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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胜却人间痴无数 (1)(1 / 1)

第42章胜却人间痴无数(1)

次日中午,林之若才回到家。刚转过楼梯,便看到倚在门边的少年。黑色羽绒服,藏蓝长裤,双手插兜,额发低垂,安详宁静,宛如希腊图画中走下来的阿波罗。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头,深深凝视,不言不动。

视线在空中相遇,大响无声。

冬日淡淡的阳光,自侧面墙壁上的小窗子透入,照出空中无量无数灰尘,回旋飞舞。

然而此刻,就算是竭尽世间所有的变化与姿态,也已不能牵引那女孩的目光,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就像没有人,可以阻止冬天走向春天,阻止白雪拥抱黑土。

一阶一阶,一步一步,从不可企及,到伸手可触。

到呼出的气息,轻轻抚上彼此的皮肤。

真想就这样,就这样,在她的目光中老去。无边温暖,无边幸福。

永不他顾。

不知过了多久,林之若终于转开目光,取钥匙开了门。孟繁星拿了她的书包,跟在她身后。

屋子里比外面还要冷,家具都用床单罩着。林之若笑道:“麻烦你了,帮我收拾一下吧。不要脱羽绒服,容易冻着。”

两个人在客厅走了一圈,所到之处,沙发,茶几,桌椅,琴架,渐次露了出来。林之若指派孟繁星去厨房烧水,自己进卧室拿了一床电热毯出来,铺在沙发上,插上电。又找出林谦诚的半罐雨前,泡了茶,和孟繁星对坐在沙发上,各自捧了一个茶杯暖手,道:“没有暖气,只能这样将就了。刚才我去房管处交涉了半天,人家说只有三天,还是元旦,不给开。让你跟我呆在这样的冷屋子里,还要干活,真是不好意思。”

孟繁星微微笑,不说话,心中却有一种隐秘的欢喜。和她一道开启这闲置了三个月的空洞寒冷的房子,忙碌着让房间明亮温暖起来,让他有一种甜蜜的错觉,仿佛他们是刚刚搬入新居的情侣,在为共有的第一个家而并肩努力。

林之若问:“你等了多久?”

孟繁星道:“我吃过早饭就来了。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林之若道:“我昨晚和唐馨同床,说了大半宿的话,今天就起晚了。她本来还邀请我去她家里过元旦,我坚持回来,被她笑话了好半天呢。”

孟繁星知她是为了自己,才回到这既没人又没供暖的房子来,很是感动,望着她不说话。

林之若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今天看来好多了。昨晚怎么气鼓鼓的样子?又不肯说话。”

孟繁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低低地道:“你回来了,我,我很高兴。”

“真的?”林之若看着他笑:“没有生气?”

孟繁星踌躇半晌,道:“你和傅青纶……好像处得很好。”

“哈,果然是酸的。”林之若笑:“昨晚的饺子,味道如何?”

孟繁星这才意识到,昨晚她给自己夹饺子,原来是取笑自己,脸烘烘地热起来,连忙拿起杯子,啜一口茶,遮住面孔。

林之若忍俊不禁,打趣道:“你也不寂寞啊,夜夜有美同行,不知道羡煞多少豪杰呢。”

孟繁星委屈地道:“我写信告诉你了啊。你只要让唐馨传一个不字,我立刻就回绝她。”

林之若道:“我怎么能做这么煞风景的事?平心而论,李碧荷很好,优秀,执著,对你又一往情深,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你会发现,她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呢。再说,我已经对她表明过态度,不能食言。”

“你对她表明过态度?”孟繁星诧异不已:“怎么回事?”

“话说啊,那次你过生日之后的某一天,停电,到处一片漆黑。”林之若泯了一口茶,拿出讲评书的派头来,听得孟繁星又是关心,又是好笑:“李碧荷突然要跟我去操场散步。当时星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花香温柔如三少爷的剑。李碧荷突然问我,被你拒绝,该如何反应。”

孟繁星紧张地问:“你怎么说?”

“本人熟读三国,精研战策,这草船借箭的小小伎俩,怎能瞒过我的眼睛?”

“草船借箭?”

“是啊。那时候,嘿嘿,其实我对你已经垂涎很久,只不过大灰狼肚子不饿,还不忍心吃小红帽而已。大概是我哪里露了马脚,被李碧荷给发现了。她这招狠啊。你想,我要是鼓励她追你,就等于宣布自己永久中立。她追上了还好,要是追不上,我又没忍住,岂不是自打嘴巴,借箭给人来射自己?要是趁机打击她的积极性,未免心胸太也狭窄,岂不有损我泱泱大国谦谦君子的风度?所以无论我怎么反应,她都站稳了不败之地。”

原来她那么早已经喜欢自己。孟繁星忍不住笑意,道:“其实,不是你露了马脚,是我自己告诉李碧荷的,就是过生日我送她回家那次。”

“我说呢,”林之若得意地道:“我觉得自个儿表现得很好啊。唐馨都没发现,李碧荷眼光哪里就锐利到这程度呢。”

你的确表现得很好,简直太好了,好到我只能在自卑中挣扎,眼看你潇洒行来,春风拂过,百花盛开,却不敢伸手去碰哪怕最细微的蓓蕾。

好在,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看着面前得意如顽童的少女,孟繁星满怀温柔爱宠,微笑着追问:“既然借不借箭都是错,你怎么回答的呢?”

林之若笑道:“本大侠只好使出姑苏慕容的看家本领,斗转星移,移形换位,讲出一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道理来。”

“什么道理?”

“道理啊,就是,能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不是废话吗?”

“当然是废话。这种场合,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态度。”

“你的态度,就是任其自然?”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见她颔首,孟繁星还是心中微微酸楚。也许自己在她心中,终究是无足轻重,不必争取。得到了,不值得欢喜,失去了,也无所谓悲哀。

当初面对程辉质疑时的那种慷慨激越,心意如铁,真的来到她面前,还是变成了惴惴不安。再谦卑的爱慕,也还是有着希冀的吧?纵然你是东风万里吹来,而我只是新绿的一段柳枝,也忍不住想要将你,缠绕在我的指尖。

林之若看到他低头,想了想,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柔声道:“不是那样的。”

孟繁星诧异地抬起头来。

林之若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也许正好相反。我任其自然,不是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你,所以给你选择,给你机会。你这么明朗,这么美好,就像……落到人间的星星。你应该得到同样明朗美好的一切。而我……”她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简短地道:“我是黑夜,不值得你这样。如果你可以回头,及早回头,未尝不好。”

这话几乎和程辉的一模一样了。孟繁星既感动又震惊,握住她的手,固执地道:“值不值得,幸不幸福,应该由我来决定。”

林之若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他面孔晶莹,眼睛闪亮,初次觉醒的激情,犹如荒原大火,一旦点燃,席卷一切,势不可挡。

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光芒,最壮烈的能量。

生命犹如荒草,与其腐烂,何如燃烧!

她叹了口气,试图抽出手。孟繁星握紧了不放,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睛:“我说得不对吗?”

这个平时羞涩温和的少年,固执起来,却有一份惊人的倔强。林之若忍不住笑了,温言道:“你说得对,应该让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孟繁星这才放手,脸红红地,跟着她走到客厅另一边,看她打开书包,取出一个堆东西,从最下面掏出一个文件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叠信,崭新洁白。林之若冲他一笑:“你看,这是你写的,一共六十五封,全在这里了。”

看到那些苦苦等待的日子里,每晚台灯下一笔笔写下的相思,孟繁星既甜蜜,又委屈:“你真狠心,一个字都不给我回。”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林之若从信封下抽出一个薄薄的本子,“到省城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写信给你。比你的还多呢,只不过没有寄出罢了。”

孟繁星拿过本子,暗蓝的封面,摇曳着一朵淡白的蒲公英。翻开来,扉页上是熟悉的流利的笔迹:

浮生如无边暗夜

何幸而有

漫天繁星

第一页的日期,正是林之若前往省城的那一天,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碧天高远,流云疾走,摇开车窗,烈风扑面而来。

穿过田野,穿过楼群,穿过树木和人群,阳光和色彩,带着未愈的病痛,回到这个风尘浮动的城市。

篱笆上开满细碎的白花,校园里挤满得志的少年,肆意欢笑,豪情慷慨。

而你,不在我身边。

于是,在每一片叶子里,看见秋天。

纸张洁白明亮,底花灰蓝淡雅,仿佛有芬芳暗暗袭来。

孟繁星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不自觉嘴角弯了起来。

林之若找出一个饭盒,站起身来,道:“你先慢慢看。前面不着急,你从十月十九号看起。有些事,写在纸上比口里说得清楚。我带回来一些昨天剩的饺子,去热一下当午饭。”

孟繁星回到沙发上坐下,翻到林之若说的那一天。和前面的简短萧疏不同,这一页,密密麻麻地,写得满满:

五天前,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从实验室出来,正是下班的时刻,天色阴暗,人潮涌动。

头很痛,仿佛要裂开,又酸酸地麻木。这应该是两种矛盾的感觉,却偏偏和谐共存,真是奇怪。

痛不欲生,其实并不是一个形容词。它是一个省略了主语的句子。

走了一段路,麻木的感觉越来越甚,仿佛脑袋里有一个漩涡,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可以看见中心的黑洞,无垠无际的黑暗,无始无终的虚无。

混混沌沌中感觉有人大力扯着我的胳膊,耳边似乎很喧嚷,有喇叭声,有人声,然而一切声音都遥远而漂浮,听不清内容。

神志清晰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在迷糊中走出了马路,幸亏身边一位大妈手疾眼快,一把把我扯了回来。大妈大概不着急,感叹兼教训了我许久。我低着头,说了许多谢谢。

麻木依然一波波袭来,犹如海浪汹涌,随时可能灭顶。

我跌坐在围墙下,枯萎的藤蔓,带着星星点点的雪,在我腮边颤动,粗糙黯淡,沁肤冰凉。

再次清醒,一睁眼,就看到满天星辰,晃阿晃的。

我是被傅青伦摇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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