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祝孟天他们一行人从山上下来,已经是夜幕四合群星闪耀的时候了,凌霄镇还是因为封路的事情而显得有些冷清,但是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上溜达,或者在自家门口乘凉,显得特别悠闲惬意,这样的气氛让他们也不由地平静下来,一天爬山的疲惫也没有了,说说笑笑地就往红木客栈走去,李应升本来要回他的果园的,但是他在山上打了好几只山鸡兔子,说是吃不完要卖给客栈,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走到最后一个拐弯的岔路口时,远远的便看到焦书寰一个人等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头上发呆,听到他们的说笑声后就回过神来,拍拍裤子站起来朝焦书音招了招手,焦书音走过去,笑眯眯地道“阿寰这么乖,来接阿姐回家啊”
但是焦书寰没有笑,他面无表情地道“阿爸又打阿妈了。”
焦书音的笑容淡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是天色太黑,她不笑的样子显得有些冰冷压抑,语调平平地道“为了小媛的学费还是客栈上个月电费超支了”
焦书寰说“没,小舅过来借钱了,阿妈给了他五百块,被阿爸看到了。”
焦书音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我知道了。”
祝孟天和宗少贤他们就跟在焦书音背后,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家事,一时之间没避开,就听了个完全,表情略尴尬,但是焦书音比他们坦然多了,还对他们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家丑,见笑了。”
李应升闷声道“走吧,回去看看阿姨怎么样了。”他显然也不怎么吃惊。
不知情的宗少贤他们还以为就是两口子吵个架而已,但是等他们回到红木客栈,发现留在镇上的小伙伴们全都心情不太好,他们就纳闷了,寒露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了”
“没事。”林映空安抚道,此时他们正在客栈一楼大厅等祝孟天几人一起吃饭,周围很多在吃夜宵的客人呢,多说无益。
寒露乖巧地点头,其他人有些茫然,但还是坐了下来准备吃东西,焦书音则是进门之后径自去了厨房,半晌后沉着脸出来在柜台上代替焦书寰收钱了,焦书寰则是去收拾桌子,而焦书媛仍然不见人影。
片刻之后,焦母端着一托盘菜出来,放到封容他们所在的桌子上,宜令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了焦母脸上有青紫的伤痕,一眼瞧去很是严重,他暗暗吃了一惊,但是没表现出来,低下头避开她的脸以示礼貌,很快,其他几个不知情的组员也留意到了焦母的伤势,这才隐约发觉这两口子打架似乎打得有点激烈了
因为客栈一楼除了他们之外也没什么灵异学界的生灵,祝孟天吃了个半饱之后就小声地把今天上山的收获给封容和林映空说了一下,听罢之后,林映空沉吟着道“你的意思是,武石矿脉有可能在水里”
祝孟天颔首,“虽然还没有精准探测过整个鬼叫谷,但是只有那条河里有反应回馈,不在河里也是在河底下。”
林映空皱眉,“那就要下水了有找到那个所谓埋着尸骨的深坑吗”下水不是问题,但是如果鬼叫谷里有什么古怪,那么下水的危险程度就不确定了。
祝孟天说到这个也是奇怪,“虽然那里叫做鬼叫谷,但是我们还真没发现有什么鬼,连怨气都很少,可能是因为没什么人会去那里,所以也没什么死人。”
“如果有大量尸骨而没什么怨气,这就有点不符合实际情况了,”封容道,“所以青伯那个故事是假的”
祝孟天问“部长你们白天不是去找青伯了么,没找着”
林映空撇了撇嘴,“天知道那个臭道士去哪里了”反正他就是看那个道士老头不顺眼,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妖孽,林助手的心眼很小的好么,没看宜令上次在j市被迫占了部长的便宜,回到v6分部之后半个月不得安宁啊,寒露再见他的第一眼都说他瘦了一圈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一声瓷器碎裂声闷闷传来,不明显,但是灵安全局一行人耳聪眼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下意识地朝着声源客栈一楼的厨房方向看过去,但是厚重的布帘遮住了里面的场景,除非是透视眼,不然还真的看不到什么,林映空挑了挑眉,脚下的影子贴着墙壁鬼鬼祟祟地往厨房里头钻,可是影兽刚走到门口,里面冷不丁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林映空吓了一跳,影兽一滋溜就缩了回来。
这时客栈一楼除了灵安全局一行人之外就剩下一两桌客人了,都是住在客栈里头的,听到这争吵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柜台上的焦书音失手摔了正在算钱的计算器,她眉头一皱,大步就朝着厨房跑了过去,缩在角落里玩手机的焦书寰看了一眼,迟疑了一瞬,还是爬起来跟过去了。
本来秉着是别人的家事,不好插手,灵安全局一行人尴尬地留在原地没动弹,只是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焦书音进去之后争吵声有平息片刻,众人还以为这次风潮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平息不到一分钟,更剧烈的争吵就爆发了,隐隐约约地听到焦父在大喊“我的钱就算带进棺材里也不给你”,费蓉气得直咬牙,差点就忍不住拍桌而起,但是被旁边的狄冰巧按住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夫妻吵架,他们插进去算什么
可是没想到吵着吵着,里头就响起了一片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的,还夹杂着焦书音和焦书寰重复说了几遍“别打了”,这就不是吵架这么简单了,封容示意已经站起来的鄂静白别动,然后对祝孟天和宗少贤打了个手势,他们两个立即就起身冲进厨房里了,没两下就把脸红脖子粗的焦父拽了出来。
焦父还在大喊着“老子娶了你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除了败家你个懒婆娘还会做什么老子迟早打死你”
焦母也被焦书音搀扶着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又添了新伤,可是她一点儿都不畏惧,只是怨恨地瞪着焦父,哑着声音说“焦广况你不得好死”
焦父挣扎着还想去打她,但是被祝孟天徒手按住了,他仍然不忿地仰着脖子同样瞪着焦母,他们两个人对视着,那些相依相伴、养儿育女的岁月没法儿在他们心上留下一点痕迹,他们的眼里都是满满的仇恨,哪里像是夫妻,这明明就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
焦书音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冷厉道“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么”
焦父和焦母同时移开视线,脸上仍然残留着弥散不去的怨怼,焦书音没管他们,只是对祝孟天和宗少贤惨淡地一笑,道“麻烦你们了放开我阿爸吧,阿寰,送阿爸回去睡觉。”
祝孟天和宗少贤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放手,焦父踉跄了一下,但明显没打算和他们这样的“硬茬子”杠上,冷哼一声之后就愤愤不平地回房间去了,焦书寰见他没等自己,也没真的去送,又钻回到角落里去了,好像刚才的事情完全不会影响他继续玩手机似的,只有焦书音对他们歉意地点头致意,然后扶着焦母回房间了,狄冰巧看向封容,封容点头,她这才拎起脚边本来为上山的祝孟天他们准备的药箱跟了过去。
另外两桌客人见事情平息了,不想惹事,就悄悄上楼了,客栈一楼大厅里只剩下灵安全局一行人,气氛压抑得很,半晌后,丁有蓝才弱弱地道“好恐怖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祝孟天甩了甩自己的手腕,重新坐回座位上,他还没吃饱呢,“还能是怎么回事,两口子打架呗。”
“打成这样”丁有蓝一脸戚戚然,“我又想到贺福和舒秀桑了。”
“比他们俩惨一点,”乘小呆嘀咕道,“好歹舒秀桑是喜欢贺福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焦父和焦母别说爱情,说他们不是仇人都难以解释了。
费蓉泄了一口气,蔫蔫地道“怎么他们的婚姻都那么不幸福”她看得多了都快要不相信爱情了。
“有对比就有伤害嘛,”祝孟天勾住宗少贤的脖子晃了晃,“因为我们太幸福了,你才会觉得他们很不幸福,但是实际上很多人的家庭就是这样的,不是暴力就是冷暴力,除了责任之外也没别的感情可言了。”
宗少贤用手肘戳开他,“别打扰我吃饭。”
丁有蓝若有所思地说“孟天哥你的观点好悲观噢。”
“事实嘛,”祝孟天耸了耸肩,“包办婚姻带来的悲剧呗,悲剧又是可延续性的,这样的环境养出来的小孩也可能延续父母辈的悲剧,就像是焦书寰,他以后不是对婚姻避如蛇蝎就是会变成他爸那样做一个打女人的丈夫,他现在看起来都很冷漠了,我看过他玩的游戏,很暴力血腥,明显是长歪了。”
寒露歪着脑袋听了半晌,道“那生活在不好的环境里的人岂不是注定一辈子都是悲剧”
总办外勤组的成员们知道他是想起初始研究所的事情了,封容淡淡地道“父母也包括在环境这个范围里,环境再差都好,你有好的父母,就不算是悲剧。”一如覃边海对寒露的教导,将他从野兽变成了人。
林映空补充道“长歪了没关系,但人是可以自我拯救的。”他剩下半句话没说,因为有点残忍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人自己不努力或者不自觉,事实上是很难改变的。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焦书媛突然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愉悦地跟他们说了句“晚上好”
在气氛压抑的时候,她的欢快简直不合时宜,灵安全局一行人的表情都怪怪的,焦书媛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怎么了”
角落里的焦书寰站了起来,冷淡地道“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