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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晋江文学城首发(1 / 1)

夜幕降临,一轮玉盘升过了瓦檐,皎皎其华。

庭外霜华满地,夜虫啾啾,阶下的花圃一簇白花重瓣玫瑰开的正妍,香气弥弥,清甜沁脾。定柔心思郁结,觉得屋中闷得厉害,张嬷嬷让丫鬟抬了一张小香几和湘妃椅到院中,摆上蜜饯点心,一壶香片茶。

习惯了摸着肚子,一天天凸起,宽松的衣裙渐地遮不住,举目眺望一角宫门城墙,缥缈如在云端,瑶台明镜,映着帝都一个寻常的夜晚。那风中飞舞的黄龙旗旌,似近在咫尺,又似离她很远。

张嬷嬷取来了风轮叶扇,问热不热,要不要冰。

定柔摆了摆头。

宫阙巍巍,同一时刻,皇帝伫立在昌明殿外,望着青龙门的方向,目光充满了神往。

好想我的女人。

明明触手可及,却不得不忍耐,忍过这几日,等待尘埃落定。

一个念头想着,她睡了没有?今天孩儿闹腾了没有,她有没有害口,换了新地方也不知道适不适应。

小丫头,你可也在想我?

真盼着时间过得再快些、快些,四天,还有四天。

封妃大典一过,你便彻底嫁给我了,再无反悔的余地。

母后派出去的六千禁军在城外各处搜检,大约两天,郊外找不到,凭母后的心智,很快会想到其中的蹊跷,但内城搜捕动静太大,母后如今打着捉拿私逃宫女的借口,到底得顾忌一国之君的体面,便是暗探,他也不敢冒险。

小丫头还得再换一个地方。

白日,沈府。

一品妃的仪仗排在大门前,淑妃下了翟车,被前簇后拥着进了花厅,沈从武今日休沐,其母沈方氏坐在上首。

淑妃与沈从武是孪生姐弟,自幼感情甚笃,进门便告知了皇帝要册封贵妃的事,两个皇儿要被人踩下去了,要沈从武速速筹谋对策。

沈从武如今官至中书侍郎,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听罢,一脸莫测高深。

沈母气得一阵牢骚,指着门外骂道:“......他能坐稳皇位,我们沈家出了多少力啊,你哥哥把命都搭进去了,一个小伤竟要了性命,当今却是个忘恩负义的,宛央成不了皇后也罢了,可宗昱是实打实的皇长子,他却迟迟不立太子,却是何意?还不是猜忌我沈家,当初傅家一倒,他把羽林军来了个大换血,把我沈家经营多年的势力也清除出去了,从武在吏部熬了这么多年,本该擢升尚书,可偏偏进了中书,表面看着风光,实则没权没势,还不是皇帝的侍从,为的是防着我们家增添羽翼。”

沈从武眉梢眼角透着城府,漫不经心道:“狡兔死,走狗烹,我和他走到君臣相疑这一步,是早晚的事。”

淑妃拿着帕子,含泪欲泣:“本宫决不能让那贱人进宫!踩在我皇儿的头上!把门客全派出去,除了这个祸害。”

沈从武道:“晚了,咱们家四周全是眼线,人家何等心智,早几个月就监视上我们了,稍有风吹草动,不等你动手,先被抓了现行,现在紧要的,不是刺杀,而是尽快弄清楚那女子的身份,制造舆论,以千万人之力抗衡,方有几分胜算。”

淑妃猛擦干泪:“弟弟,我可全靠你了,那翟衣紧着赶制了出来,却没有昭告封妃的吉日,本宫怕,皇上说不准何时,来个出其不意,咱们全都乱了阵脚,叫他钻了空子。”

沈从文唇角扯着一抹冷笑:“放心,流言已成了气候,那些谏官御史们,三公九卿,正磨刀霍霍,我们只需加柴添火,真到封妃大典上,有的热闹看。”

窗外蝉鸣嘒嘒,暑气渐盛,定柔仰着几个绣枕,坐在窗下小榻握着纨扇,轻轻扇着,颈下微有汗意,衣带松着,含笑欣赏着肚子的跳动,偶尔鼓起一个小拳头。

这孩子比可儿好动的多。

若再生个可儿那般的,以后得一对小棉袄,梳同样的角角,穿同样的衣服,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追逐嬉闹。

想想就觉得美好。

坐得久了有些腰酸,起来到阶下漫步,经过张嬷嬷的房间,忽听到噎噎的抽泣声,不禁好奇,推门进去,张嬷嬷慌忙抬袖拭泪。

“娘娘,可是要什么?”

定柔望着她,问:“怎地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尽与我说,待我告诉皇上,你照顾我一场,恩义深重,凭是什么事,我都竭尽全力。”

张嬷嬷抽噎一下,强颜欢笑:“没事,娘娘多虑了,奴是被檀香迷了眼。”

定柔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嬷嬷,我们相识一场,我从未将你当奴仆看,你难道还将我当作外人吗?”

张嬷嬷拍着她的手背,极力忍着泪水:“奴婢真的没事。”

定柔再三追问,几乎要恼了,张嬷嬷无奈,只好全盘托出:“我曾进宫一次,就是您触柱那次,向皇上禀报伤情。宫中是不准马车行走的,我戴着帷帽,不想在宫墙夹道遇到了以前一个故人,是太后宫里的老监,一眼将我认出,我随口打了个招呼,没成想招来了祸端,太后察觉我了,派了人去我家缉人,皇上本来早一刻得了消息,让羽林将阖家挪走了,可我女儿萝姑那会子恰抱着孩儿出去串门子了,来不及转移,被抓了个正着,关押进了宫正司,那地方我是知道的,不死也废了半条命。”

定柔心跳骤快:“宫正司......”

那地方她是去过的,四面不透风的暗室,没有窗户,分不清白天黑夜,墙上挂满了五花八门的刑具,刘嬷嬷曾在那儿险些丢了命,萝姑的孩儿才五个月大,怎禁得住?

张嬷嬷泪水急掉:“娘娘,您不用为奴婢忧心,皇上送了口信来,会护他们周全,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要受点苦,熬一熬就过去了。”

定柔越想越心里发寒,恐惧蔓延开来,脚步无意识地后退,手心攥出了冷汗:“是......因为我......对不对?太后......在刑讯他人......”

夜晚。

屋中没有点灯,她早早让她们伏侍安寝了,抱膝坐在床上,望着衣架上蹙金刺雉的翟衣大衫,铺锦列翠,华美斑斓,妆台上摆着的凤冠,黑暗中璀然流华,珠宝之光灿烂生熠。

泪水缓缓滑下。

终于明白当年殿选,第一次面对太后,为何会那般恐惧。

如今已是这样排斥,以后我和可儿进了宫,晨昏定省,将是何种光景。

我的人生不是只到封妃大典。

寄人檐下,可儿将会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长大。

她的一生还很长很长......

到了宫中,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灭顶之灾……

拾起一片衣角擦去泪。

君,对不起,我要做一个逃兵了。

翌日,天将亮,一队便衣打开门,拿着皇帝的令牌对张嬷嬷说:“主子今天换个地方,都安排好了。”

定柔一夜未眠,双眼浮肿着上了一辆马车,颠簸许久,从南城门出去,到了城郊一所两进小院,门外是集市,四周车水马龙,便衣化成商贩,在四周蛰伏。

当夜灯下,定柔执笔在花笺写下:“......吾福薄缘浅,不堪承受君情深似海,但求相忘于天涯,勿念,切勿发落旁人,腹中孩儿,吾必尽心竭力抚育,待来日,还明珠于掌,敬上。”

张嬷嬷和一个丫鬟睡在隔间,一夜没听到任何动静,清早端着铜盆盥洗,一推门才看到床榻没人,妆台上留书一封,慌忙叫了外头的羽林卫,在围墙下发现了脚印,和一只遗落的绣花小鞋。

当即吓得冷汗森森。

外头布了两重岗哨,都在暗处潜伏着,夜里时刻紧盯着,一个孕妇如何翻、墙出去的,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离开的?

这厢深知干系重大,慌忙沿街寻找,张嬷嬷也出去打听。

只留了丫鬟和一个兵士守在大门口。

屋中,女子从衣橱里出来,携着一个包袱,换了农家女的粗布衣裳,便与行路的硬底鞋履,绢帕包着发髻,脸上用眉笔画了斑斑点点。

重新走到围墙下,从袖中取出一截绳索似的东西......

寻到下晌不见人,才敢禀告皇帝,得了消息快马飞奔过来,张嬷嬷颤抖着双手递上留书,皇帝拿在手中看了一遍,眸光冷戾如电,闪着惊疑的痛楚,脸色黑的像锅底,腮帮子咬的紧绷。

襄王循着羽林所指到围墙下,瞥见一根各色绣花线编结成辫子的绳索,大喇喇挂在一棵大拇指粗的枣子树上,顿时惊呆了。

心中直纳闷:“这......是个什么女人啊?这是怀娠大肚的女人干出的事?哥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

回到内院,张嬷嬷和丫鬟,羽林跪了一地。

皇帝坐在屋中紫檀小榻上,拳头攥的格格响,硬邦邦地抵着额角,苦笑着说:“她还是不愿意嫁给我,不敢托付终身。”

襄王迟疑着,将“绳索”呈上。

皇帝没有看。

几队人马分头出去找,沿路十几里,到了半夜,仍不见踪影,那女子好似不明不白蒸发了。

襄王不知怎么交差。

回到小院,却见皇帝仍然那个姿势坐着,拳头抵着额,纹丝未动。

摆了摆手指,示意关上门。

襄王闭上门扇,道:“为今之计,唯有闭关城门,派大部队挨家挨户盘查,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身子笨重,必然走不远。”

好一会儿后,皇帝才摇了摇头,声音竟微微抖,似忍着哽噎:“不能惊动人,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人知道她走失了,只能启用暗卫,朕稍后画出画像,你临摹下去。”

“臣弟知道了。”襄王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皇帝拿开手,沉沉地垂下头,整个人颓萎无力:“找个人,最好是青楼出来的,代替她,这边一切照旧。”

襄王思虑道:“要不要多找几个来,狡兔三窟,迷惑他们。”

皇帝继续摇头:“多了反而起疑。”

扶着椅背起来,脚下趔趄了一下,襄王抬臂去搀扶,皇帝捏着桌角,猛瞧见衣架上的翟服,霎时气血逆流,挥袖将几桌上的茶具扫到了地上,一地碎裂声。

襄王惊看着自小沉稳持重的哥哥,眼睫沾着湿润,像个傻子似的大笑一阵,坐回了榻椅,哽着声道:“有这么无情无义的女人吗!我恨不得把心都挖给了她,她一次次,从来没有顾及过我半分,从前她窃走了我的心,转头嫁给了别人,如今,她把我的骨肉也掳走了!慕容定柔,我饶不了你!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襄王沉声叹了口气。

女人啊女人,这次你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好,还在写(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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