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文浚两道俊眉蹙起,无声地睇了她一眼。
眼里带着责备。
莹莹看着点滴管子里的水一滴一滴输进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他因为生闷气而冷着的脸,觉得越来越乏,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药物的原因,后半夜她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第二天醒来,一睁眼,她对上的是他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的眼,她忽然觉得心口一跳。
也许是病好了些,她的心情无端好了起来,苍白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见到他,就令她感到欣喜?!
更让莹莹开心的是,她竟然在这家医院里遇到了一位故人,是她高中的学姐,姓杨。
杨学姐如今已经有孕在身,和她先生一起千里迢迢来港待产,哪知这里医院的床位非常紧张,并不接纳一个来自内地的孕妇。
她和她的先生只好苦苦哀求医生,遇到莹莹,就诉说起自己的辛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莹莹听得难受,往文浚的身边蹭了蹭,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说:“我们帮帮学姐吧。”
文浚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她有过这样小心翼翼而又满怀期待的眼神了,这些年,她就在他的身边,可他总觉得她的眼里仿佛笼着一层透明的纱,他有时候很不理解。
她从来没有主动开口向文浚要求过什么,明知他可以给她很多很多,只要她肯开口。
可偏偏她对他无所求。
而她这第一次开口,却是请他帮助别人。
这令他不知该欣喜,还是失落。
他向来神通广大,轻易就解决了学姐的困难。
孩子顺利地生了下来,是个女孩,啼哭声嘹亮,学姐苍白的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幸福笑容。
他先生激动地抱着母子,对文浚这位“神人”千恩万谢。
莹莹的感冒来得快,也去得快,没两日就好了。她一有空闲就让家里的帮佣夏夏姐煲汤去医院看望杨学姐。
学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健谈,她拉着莹莹的手:“莹莹,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还跳舞吗?我记得你中学那会跳舞跳得特别好。”
莹莹说:“还在跳舞。”
聊起往事,好像都发生在二十世纪了。
说到两个人各自的生活,免不了就会聊到男人。
学姐咂咂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说:“文先生长得真帅,又有能力,莹莹,你可真幸运。”
莹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幸运的,她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太多别人或许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
她用的是他的附属卡,里面的钱永远也刷不完,更何况,她也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而且,文浚喜欢给她买东西,几乎以此为乐趣,即使知道她不怎么出门,名牌包包、衣服、香水还是买回来不少。
她有一个专门的大房间,用来放这些东西,衣柜、鞋柜、包柜里已经摆得琳琅满目,大多吊牌完好,连用都没用过一次。
就这样过了几年。
有一回,文浚给莹莹带来一件不一样的礼物,是一只孔雀。
一只羽毛没有一丝杂色、洁白无瑕的孔雀。它的眼睛像宝石一般泛着淡淡的红,美丽又忧伤,走路的时候左右摇摆,异常美丽。
那已经是一九九六年的开春了,惊喜在莹莹的眼里一点点弥漫开来,让她原本就好看的脸更加生动明媚起来:“文浚,这是送给我的吗?”
见她露出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般开心的表情,文浚不由得心情大好,说:“当然,以后它就是你的了,给她取个名字吧。”
莹莹开心极了,她认真地思索了好久,说:“它这么白……就叫它白云好不好?”
“好。”他满眼宠溺。
过了一会,她又担心地问:“它会飞走吗?”
“飞不了。”文浚胸有成竹,“我已叫人剪了它的翅膀。”
莹莹将白云当成宝贝一样精心地喂养在园中。那美丽的家伙,一脸高贵地在偌大的别墅里来回走动,富饶安逸的生活让它的羽毛鲜艳得几近炫目!
就连刘嘉树每次来,也要先去看孔雀,虽然那家伙总是拿尾巴对着他,他怎么逗它,追着它跑,就是不肯对他开屏。
刘嘉树又气又拿它没办法,感叹道:“听说宠物越养,性格越随主人,姐,你有没有觉得这白云和你一模一样。”
这几年,刘嘉树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像棵挺拔的树,长得十分俊俏,脸上有了当年母亲珍藏的黑白照片里年轻的父亲的影子。
“哪里一样?”莹莹在阳光下笑。
“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呀。”刘嘉树不假思索。
“臭小子。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你。不过,白云,你一禽类,你不能这样,严肃批评。”他伸出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白云,白云不理他,走远了。
他追上去:“白云,你听到没有?”
莹莹看着这一人一禽玩闹着,摇了摇头。
很久以后,莹莹看了一档介绍动物的电视节目,她在里面看到振翅高飞的野生孔雀,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圈养的这只高贵的白孔雀其实非常可怜——作为主人高价买回的观赏动物,它自由吗?快乐吗?能飞翔吗?而这并没有人在意,也不该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