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
“小姐,小姐。”
房门被一名青衣丫头推开。
“死音鸾,瞎嚷嚷什么”,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虽然被刻意压低,却依然异常轻灵悦耳,“没看见本小姐正在洗澡,万一春光乍泄,看我不拿你问罪!”
有着一个雅致名字的青衣丫头立刻回身,忙将门关上,“小姐呀,我听其他人说今天咱府上来了两个神通广大的道士。”
屏风后水汽氤氲,花芳四溢。
“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些日子三天两头的没个安宁,我爹爹请来的和尚啊、法师啊,还有风水先生、算命先生、阴阳先生都还少么,一个个自卖自夸、装神弄鬼不就为了骗几个银子,我爹爹也真是的。”
音鸾似是刚刚来的太急,有些渴了,边从桌上倒了杯水喝边道:“小姐,不是啊,据说这两个道士确实有点本领,嗯,还使得一手绝妙飞剑呢。”
“哦?”
唐家小姐从洒满花瓣的浴桶里直起了身子,哪怕是从丝质绣花屏风后面,隐隐约约,似是有一抹春光展露。
“此话当真?”
“那可不,家丁们都在私下里讨论,据说那柄飞剑还立在后院那栋观月阁阁顶上呢!”
“真确如此?那本小姐可得去见识一番,音鸾替我更衣”,唐家小姐兴致勃勃。
小丫头却急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老爷交代了,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后院观月阁。况且后院还闹着鬼呢!”
“哼,你家小姐是闲杂人等吗?你家小姐我天资横溢、武艺高强,怕什么!”
说着,唐家小姐便蹭地从水中站了起来,激起一片水声。
小丫头也忘了如何反驳,反而直直地看着自家小姐,又看了看自己胸前,嘟着嘴,有点愁眉苦脸。
唐家小姐俏脸一红,伸手揪住小丫头耳朵,微微嗔怒道:“死丫头片子,往哪看呢?还不快将本小姐的衣服取来。”
“哎呀,疼疼疼”,小丫头吃痛,却忙挤着笑脸道:“小姐先松手,奴婢这就去取。”
唐家小姐语气忽而转了温柔:“好音鸾,准备一下,本小姐要去登楼赏月了。”
“小姐,今儿是个阴天。”
“哼,死丫头片子,又讨打不是?”
唐府后院。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连秋虫鸣声也无,异常诡异。
此刻,两个女子身影,一大一小,鬼鬼祟祟向观月高阁走去。
两人有些紧张。
“哎呦!”
其中一个身影摔了一跤。
“鸾儿,你怎么了?”,唐家小姐急切问道。
“小姐,我把自己绊倒了......”,音鸾苦着声音道。
唐家小姐无奈回身把小丫头拉起,“哎呀,你个笨丫头。”
音鸾拍了拍身上泥土,请求道:“小姐,咱还是别去了吧,府上这块三天两头就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我怕......”
“啪”,唐家小姐反手就拍在青衣丫头额头上,这一下似乎是有点重了,也不知那白净好看的额头上会不会红上一块。
音鸾吃痛,双手扶着额头,欲哭无泪。
唐家小姐有些于心不忍,软下了语气道:“真没用,要回你自己回去吧,本小姐自己去。”
说完便拉开步子,走进高阁中。
“小姐慢点,等等鸾儿!”
“咦......”,有一个声音从楼顶发出,极轻极浅,细若蚊鸣。
主仆二人摸黑上了高阁,一个提心吊胆,另一个却是紧张中好奇心如猫。
“小姐,这都顶层了,还是别上屋顶了吧,月黑风高的,太危险了,要是老爷知道了.....”
“鸾儿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说完唐家小姐动作利索地踏出窗外,身形灵活如鱼般借力一跃便抓住了飞檐,顺势向上攀去。
这唐家小姐乃唐老爷独女,虽为一介女子,却不爱女工,性格活泼,喜好武功,其父宠溺的紧,平日里便常常请来一些江湖高手传授武艺,虽说真正的高手不轻易为钱财出世,多是一些不入流武者,这天资聪慧的唐家小姐凭着自身极高悟性,又是广纳百家之长,最终倒也琢磨出一招半式的皮毛功夫。恰巧今日听闻府上来了传闻中御剑飞行的真正高手,当下即使再怎么闹鬼,也经不住好奇心驱使了。
正当唐家小姐与那柄直立屋顶让众人看得目眩神迷的道家法宝桃木剑触手可及之时,一道潜身已久的的人影却从另一头屋檐兀然而起。
悄然而至,开口抱拳道:“姑娘,贵姓?”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柄古旧桃木飞剑镇灵上,并没发觉附近有人,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唐家小姐吓得七魂少了三魄,几乎是要在屋顶上手舞足蹈一蹦三尺,脸色煞白,喉咙里却是死死地愣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咔!一只脚下的屋瓦禁不起这踩踏,终于应声碎裂,这惊吓过度的少女居然止不住倾斜之势要向后倒去。
说时迟,彼时却是极快。那道身影以迅雷之速飞扑而去,将慌乱的少女接入怀中,顺势向一侧一滚,不慌不忙,用手一撑,止住了两人翻滚,却将屋顶按出个窟窿,碎瓦坠落。
“小姐,你小心啊!”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唐家大小姐真真确确被吓得肝胆欲裂,还以为是真的碰上了妖魔,半天没缓过神,半饷才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尖叫。
这突然出现的,不是陆仙指的徒儿秦天又能是何人。
秦天看的好笑,将眼前的好奇少女扶正,轻声道:“嘘,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叫了。”
唐家小姐果真不叫了,定睛一看,是个长相清秀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倒是没有自我感觉尚好的秦天少侠所料的美目涟涟,反而是一个大耳刮子扇来,躲闪不及,一侧头,刚好抽在了后脑勺。
这长相姣好的少女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刚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秦天怎么也不想即使没有道几声谢也不该怒目相向、过河拆桥,登时被颇有些气力的唐家小姐抽了个七荤八素,差些栽倒。
“哼!你是何人?大半夜躲在屋顶鬼鬼祟祟,一出来就装鬼吓人,差点害本小姐摔死,还乘机占便宜。色胚!快给我从实招来,你到底是何方宵小?”
边说边随手抄起屋顶瓦片,作势又要再打。
秦天忙夺下瓦片,急道:“停停停,休要动手。什么宵小,怎么说话的?本少侠虽说初出江湖,但那早晚也是要名动江湖的人物。”
唐家小姐翻了翻白眼,拍了拍手上灰尘,“呵呵~什么少侠,一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鸡鸣狗盗之辈。”
“喂喂喂,怎么说话呢,谁鸡鸣狗盗?我看你大晚上不在房中呆着,偷偷摸摸爬上屋顶,惦记着别人东西才是不怀好意呢。”
唐家小姐看了一看不远处的桃木剑,似是想到了眼前少年是什么人,面色略显尴尬,只是借着夜色隐藏不被发觉,强自壮着口气说:“本小姐兴致大发,来此赏月,偶遇你这柄破木剑,不行?”
秦天抬头望了望夜空,云气重重,不见星辰,嘴上却也不再与其争论了。
“你是唐府里的大小姐吧,你叫什么名字?”
唐家小姐见他不揭穿自己所编口误,便也不再争锋相对,缓了语气道:“你可听好了,本小姐姓唐,单名一个笑字。”
“嫣然一笑的笑?”
“呵呵一笑的笑。”
语毕,少女出奇地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