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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冠军的意义(1 / 1)

白队的话,着实让屈南和陈双感到惊讶。这相当于运动员在场上的冲动发言,就算事出有因,一旦被镜头捕捉到,肯定要通报学校。再严重一些,或许对整个赛程的成绩判断都有影响。而最不可能犯这个错的人,就是白队。

现在,白队手里攥着他的比赛编号,将声音传递过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到。

这是被逼急了,陈双心知肚明,查尔斯一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惹怒了白队。

唐誉坐在记者区域,同样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叹了一声,将手里的笔停了停,再叹气一声,对张妮说:“通稿发出去没有?”

“刚刚发了一篇。”张妮正在整理陈双的照片合集,“这次针对咱们学校的讨论比较多,大多数人都在议论陶文昌。”

“一会儿被议论的人,估计就要换成白洋了。”唐誉仿佛已经预知。他一直都知道,整个赛场上,算上这几所学校,算上他认识的所有运动员,最冲动的,可能就是那个人。

黄俊听到了白洋的声音,只是偏过头对王国宏说了一句什么。段春峰看着台下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的以前,想起了他们年轻时候的光辉岁月。

“大家都有年轻的时候。”段春峰笑了笑,“理解,理解。”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解决,随着白洋的下场,场面再一次恢复肃静。毕竟比赛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产生任何的偏差和停顿,这个场上只有没赛完的人。目前剩下的人,只有1号屈南,8号陈双,还有10号查尔斯。

花落谁家,大概就是眼下这3个人当中了,但是这个高度已经太折磨人了,看台上不少观众甚至不敢看,还有些人已经离场,去洗手间舒缓一下紧绷的精神,只希望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冠亚季军已经有了定论。普通人连这点心理压力都承受不了,场上的运动员,可是身临其境要拼一个成绩。

抗压力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横竿再一次升高,孙洋洋特别想对着那些裁判问问,能不能别一次性升高2厘米,都比到这个地步了,大家的体力全部接近耗尽,能不能一次升高1毫米?

1毫米也是进步啊!

但这就是背越式跳高的残酷规则,每次抬升不得低于2厘米,这已经是最低限度。如果是全能比赛当中的跳高项目,每次不得低于3厘米,必须要选出那个铁人。

陈双也再一次臣服于跳高项目的魔爪之下,他快要累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只要场上还有人,谁也没有资格喊退出,退出就是输。可是如果这时候给他一把椅子,他一定老老实实地坐下,能不起来,就不起来。

偏偏这一次还是雨赛,体力被带走太多。

等到裁判将跳高架安置好,必须继续进行。3个人排成竖队,由屈南开场。

,比赛当中的高度新纪录,能否超越,就在这一轮了。

屈南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超越,这是实话。他从来没有跳过这么高,最高不过,再往上,那就是哥哥的记录了,和他没有关系。头顶上打了一个响雷,雨忽然变急了,屈南用赛服的下摆擦了擦脸,几乎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加油,好好跳,你没问题的。”陈双本应排在他后几步,但这时快步上前,抓了一把他手腕上的项圈。两个看似手环一样的东西,金属搭扣相碰,叮当一声,轻轻地响在雨水当中。

屈南点了点头,和裁判宣布比赛可以开始后,站上了他的起跑位置。,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当他起步的一刹那,一阵风逆向而来,雨水扑在他的脸上。

左侧助跑成为了他的优势,但同时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要沉重,大腿肌肉提不起来。橡胶地面上积了不少水,尽管场地排水设备先进,仍旧拦不住积水的速度。当短钉鞋踏入水洼当中,就能踩出一片水花。

但现在这片水花,似乎成为了困住他的沼泽。

屈南的起跳仍旧保持着高度标准,肩部稳稳地过去了,紧接着,是他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背弓。然后是紧实有力的臀部。跳高运动员必须很高,所以他们双腿过竿的时间格外长,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一跳必过的时候,屈南的脚后跟和横竿轻轻一触。

掉下来的除了身体,还有竿子。

“成绩无效。”裁判员举起红旗。记录员在屈南选手的轮成绩下方填写结果,x。

屈南从软垫上起身,甩了甩头发,像一条还没找到回家的路的流浪狗。水滴顺着发梢往外滴落,好像每个毛孔都在哭泣。他回到轮跳队伍当中,和陈双短暂对视,又看了看前方的查尔斯。

查尔斯正在活动肩颈关节,看样子似乎胜券在握。但是屈南现在就是要赌一把,赌他最高成绩目前只到,他也跳不过去。如果大家都跳不过去,轮作废,所有人的成绩重新拉回,那可能就要重新赛。

无论怎么算,都是两败俱伤。

现在他只希望陈双能跳过去,敲定这轮有效。

陈双完全没想到,屈南没跳过去。可能是屈南今天轮跳太顺,每次都是一次过。但尽管失败,看台上也没有嘘声或倒喝彩,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高度太难为人了。

下面一个,就是自己。

“陈双。”裁判在不远处确定信息,“上一轮使用免跳权,所以本轮你仅有一次试跳机会,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陈双刚一点头,头顶的雨势加急,他苦笑了一下,看吧,自己就是和雨有脱不开的关系。

雨势确实急了。

头顶刚才的云彩还有一些青白,现在变成了乌压压的黑沉,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陈双站在雨当中,犹如站在回忆里,回想起自己曾经被雨击败的无数次。

疤瘌脸……疤瘌脸……那声音,就像今天头顶的云,像是要把他压死。哪怕自己再怎么装凶,装成恶棍,那些人都能看出来自己的内里还是一个不敢抬头的人。

现在,他要把头抬起来,哪怕跳不过去,他也要让那些傻逼,清清楚楚地看清楚,自己这张脸!

雨变大就变大吧,下雨只说明一件事,今天这是自己的主场。

张妮一边疯狂拍摄,一边关注大屏幕的动向。“我靠,他要干什么!”

唐誉听到之后抬起头看,只见大屏幕里的陈双正用双手往后锊头发,借着雨水将发丝打湿变得柔软,露出了整张脸。

一大片胎记出现在左太阳穴,当头发完全向后时,暴露的何止是他微微下垂的眼、漂亮的五官、倔强的嘴唇,还有深入发根的颜色。那片颜色很大,完全扒住他的左半头皮肤,像是一块漂亮的石头上,长了一块苔藓。

陈双将头发背了过去,整张脸露出来之后,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不良。但他的眼睛是下垂的,在张妮的眼里,充其量是奶凶。

陆水看着大屏幕里意气风发的哥哥,不知不觉间,泪水流了出来。

正在电视机前紧张观赛的王灵芝,将脸深深地埋进两只手当中。手指虽然挡住了她的泪水,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儿子从小就习惯留刘海儿,甚至有那么几年,厚厚的刘海儿遮住了眉毛。她都不敢伸手去掀开,看看,因为那是儿子保护他脆弱自尊的最后一块挡板。

她从不敢想象,孩子能有这样一天,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将他的脸蛋露出来。

陈双在雨水里起跑了。如果说,刚才两次失败是他疼到不敢去跳,这一次是知疼而跳。他还是害怕,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勇敢,只要一想到起跳时候的剧烈疼痛,左腿和左半身已经提前预知,提前疼了起来。连带着他的左半脑。

连带着他左太阳穴的胎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陈双到最后都看不清楚横竿了,只知道到了地方就要跳。跳高运动员的宿命,到了地方就要跳啊,否则就输了,输了就完了。这个竞技场上太多输赢,太多血泪,就像天上洒下来的雨点,细细密密,数不清。可是等到它们全部淋到一个人的身上时,就能把这个人全部浇透。

他已经被浇透了,他已经受够了,来自父亲的阴影,来自童年的恐惧,来自同学的欺侮……全部,都和他身体的疼痛交织,在他跳起来的那一瞬间席卷,他跳起来了,好像离那片黑云更近了一些,真的要被压死在底下。

但是心里面,某个地方,有个秘密基地一样的小角落,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陈又又,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你甘心永远被人当成疤瘌脸吗?你甘心永远在队里当一个替补吗?你甘心永远参加比赛但是穿不上赛服吗?你甘心时间浪费之后却什么都抓不住吗?

不,我不甘心。

滞空的瞬间也是视觉转换的过程,黑云从眼前一飘而过,眼前的世界变为倒转的看台。乌压压的黑变成了观众们的头顶,身体里面多了一种力量在对抗,和左半身的疼痛相抗衡。

是四水从小到大的亲昵,是莫生和洋洋高中三年的陪伴,是屈南这一整年的不离不弃。还有很多人,他们的脸冲到面前来,要保护自己,有昌哥,有白队,有黄俊,有王国宏,有薛业,甚至还有程丹、方浩、屈南的姥爷张辉,还有那个不让自己靠近的北哥……他们都冲过来了,他们都来了,抵挡住来自黑暗处的叫嚣,变成了自己坚不可摧的盾。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落垫的霎时变为一个亮光,被他牢牢捧在心口,陈双翻转过后捂住心口的位置。

手底下是他的校徽,是屈南告诉他的,荣耀。

整个跳高区域,都没有声音。

因为横竿在动。

它在跳高架上动!

特写镜头被大屏幕拉近再拉近,它不知是北风吹了,还是跳高架不稳,还是说陈双真的碰到了,它还没稳定下来,往前两下,又往后两下,摇摇欲坠,摇摇晃晃。

查尔斯一直不相信陈双可以过去,所以轻蔑的表情还在脸上没有下去。屈南已经先一步超过了他,朝着跳高架的方向急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竿上。

它像个调皮的孩子,一直不肯安定下来。好像一滴雨水就能改变它的位置,那么轻,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所有人都在求雨别下了别下了,风别刮了别刮了,让它好好地停下来。

两秒钟后,它停在了要掉不掉的边缘。

裁判员手里的白色旗帜终于高高举起。

跳高区的看台才想被惊醒,爆发出掌声,爆发出欢呼声,爆发出笑声。刚才他们都不敢说话和走动,怕声波传过去把竿子碰掉,现在终于不用再憋着了。

“成绩有效!”记分员在陈双选手的成绩下方,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对钩,“,新纪录产生!”

陈双抬起头,已经忘了腿还在疼。他是被屈南抱起来的,直接抱下了垫子还兜了几圈。在这一天,他守护内心的光亮,从一个不被看好的小菜鸟成为了首体大的天降紫微星。

“过了吗?”陈双被雨水砸得睁不开眼睛,拼了命往前张望。

屈南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笑,一直笑,一直笑。

教练席那一片已经炸开了锅,黄俊直接站了起来,教练鸭舌帽狠狠地摔在地上。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吧,没错吧!当初那么多人怀疑自己培养陈双,事实证明,只要是顶配,他练一年就顶别人很多年。

“过了吗?”陈双看到了横竿,还在问,像个犯傻的孩子,“过了吗?”

屈南点点头,脸上的液体大颗大颗地滑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雨。

陈双的脸僵硬了,笑不出来,把脸埋在屈南的脖子里才慢慢恢复知觉。过了就好,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再拼也拼不上去。

“我的腿不行了。”他悄悄地告诉屈南,还不能放松,“如果查尔斯跳过了,我弃权,你接着干他。”他怕屈南不肯点头,紧紧揪住他胸口的布料,“你得答应我,不能让他赢!”

“好。”屈南摸了摸陈双的头发,朝着休息区搀着他走。

场地要空出来,起跳位置留给了查尔斯。

再一次看着跳高架,查尔斯有点摸不清心里的想法。就这么一个项目,在国际大赛上,从来没见过黄种人的身影。明明是一个必输的项目,可是奥运会上,永远有黄种人报名。结果大多连预赛都冲不进去,自不量力。

奇怪,好奇怪啊,查尔斯不明白了,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优势项目,为什么他们还要练啊?难道他们的dna里没有优势劣势这个选项吗?这就不是他们的优势,为什么不认输呢?

可是直到他来到中国,才发现,原来为了这么一个跳不出国际名次的项目,中国付出了这么多人。他们前赴后继,不知疲倦。他们好傻,不断往国际大赛输送运动员,再一次又一次打道回府。

屈南刚刚把陈双安排好,亲自脱下了他的鞋和袜子。左脚踝肿成馒头,估计半个月没法走路。背后是一阵惊呼声,肯定是查尔斯在跳。他以为查尔斯肯定是过竿了,直到转过来时,才发现,竟然没过。

不知道因为什么,查尔斯竟然拦在了的高度上。

“坐好休息,你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屈南蹲在陈双的面前。

陈双忍着疼,打着冷战,看着他笑。“你呢?”

屈南伸手摸了摸他的膝盖,不敢明目张胆去捧他的脸,笑着站了起来。“我要去干查尔斯。”

风云变幻用来形容赛场最合适不过,刚刚,所有人都以为查尔斯必赢,毕竟人种优势太过明显,首体大只要能拿到银牌和铜牌就可以了。不过陈双要是没过,他成绩要退回,他用了免跳,再往前退,铜牌还真不是他的。

可是仅仅过了几分钟,连铜牌都没敲定的人,成了现场唯一一个过了的。不仅现场炸了,网上也讨论疯了,几分钟后,“陈双紫微星”就被刷上了热搜。

可是这一切,赛场上的运动员并不知道。屈南淋着雨站回助跑位置上,一点点释放自己的力量。还差一点,好像还是差一点。

但是就这一点点,让他无法逾越。

二次试跳同样是失败了,雨几乎变成了大雨,根本不是中雨。谁也没料到决赛能拖这么久,再比不出冠军估计比赛就要暂时中止。

二次失败后,屈南没有回队伍里,而是走到急救队,要了一卷皮肤膜。

这是赛场上最常见的东西,屈南将右腿抬起,支在椅子上,将肤色皮肤膜连续缠绕在膝盖骨的正当中。旁边的摄像机一直在跟进,这时候不用什么竞技解说,大家都能猜出他的伤有多重。

绕了大概15圈,屈南将这圈皮肤膜往下搓。

临场救急的处理方式,带有张力的皮肤膜圈卡在右腿髌骨和胫骨当中,充当髌腱带。它改变了承受力量的支点,主要用来……

陈双披着厚厚的毯子,他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主要用来缓解剧烈的疼痛。他再一次看向赛场,雨水当中,查尔斯也再一次掉竿。可是他和屈南都各有一次机会,结局还未定。

轮回再一次到了屈南的头上。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再跳不过去,成绩只能算作,他还是没有跳过哥哥。当裁判员询问是否可以开始起跳时,他想了将近10秒,才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试跳正式开始。

起跑位置就在脚下,屈南被大雨淋得呼吸不畅,陈双和白洋却同时紧张起来,特别是发现屈南原地站立不动的时候。

陆水一直紧紧抓住孙洋洋的手。

直到屈南起步,陈双和白洋才放心,打消了刚才的疑虑。起跑前没有小跳两步,现在正在比赛的人是屈南。他们都很担心北哥被逼出来。

第一步踏出去,屈南就觉得背后有人在追他,可是他这一次真正感觉到了,背后真的有人。第二步踏出去,他想,背后那个追赶自己的人应该是姥爷张辉。

中国运动历史上最早的那一批运动员,在很多人家吃不饱穿不暖的时期,中国已经开始决定发展体育事业,选出人才来培养。那时候,每一个人都被外国选手打得落花流水,姥爷说,队里有一个能跳过的,都是第一名。吃的不好,发育跟不上,训练方式不对,重重困境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

他们率先冲了出去,冲出自己的城市,冲出省,冲出国,厚着脸皮去,求着外国人和咱们比,学习人家的方式,再宝贝似的带回来,教给之后的一代人。现在教练口中每一个知识点,倒退几十年,都是他们挖回来的秘密。

第三步、第四步,背后追赶自己的人又变成了爸爸。

疯了的爸爸。

那是经历了一代艰苦培养起来的第二代,从小开始注意打好身体基础,在体能上有了质的飞跃。他们接触到的训练技巧大多都是外国人淘汰的,因为国外进步太快,咱们只能捡人家剩下的学,再拼命追赶。还没有属于中国人自己的体系,但就是从这一代人开始,体系形成了。

他培养了哥,然后疯在了这个上面。

第五步、第六步,追赶自己的人变成了屈南这辈子放不下的痛。

雨水仿佛倒灌,全部往眼眶里面冲,脚下踏起水花,和跑道上正在进行的1500米决赛冲刺差不多。屈南这才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明明很喜欢下雨。因为下雨的时候,哥哥不训练。

他会抱着自己飞过跳高架,告诉自己这个架子有多高,他们在天台上追跑打闹,每天都过得好慢,好慢。然后一瞬间,时间开了加速器,屈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长大了,竟然从5岁到了20岁。

哥哥永远活在二十多岁,自己现在也差不多大了。

屈向北,他还在。屈南的脸上全部都是水,他好怕自己忘记,更怕别人忘记,哥哥一直就在赛场上。他赢得了荣耀,最后也为荣耀而死,所有的人都欠自己一句道歉,屈南永远无法释怀。

他浑身冰凉,只有指尖是热的,倒像是身后的哥哥推了自己一把,捏了一把自己的指尖。跨越了几十年,三代人,四个人,现在这个接力棒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他们一家人没有机会同时在场上比赛了,但是这一刻,屈南身后有3个影子。

“小南,别哭,别哭啊。”

第七步、第八步,3个影子同时追上了他,时光让他们重合,改变了他们的时差,20多岁的张辉,20多岁的屈鹏,20多岁的屈向北,还有20岁的屈南。最后一步,屈南起跳,像是被3个影子一起托举起来,又像是4个人一起背越式滞空,背弓弧度丝毫不差。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雨水掉在了他的眼睛里。

吊坠咬在嘴里,屈南睁大眼睛看着,他看到了。

好亮的天空。

和哥哥那年一样的天空,一样的风景。原来跳高时不闭眼睛是这样的感觉。

他看到了啊,屈南的颈部继续往后弯,带动脊椎骨,带动胯骨,然后是膝盖。自己不是天赋型,必须要靠几十倍的努力,但是紫微星不一定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人造的。

半秒之后稳稳落垫。

横竿连动都没有动。又一个破纪录者!诞生!

“啊!啊!啊!赢了!屈南赢了!他赢了!”其他人还没有反应,陈双第一个蹦起来,顾不上伤痛,“赢了啊!赢了赢了!赢了!”

他语无伦次,说不利落。明明两个人都是过了,可是屈南绝对比自己高,竿子都没有摇动。他一直喊,还试图往外冲,几次三番被旁白的白洋往回拽。

瞬息万变,首体大一时间出现两名破纪录者,大家都没缓过神来。这绝对是一场值回票价的比赛,心跳好几次骤停。

屈南跪在软垫上,好像看到哥哥站在跳高架的另外一侧。横竿没动,被自己超越了,他应该笑一笑,但是反而用手捂住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

同一时刻,1500米决赛冲线,祝杰踩着大大的水花第一个冲过终点线,转身时将眉梢上的雨水甩了出去。他的心肺功能已经超越了极限,逼近危险边缘,却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外国选手杰克看过去。

手指指向的是自己黑色赛服上的校徽。

就在1500米中长跑结束的时刻,查尔斯的教练向裁判组传达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查尔斯这一轮弃权,算作失败,成绩退回。

白洋架着拐笑了出来,切,心态崩了,输不起,干脆不跳了,这人也没有多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首体大全线反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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