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进来之后,第一时间去卧室看了看。“真好,这间卧室挺大的。”
陆水则没有出声,一个人去了洗手间,回来之后像是很满意什么,自己坐在沙发上,试着沙发的软硬度。
“这不是挺好的嘛。”孙洋洋松了一口气,“只要四水愿意配合,他一定能突破心理障碍。”
“有时候也未必是心理障碍,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陶文昌时不时看一下手机,“或许他只是害怕,咱们这么多人陪着他,他慢慢就有安全感了。”
会这样么?屈南看了看陆水,又看了看陈双:“肚子饿不饿?我点外卖?”
“有点儿饿,还是我点吧。”陈双从卧室回来,又去厨房看了一眼,对这房子各方面都很满意,“今天刚好大家都在,我点火锅,我弟最爱吃火锅。”
“好。”屈南点了点头,注意力重新回到陆水那边。
他正在发呆,看样子就像病症发作,眼神直得很。这种人要是在大街上、餐厅里、图书馆坐着,周围的人一定会离他远远的,一眼识别出他不正常。
屈南悄悄地拿起放在桌上的钥匙串,好像手滑,钥匙串稀里哗啦地掉了,清脆一声砸在了木地板上。
“什么动静啊?”孙洋洋转过头看。莫生和陶文昌也在第一时间看过来,陈双正在用外卖软件,最后一个抬头。
唯独没有动静的,就是陆水。他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呆,切断了外界的联系。
“没事,我不小心掉了钥匙。”屈南弯下腰去捡,自己又一次猜错了。陆水的状态比自己预测的还要糟糕,他是真的抽离了注意力。
“昌哥,咱们这是几号楼来着?”陈双正在填外卖地址,“昌哥?”
“哦,5号。”陶文昌不停地刷新微信,“奇怪,我老婆说给我打电话的,估计又没戏了。”
“她忙啊,演员都很忙的。”陈双这几天经常见到昌哥这状态,雅姐实在太忙,经常放鸽子,“屈南你干什么呢?”
“我在检查客厅里的东西。”屈南一样样地看着,“万一少了什么,我赶紧和房东说……”手指在茶几上一样样地碰,屈南动作缓慢,同时也在检查陆水会对什么事有强烈的反应,一直都没有,他很安静。
直到自己的手碰到了遥控器。
“别开电视!”还没等屈南观察完,陈双已经扑了过来,几乎用夺的速度抢走了屈南手里的遥控器,“别开,我弟害怕电视机。”
找到了,害怕电视机。屈南再看向陆水,他的眼神终于有了生动的迹象,却充斥着看不懂的恐惧。
“所以说,电视机对他来说是一个强刺激源,对么?”屈南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电视屏幕,“好的,你别着急,我明天会找房东搬走电视。”
“是……是,我弟看到电视屏幕亮起来会害怕。”陈双立刻将电视遥控板扔到远处,“咱们……收拾一下桌子,准备吃饭吧,我点了火锅。”
这一通操作也让莫生和孙洋洋看傻眼了,他们和陈双做了三年同学,第一次听说陆水害怕看电视。可屈南却没有傻眼,反而有了种“这才正常”的心态,再带陶文昌一起去厨房拿餐具。
到了厨房,陶文昌才放下手机。“居然害怕看电视……南哥,你觉得我徒弟他弟……是不是得强制送医院了?”
“我得观察。”屈南拿出两个碗,“有些病人会很害怕某样东西,找到之后反而会很好办。昌子,你会不会带小孩儿啊?”
陶文昌警觉起来:“我不会。”
“可是我见过啊。”屈南展现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经常看到你拉着一个小女孩儿。”
陶文昌盯着他的帅逼脸,只觉得这个笑容十分“核善”。“那是祝杰的妹妹,你那套小学生版《十万个为什么》我送她了,现在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打什么主意,只是……我不太会和小孩儿接触,陆水也不喜欢我,所以你如果去接近他,应该会有收获。”
“达咩。”陶文昌退后一步,坚决不再干带人全家这种事,英雄母亲也得歇歇。
火锅外卖在半小时后才送到,等候的时间里,陈双带着孙洋洋又把每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大家都对这个房子挺满意,就算定下来了。
一行人在客厅里吃了一顿热闹的火锅,也算是在新家的第一顿饭。屈南时不时给陈双夹菜,可是自己每次的好意都会被陆水拦下来。
“哥。”陆水又一次用自己的筷子挡住了屈南的筷子。
“他又说我什么了?”屈南坐在陈双的左边问,很想笑。虽然他读不懂陆水,但肯定没什么好话。
陈双在给弟弟调火锅底料,足足放了双倍的辣椒油。“他说……他不想让我吃你给的东西,因为他觉得你笨,怕传染我。”
屈南强忍住的笑意彻底消失,看来自己这个污点是洗不清了。
旁边,陶文昌和孙洋洋笑得差点儿洒了可乐,只有莫生一个人绷着脸,正在网上下单什么,最后很霸气地放下手机:“给你们买了些日用品,明后天会到,寄到这里,记着收。”
“不用了,我现在有钱……”陈双给莫生夹了一颗蟹粉肉丸。
“没有人能够拒绝我的好意。”莫生把肉丸夹起来,“不过,你和四水真的决定要搬出来了?”
陆水正在蘸调料的动作放慢了些。
这个慢,很不起眼,可是放在屈南眼里,自己还是能感觉出陆水在走神。当他开始走神时,手底下的动作会失控一下,比如掉一根笔,或者像现在。
“是,我打算等四水过生日那天就带他出来住一晚上,试试,希望他能适应这个新环境。”陈双笑着看了看客厅,“要是他能适应,我就每周带他多住几天,让他慢慢习惯。”
等他的话说完,陆水的动作忽然加快,把碗里几片羊肉放进嘴里,没有声音地吃起来。
屈南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再若无其事地放下来。“好,到时候我来陪你。”
等这顿饭吃完,已经将近10点。大家一致决定先把陈双和陆水送回去。
出租车停在一处中高档小区的门口,看着两兄弟进了小区的门,屈南从后一辆车换成前一辆,带着陶文昌和莫生洋洋挤在一起。
“南哥你真好。”车一发动,孙洋洋几乎控制不住,强忍着,“老大那年果然没看错人,一眼就看中你了,一见钟情。没想到你不仅跳高好,人品也好,还帮他们找房子。四水一直是老大的心病,他好不了,老大就好不了。”
陶文昌支着腮帮子看窗外,嚯,还一眼看中,在座的几位也只有洋洋不知道屈南是假的。你现在告诉茶王你老大当年是一见钟情,茶王一生气,回去又要继续挤兑顾文宁。
“应该的,我是他男朋友,应该好好照顾他。”屈南看了一眼小区的门,“你们见过陈双和陆水的爸爸么?”
“见过。”莫生说,“还见过他妈妈。他妈妈和他爸爸分开很早,一直在努力赚钱,一心想要把陈双接回身边。他妈妈经常来学校接他,顺便带着陆水一起去吃饭,虽然离婚了,但是没觉得家庭关系很紧张。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妈妈还到班里给陈双开,他爸爸就去给陆水开,两个人见面还打招呼,没有老死不相往来。”
“那这么说,陈双的成长环境还算不错啊,主要问题就在陆水这里。”陶文昌若有所思,“陆水为什么变成这样?”
“再说吧,过几天再说。”屈南看向窗外,车子开始发动,小区的门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房子的事决定好了,陈双心里也算有了几分确定,他必须要带着弟弟离开这里。
陆水的生日是11月22日,踩着天蝎座的小尾巴出生,陈双每年都会陪着他过。时间一天天逼近,陆水的精神状况竟然开始好转,不仅愿意交流了,脸上还经常挂着笑容。
虽然他的交流方式还是很简单的一个字,但是这一点点的进步都让陈双欣喜若狂。
天气越来越冷,训练场所从室外挪进了室内馆,每天的训练量也翻倍增加。一个职业运动员的生活方式开始覆盖陈双原有的痕迹,霸道地蚕食他的一切精力,有好几次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接弟弟,还要拜托莫生和洋洋带他过来。
他们会在咖啡厅里陪四水坐一会儿,四水则很听话地捧着书本复习,专心准备明年的高考。可是晚上陈双帮他洗衣服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校服上有圆珠笔扎过的痕迹。有人欺负四水,可四水从来不会还手。
“杠铃的重量比昨天增加2kg,我帮你调好了。”现在,屈南做完了自己的负重起跳,站在陈双身后帮他调整,“陈又又。”
“啊?”陈双一下抓紧手里的金属横杆。
“你在走神。”屈南踱步到陈双面前,“你该知道无氧爆发性训练当中的危险吧?走神?你是不是想受伤?”
“没有。”陈双摇摇头,“没有。”
“集中精神,还有一组没有完成。”屈南回到他身后,扶稳他的腰,“我继续刚才的话,跳高运动是很复杂的竞技项目,它有从跑到跳的过程,又有加速、又有爆发,运动轨迹还不是直线,起跳瞬间还看不到背后,所以当你举着杠铃原地起跳时,要快,要轻,要寻找力量从小腿传递到大腿的感觉。现在开始吧。”
“嗯。”陈双已经浑身是汗了,这种爆发性的训练,以前他很少练习。绷紧小腿,每一次起跳都要做到脚尖绷直,肩膀上的重量在往下压,两股力道在他的身体里形成角力。
“继续跳。”屈南慢慢松开自己的手,“把自己的弹跳极限逼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双手里的杠铃开始滑脱,眼瞧着从肩部往下坠落,即将撞上凸起的肩胛骨。屈南来不及去救场,抬起右腿踹向陈双的屁股,将人往前踹飞了两米。
一切发生太快,陈双只觉得手里一松,自己已经飞起来。再落地的时候已经趴在了软垫上,身后一声巨响。
举重用的巨大杠铃砸在了室内馆的橡胶地板上。
陶文昌原本在旁边歇着,吓得腾一下站起来,要不是茶王那一脚,刚才活脱脱一起器械训练事故。砸到肩胛骨还算轻的,万一砸到尾椎骨、砸到腰,陈双这几个月就别练了。
陈双也知道自己犯错了,刚刚又走了神,等到他翻过身,屈南已经走到面前,从上往下地瞪着他。
“你在干什么?”屈南没有拉他起来,反而伸手推了陈双一把,“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陈双被他狠狠一推,倒在了垫子上,惊吓过后的汗水这才开始流淌,一时半会儿没起来。“对不起,我……我走神了。”
“走神?你是不是希望以后再也不能上场了!”屈南用一条腿压住陈双的膝盖,同样汗水淋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对不起,我走神了。”陈双从没见过屈南这么生气,“我……我在想我弟。”
屈南原本已经攥起来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他闭了几秒眼睛,再睁眼,另一条腿压上来,两条腿站在陈双分开的大腿内侧。“你在想什么?”
陈双的嘴唇动了动,看着的是室内馆明亮的大灯。他忽然觉得灯光好刺眼,刺得他不得不眨动眼睛休息,躲避它对视力的伤害。
“陈又又,你看着我。”屈南往下俯身,两只手压在了陈双的耳边,“就当是个训练,好么?你只需要看到我,周围没有别的人了。现在你的任务是,告诉我刚才你在想什么。”
“告诉你……也没用。”陈双看着罩在自己上方的人,“我得保护我弟,他不会还手,学校里有人欺负他,我真想把他们都干掉!”
屈南的脸正对着陈双的脸,注视着他。
这种注视就是一种无形的挤压,要把陈双压进软垫里了。他往后靠,胸口的起伏都要被屈南的影子压瘪,肺部都要被挤瘪,最后连胃都瘪了。
“我得干掉他们。”陈双自暴自弃地说。
就在他以为屈南会劝他冷静的时候,屈南的右手拇指碰到了他的左太阳穴,点触式画着什么,像在描边。
“好,明天我们去干掉他们吧。”屈南笑着一歪头,一滴汗水掉下来。
陈双这次没眨眼,用眼睛接住了这滴汗,煞得他眼角疼。
作者有话要说:陶文昌:总觉得自己又要带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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