,若是个俗常女子到麻烦了,竟是个寡妇,还是臣妻,我们赢面大。平凉候家正作了筏子,戏已开锣,明日朝会精彩绝伦。”

淑妃这才微微放下一口气。

清云殿徐昭容对着花盆修剪一株绿萼建兰,只留了显眼的一朵,点缀在叶中,一枝独秀才是最珍贵的。乍听了宫女们的议论,手中的花剪险些伤了指头。

慕容......

眼前浮现一个柔桡嬛嬛的身影,出尘绰约,春笋般的面容,雪肤花貌。

她竟要回来了?

是天意吗?兜兜转转还是宿命的劲敌。

彼时林顺仪在殿外赏新菊,听到此信,猛忆起那年霓凰殿惊鸿一瞥,那女子一袭莲青素衫,乌油油的发绾着利落的单螺小髻,不施粉黛,吹弹可破的肌肤水灵之气逼人,一双眸子如露如雾,站在那里,逆光微尘,整个殿堂都似焕然起来,花攒锦簇的宫娥们成了蒲柳之色,她心里还莫名咯噔了一下,这分明就是皇帝喜欢的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美人,为何却没承宠?

那时她正与徐昭容争的厉害。

她所有的才情,徐昭容都更胜一筹,柳絮才高,博览群书,犹善一手风骨俊秀的簪花小楷,被皇帝赞为女博士,她失落之下不得已逼着自己练章草。

没过多久听说被贬作了三等宫女,她庆幸之余,只觉愈发猜不懂皇帝的心意。

那贵妃之位,竟......

倚着门扇泪水垂垂。

韶华馆的女御们围在垂花门,群雌粥粥,说的七嘴八舌,那小寡妇如何勾引的陛下,又如何怀上龙嗣,其情节堪比戏文。

静妍默默回了厢房,关上门,将一支累金凤步摇掰成了两段,抛进漱盂里。

康宁殿,太后服了一粒救心丸,过了好一阵,视物总算明晰了一些,头脑也清楚了,皇帝和襄王仍然跪着。

太后有气没力地问:“后宫美人如云,竟无一个是你真心所喜的?”

皇帝低眸道:“是。”

“她们在意的不过是华服冕冠,皇帝这个身份而已,不是赵禝这个人,虚与委蛇,宛转承欢,儿子与她们也是逢场作戏。”

太后仍觉头沉脚轻,含泪道:“天下不是独慕容茜一个锦绣心肠的女子,母后再为你大选一次,倾尽天下之力,为你选出一个绝色的来。”

皇帝坚定道:“便是倾尽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她,容貌性情一般无二的,我只要慕容茜,舍她不取。”

太后气血又上升起来,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想掴去一巴掌,却没有力气:“好,我们各让一步,你喜欢她,临幸她,母后不干预,就是不能接进宫里来,你封她一个国夫人,养在外头,哪怕就在宫墙根下,你想见她,尽可出去相会,皇儿哀家亲自给你养育,这是母后能做的最大的妥协。”

皇帝神情倔强:“我身为一国之主,顶天立地的男人,最心爱的却不能叫她见天日,我还算什么男人!我要给她最好的名分,将她一生护在我的羽翼之下,让她有所依傍。”

太后全身急颤,眼前又混沌一片。“母亲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叫天下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奸夫!霸占臣妻的君上!”

皇帝伏地磕了一下,目光迸出不计一切的果决:“儿子早想好了,母后若反对到底,还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您以皇太后之尊召集公卿,开宗庙,设天坛,祭告日月山河,明昭天下,我德行败坏,不堪僭及帝位,废黜了我吧。”

太后耳边似有闷雷炸开,双目悚然大睁,后仰一步,重重跌坐榻椅上,髻上的流苏急急流动。

襄王忙上去安抚。

“哥,你就非要穷追猛打,养在外头也无不可。”

皇帝跪着,唇角恍惚一抹凄然。“我生平从未嫉妒过什么人,直到她嫁给陆绍翌,我才知道,妒火中烧是什么滋味。我多羡慕别人可以三媒六证,花轿红妆,给她明媒正娶。只有她,是唯一让我想要娶为娘子的女子,我多想名正言顺带着聘雁到慕容家,告诉慕容槐,我喜爱慕容十一,我要娶她为妻,带着迎亲的花轿,昭示世人,她是我心之所爱,甚至,与她洞房花烛,那该是多美好。嫁给的只是赵禝这个人,一个俗人。

没有她,活着都无趣,还做什么皇帝啊。”

太后天晕地转,闭目扶额一阵摇头,对下跪的不肖摆摆手,无力地说:“罢,罢,罢,母后老了,管不动了,你想怎么样随你罢,你可想好了,走出这一步的后果。明天.朝野内外,坊街闾巷,都会传你的风流韵事,皇帝和一个寡妇,你御极以来的圣名清誉就此毁于一旦了。”

皇帝道:“只要能失而复得她,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史书骂名也好,遗臭万年也罢。”

慕容府。

慕容贤告了小假,急急跑回家,到前厅。

慕容槐与温氏正商量着安可以嫡女寄养慕容康名下,开祠堂写家谱的事,慕容贤提着袍角进来,三言两语说了传言的事,朝中沸沸扬扬,十一妹要重新入宫了。

温氏险些从椅子上跳起,喜悦的不知所以。

慕容槐却很淡定,若有所思对他们道:“这几日正是风口浪尖,告诉阖家所有人都不要出去,紧闭大门,此事尚未敲定,说不准是福是祸。”

慕容贤回了芙蓉小筑对王氏说了,那厢下巴壳快掉下来。“这是真的?竟有这种事?”

慕容贤跑的直喘,大灌了几口茶:“宫里传出来的还有假,上头故意散出来的。听闻十一妹妹肚子都大了,好几个月了,咱们以后都得靠着十一妹混了。”

王氏明白了,怪道老爷子处处维护那白虎煞呢。

同为女人,摸摸自己的脸,感慨道:“到底是生的漂亮,当了寡妇还能改嫁做娘娘。”

慕容贤打起了小算盘,摸着八字胡:“怪不得呢,我说四弟这一年升官像踩了风火轮似的,我还以为姨娘寻了什么门路呢,原来诀窍在这!嘿嘿,好手段,有了这尊大佛护着,以后我们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王氏忧虑起来,说了生死垂危挡在门外和欺负安可的事。

慕容贤脸色立变,骂道:“败家的娘们!我怎这么命苦啊,处处不赶时机,咱家飞出来个金凤凰,成心叫我沾不上光,小时候母亲闹了一场点天灯,现在你又给我下绊子,上赶着让十一妹恨我。”

王氏反应快,立刻叫厨房准备点心,去巴结安可,巴结温氏。

午后,慕容府紧闭的大门被叫开。

阶下站满了黄门侍卫,擎着旗幡,为首的内监身着绣立蟒的吉服,捧着金匮。

管家吓了一跳。

山月小筑围满了妇女,你争我抢哄抱安可,几乎打起来,把小女娃弄得不知所以,躲在外婆身后快哭了。

小厮急跑来,大叫:“四夫人!快!宣旨使来了!老爷命全家到前院接旨!”

“宣旨使?”

温氏左眼大跳,心知好事来了,抱着安可在前,妇女们一涌而出,争先恐后推搡着,有几个跌倒被踩了。

衣冠正装的慕容槐跪在最前头。

慕容康在当值,没回家,五叔跪左,慕容贤和出狱不久脸带晦气的慕容瑞跪右边,温氏和王氏此后,其他总共二百来口,加上奴仆近六百口,外院不够,跪到了里院,人头儿伏了满地。

宣旨太监展开一张玉轴黄帛,上绣龙凤祥云,金丝彩线,华美富丽,公鸭似的嗓音高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之王者立后宫,以听天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必资六寝之官,协赞中闱,尤重四妃之选。尔靖国公、前淮南节度使慕容槐之十一女,冠尽盛门,幽娴令德,雍容纯粹,柔嘉维则,深和朕心,兹册封尔为正一品贵妃,以御家邦,用正王风之始,尔惟无忝于好逑。朕亦奚劳于思服。往祇明训。益茂徽声。择吉日行册封礼,钦哉。”

下跪的人不敢出声,在心中唏嘘,贵妃?

慕容槐和温氏也不敢相信,自小险些被扔了蜡鼎,被送养出去的女儿,一朝成了妃嫔之首,位同副后。

宣旨使合上圣旨,慕容槐拱捧起双手,接入手中。

众人哗啦啦起身,窃窃私语,脸上笑开了花,比过年还喜庆,又觉像在做梦,集体做了一个美梦。

宣旨使满脸奉承的笑:“靖国公,恭喜啊。”

慕容槐被搀扶着起来,忙不迭还礼:“不敢,不敢,以后仰仗总管大人了。”说着,令下人取打赏来。

宣旨使忙推脱:“不敢,不敢,贵妃娘娘以后是最得宠的娘娘,咱家还要靠您抬举呢。”

定柔午睡醒来又觉腹空了,突然想吃酸枣糕和核桃酥,那酸枣要新摘下来的才入味,核桃她想吃鲜核桃仁做出来,去了皮没有苦味,张嬷嬷笑说:“有,陛下就怕您馋,所有食材都命膳房备着呢,每日一送,全是新鲜的,酸枣树养在盆栽里,连雁肉都有呢。”

定柔摸着肚子,心里甜滋滋的。

孩子他爹啊,真是个精细心肠,体贴入微的。

忽听到一阵笃速,微弱的马蹄声,孩子爹来了!定柔心跳猛地加快,起身扶着肚子往外走,张嬷嬷和两个宫女急急扶着:“娘娘许是听错了,我们怎么没听到,您慢点,可不敢摔了。”

到了皋门前,果然见一个从人前簇后拥进来,中有一人长身玉立,一袭霁色宽袖长袍,束发白玉簪,腰系羊脂白玉革带,气雅质润,如金如锡,如众星攒月,分外风骨不凡。

她心跳愈发快的不能自己,怦怦击撞着心口,两个脸蛋如熨似烫,火热一片,红了个透。

扶着心口,望着那芝兰琼树的身影,我最爱的男人,我的良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写朝堂大辩论,亚历山大(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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