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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搏命(1 / 1)

汉州府的主街:太平街,此时被完全堵塞住了。

这本是一条很宽阔的街道,又因步骑分道、规制合理,历来都鲜有堵塞之事。而一旦发生堵塞,则多半是由于看热闹的人聚得太多的缘故。

汉州人习俗好武,每当有人在街上斗殴,大家都会凑过去观战;甚至有时连被阻住了去路的车马主人也会加入进来,而毫不在乎自己被延误的时间。若能观赏到一场真正精彩的比试,对他们而言倒是最有意义的;为此哪怕耽搁再多的功夫,他们也都心甘情愿。

眼下,便有这么一场值得将大街堵塞的比试。

“悬殊”二字是此次比武的最大看点——但此“悬殊”并非体现在武艺水平上,而是在身份的差距上。

交战的一方,是淮宁武林第一人:靖安伯王毅震的独生子;另一方,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乡少年。王毅震之子带了十余个小厮,气势汹汹;那外乡小子却只带了个净民,又早有伤势在身,劣势占尽。然而饶是如此,后者却寸步不退,俨然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这让附近围观的人都大感惊喜——没有骨气的家伙,连挨打也不会好看,所以在汉州是从来不受欢迎的;相反方璘这样的“硬骨头”则总能得到汉州人由衷的喝彩。

两边都有支持助威的声音,这一场“比试”便势必要进行到底了。

只可惜这却未必是两个当事人心里想要的。

从王沂川的角度来说,之前交手时,他虽确有几分轻敌,可就连他自己也很明白,自己失败的主因绝不在此。双方差距主要在于内功基底方面,这可不是投机取巧所能弥补的。身为天云派王家嫡系传人,内功修为却比不上一个小自己三四岁的少年,这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耻辱。若再明明白白地输上两次,靖安府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另一边,方璘也怀着与王沂川殊途同归的顾虑。虽然自己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甚至想维持站姿都困难,但以他目前的斗志,再多挨些打、倒也没有什么。惟独怕的是打不赢王沂川、丢了紫桐派方家的脸;又或者打赢了王沂川、折了靖安府的面子,使父亲在武林大会上受到排斥——这样两相矛盾,便着实让他进退两难、不知该作何决断了。

唯有权宜从事,走一步便算一步。

“赵九叔,”方璘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净民向导说,“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后面会很危险,你还是先走的好。”他是怕靖安府的人会连赵九一并欺负。

然而身后并无人回应。他有点诧异地迅速扭头,却不见赵九身影,围观人群之外,有条熟悉的破旧衣角正迅速消失于某个狭窄的巷子中——原来那净民本就不曾打算与他共患难,早在他有所顾及之前、便已经逃之夭夭了。

这让方璘在自嘲之余、也大大松了一口气:自己这麻烦,终究没有牵累到别人。

而此时,与王沂川随来的那个白衣书生则已翻身下马、踱步来到了对峙双方的中间。

“两位仁兄先不忙动手,”他谦和有礼地说道,“依小弟愚见:眼下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沂川兄身为靖安府嫡传子孙,代表的乃是大会的东道主——王毅震参政本人,若是因私下比武而伤了武林同道的和气,那对大会之进行可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因此还劝两位仁兄以大局为重。”

此言一出,围观者中立时出现疑惑和失望的声音。可书生的话却是说到了王沂川和方璘的心坎里。

“只要他还回我表妹的东西,”王沂川扬头道,“我也懒得和他计较。”说着,已收了动武的架势。

于是白衣书生望向方璘。“既然如此,还请方兄也行个方便。”

本来在听到书生所谓“以大局为重”时,方璘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找到台阶下便就此罢手;可再听那二人的要求,心里的无名之火却又冒了回来。“我也还是那句话,”他强压怒火、尽量语气平静地开口道,“你们认错了。要找你表妹的东西,去别处找,横竖别打我的主意!”说着,干脆将薛玲烟的丝帕从伤口上解了下来,顺手揣进了衣襟里、贴身放着。

此举更刺激了王沂川的怒火,“你个下流种子!今日我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世兄稍安勿躁!”书生打断了他,仍旧挡在他与方璘之间,对着方璘摆出自若不迫的笑容,“倘若方兄执意不肯做出让步,那么,就由小弟提个解决办法——两人以‘文斗’代替‘武斗’,赌一局如何?如此一来,胜负可判、纠纷可解,又因只是场游戏,不管哪边输了,都丢不到自己门派的面子。这样可好?”

方璘只觉得他的从容不迫颇为可疑,但这建议本身却还是不错的,“你先说说看,是怎样的赌法?”

“很简单,”书生道,“你们两人先后出招,每人各打对方三拳或三掌,被打者不许躲闪、不许格挡,若能硬撑下来,则获胜,撑不住,则落败。倘有一方耍诈违规,亦算是落败——这样的比试,方兄以为如何?”

说着,忽地朝方璘迅速眨了下眼睛。

这个突如其来的眼色让方璘既诧异,又疑惑。可脑中电光一闪,又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四围人群重又议论纷纷。一个身穿淡灰色长衫、衫上画着青竹的儒雅中年人听了少年书生的建议,当即轻笑出来:“看来这位小兄弟同王公子私交真是不浅。你支出的这一招,明眼人都会觉得有欠公平:试问一个早已受了内伤的少年,要如何在三拳之内击倒王公子?他既已有伤在身,又怎么可能挨得下三招‘天云凌波掌’?”

“淮宁人都是这么不厚道的么?”又有一个脸上带刀疤的高瘦妇人冷冷讥笑,“怪不得人都说:天上九头鸟、地上荆州佬——这还真是九个脑袋的盘算呢!”妇人的十几个随从闻言,都放肆地大笑起来。

王沂川气得面红耳赤。可少年书生却仍神色自若,只看着方璘,又问道:“方兄意下如何?”

方璘像是早等着他这样问似的,当即点头回应:“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要他先出手。”

言下之意便是要自己先挨打。

这样没头没脑的要求,惹得众人又讶异又困惑,以至于好多人都认为他内伤过重、已经糊涂了——不然又怎会白逞英雄到这种糊涂地步?几个看客甚至直接嘲笑了出来。王沂川更是一脸迷惘,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方璘究竟有何诡计。

但方璘却只笃定地微笑着,艳阳余晖下,他那因内伤而苍白的肤色反而散发出了某种明亮的颜色——因为一切的计划都已胸有成竹了。

经过适才的交手,他已经看穿了敌我双方的优劣势,明白王沂川之长,在于招式精巧、身法灵动,恰好克制他因伤痕累累而变得迟缓的身手;而王沂川之短,则在内功根基不及于他。少年书生设的赌局恰恰让方璘避开了王沂川之所长,而进入了自己更占优势的领域;这显然是在帮他,只是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就叫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了。

而方璘自己也有筹谋:此时他身体伤重,内力虚耗,若是由他先出手打王沂川,在三拳之内恐怕很难将之打倒;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内力贮存起来,专心防守,待王沂川出手时,漂漂亮亮地挡他三招——只要第一回合结果不错,那么之后无论怎样,他方家的名声便都可以保住;而他身为挨打的一方,也可摆脱存心折辱靖安府的罪名。

如此一箭双雕之计……只可惜,代价却着实大了点:弄不好还要赔上性命。

眼见方璘淡定自若,王沂川越发心虚起来,忙凑向书生探询道:“李贤弟,现在该怎么办?”

李姓书生则回首给了个劝人安心的微笑。“恭敬不如从命,沂川兄,你就听他的吧。”说罢,站开了几步,手中折扇悠闲地摇在胸前,仿佛已是事不关己。

王沂川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摆好了架势。

而方璘也做好了迎接的准备——笔直地挺起胸膛,不做任何防范。

只听王沂川一声怒吼:“小贼接招!”

话音未落,马步一弹,人已挥掌打出。

天云派十大绝学,以汉州王家传承的“凌波掌法”为首。此掌法素来讲究招式连绵不绝,如天云江之波涛,一浪追逐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发掌越来越快,掌力也逐层递进、愈发雄浑;虽不求一击制敌,但求力道绵长精准、厚积而薄发。

王沂川在这第一掌上凝聚了浑身的解数,实有万钧雷霆之势,径直冲向方璘心口。

而方璘面对这一掌,只是岿然不动。

便听“啪”的一声。

心口登时疼痛欲裂、仿佛连肋骨都折断了,胸中的血气被这一掌撞得胡翻乱涌,眼前也有无数金星迸射出来。一个不稳,便险些要栽倒在地;幸好他及时紧咬了嘴唇、清醒过来,才后脚一登支撑住了身体。这样一番折腾之后,方璘的额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眼见第一掌被挺了下来,王沂川这边想也没想,紧接着又是一掌发出——这样的连绵不绝乃是凌波掌法的精髓所在;他自幼修练,自是早已形成了习惯。

而方璘当然也是再次硬挺。他将重心放在了右脚脚跟上,用那只脚紧紧登着地面,因此这一次挨了掌之后,他连退都没退一步。一口血直接涌上了喉头,被他咬着牙强咽回了肚里。

有人喝彩了一声。

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助威的呐喊竟此起彼伏起来。

这让方璘觉得好笑:不久前,他才因救了几个净民而被汉州人围骂;现在却又为一张帕子得到了他们的喝彩。几条人命,一张帕子,孰轻孰重,一时间竟会难以分清?

这些心思杂然无序地从他越来越模糊的意识里闪过,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遥远了……他仍然咬牙支撑着,内里却已不支起来。

另一边,王沂川见接连两掌都不能击倒对方,反而替对方招来了阵阵喝彩,禁不住又羞、又愧、又恼、又妒……一时打红了眼,也不管靖安府名声上将会如何,当即再度暴喝一声,运掌在身侧划了个半圆、全力击出——此刻的他已恨不得一掌震碎方璘的心脏,再没有初时的慎重之念了。

方璘眼见那手掌越来越近,眼帘微沉,便想干脆把眼睛闭上,将一切生死祸福交给天命。

却听“砰”的一声闷响。

眼前,一道白影忽地闪进,电一般地在王沂川手腕一侧削了一记手刀,转瞬间便化解了凌波掌的劲力。

随后那白影又挡在方璘身前,同时伸手扶住了因用力过猛而险些扑倒的王沂川。“这位方兄弟以重伤之身、连接沂川兄两招凌波掌,已是很了不起了。沂川兄便让他一着,算他胜出如何?”

原来又是那姓李的书生。

众人见他一副文弱模样,出手竟也这般了得,都是惊呼喝彩。更有不少围观的女子痴迷于他俊逸清雅的相貌,此时亦尖叫连连。

好小子……到最后风头都让你抢了……

方璘迷迷糊糊地心想。

紧接着却眼前一黑,整个世界仿佛以他为轴心旋转了起来,把他朝铺石路面抛去。一对罩着宽大白袖的手试着要将他扶起,却没有成功。

在昏迷以前,他最后记得的,只有一缕直扑向他鼻子的清幽香气。

他好像曾在哪儿闻到过……

***************

日落时分,方敬信一行抵达了剑源庄。

这是一座紧靠天云江岸的大庄园,地延千顷,富饶广袤。其内不仅有水田、牧场、茶园、果园、鱼池,诸般产业一应俱全;更建有一座坞堡式的恢弘宅院,外围是森严高墙,内侧是岗楼哨卡,其中最具防御效力的城墙位于东南江边,俯瞰着下方的码头和水门,显然对任何形式的入侵都保持着严阵以待的姿态。

方敬信久闻剑源庄攻防一体、甚是稳固,与军事要塞无异。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他们乘坐的渡船穿过水门,最终停靠进码头里,其间,他不止一次地仰望那近在身侧的坚固城墙,而每一次的仰望,又都会带给他不同的震撼。最终使他对那位修建了整座堡寨的豪杰前辈心生了另一重敬意:若非早有同净族长期对抗之志,此人又怎会在称臣之后的数十年间、仍继续增修出如此坚固的要塞?初代靖安伯王霄瀚,真无愧于轩陆武林近百年的景仰。

怀有同样感慨的显然不止他一人。

“当年仍是净太祖在位之时,净族残暴无道,霄瀚公却敢有此筹谋——其雄才伟略,由此可见一斑。”

一位黑氅鹤发的老者慨叹道。此人身材瘦高,黄脸细长,气质阴郁而庄肃——正是红缨会四大香主之一的青旗香主:彭少杰。

众人杂然相许。

“这还只是其一,”白旗香主叶聪接续道。此人在四香主中年纪最轻,却是总舵主施凝最亲信的一位,“为了淮宁武林可以自存,王霄瀚公还毅然在净族颁行全境铁禁之时,开办铁坊三百、招揽天下巧匠,日夜打造武具,经三年,使得江南武林有可自卫之兵,净军亦因此不敢无度侵扰……‘侠之大者’这一赞誉,王霄瀚公真可谓是当之无愧的!”

这一点更是激起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天下武具,十之八九都由剑源庄输出——这早已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而净朝又早有严法禁止私造兵器,靖安府此举,无异于顶着逆谋的罪名、替整个武林维持命脉,细细说来,也实在是叫人钦服的。

而城墙也好,武具也罢,靖安府三代人悉心经营的成果,在眼下的特殊时节,似乎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它们最初被兴起时的目的。只是大家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并无人将之挑明。

靖安府的主人正在码头最深处亲自恭候。

“诸位武林同道远道而来,王某人真是荣幸之至!”

王毅震拱手说道——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城墙之间,彰显出精深的武学功底;同时语气和神色又非常谦恭和善,尽显雍容气度,令诸宾客无不顿生好感。随后他又上前与一一见礼,船上之人,无论名头大小、师门高低,都得到了他一致谦恭的问候。这些人中,除了红缨会、淮湖船帮、空桐门以及方氏一家几口,还有在汉州码头遇上的许多豪杰,如渺南的须已真世,此人与靖安府王家是同门、都属天云派世家;还有江北湖衣众的洛峰长老、岐北青峰派的裘弧裘副帮主、操着一口无人听得懂的闽海方言的钟山派大弟子钟永乾等等。其中论亲疏,须已真世与王靖安关系最近;论威望,淮湖船帮是淮宁省龙头,自然无人可比;裘弧、钟永乾又是各自省份的代表,更是不能怠慢。而方敬信处于群豪之间,此时已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自是很希望可以不被关注——然而施凝却不容他受些许冷落。

“毅震兄,”红缨会总舵主大步上岸,将正在应酬淮湖帮的王毅震拉到了方氏一家面前,“我来引见——这位是天下第一门派:紫桐派的嫡系传人,锦西方敬信方大侠。”

王毅震脸上立见惊喜之色,忙对方敬信高高拱手。“原来是紫桐方氏家主!失敬失敬!”说着,也不等方敬信回完礼,便已捧起他的手,踌躇满志、笑逐颜开道:“本次王某兴办武林大会,实只寄望能引得淮宁一省豪杰前来参与,大家谋个自保之道、也就罢了,却不曾想,各省同道竟都这么给王某面子,就连天下第一门派的方兄也亲自来了!汉州大会有紫桐四大家中的两家鼎力支持,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不少人随他高兴地大笑起来。

方敬信却是闻言一惊。“王大人说‘四大家中的两家’?那另一家是……”

他原本猜的是离春府的薛家——二十年前,薛府的年轻家主薛铭曾娶靖安府闺秀为妻,因此薛、王两家是姻亲关系,此时王毅震兴办大会,身为妹夫,薛铭自是没有理由不亲来捧场。方敬信久闻“薛门三侠”义薄云天,虽为同门,却始终未曾打过照面;如今若能借这个机会同他们好好认识一下,倒也是个收获。

然而王毅震所指的却并非薛氏。“沁南李家家主——‘切雨剑’李宏孝正在此处,方兄与他同门,应该彼此熟识吧?”

李宏孝?

方敬信正为此一愣。忽闻一声高呼,从通向坞堡入口的阶梯上方远远传来——

“方师弟别来无恙吧,愚兄已等候多时了!”

只见一行四人从城墙的阴影中出现,正朝方氏一家大步走近。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身材高俊的中年男子,方脸大额、浓眉烁目,几可谓“神采飞扬”,虽年纪同样已近不惑之年,看起来却仿佛比方敬信年轻许多,而一组胡须修剪得恰到好处,又仿佛衬出了他威严长者的气势。在他身后跟着三个少年:其中一个十八九岁,身材、样貌都与他极为相似,就连神情也如出一辙,只是未留胡须,表情上也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灵动活泼之气;另两个则相对平庸一些,举手投足却也颇带名家弟子的风采。

不用王毅震介绍,方敬信也猜出他们是谁了。

“李师兄……”他连忙拜见。

话音未落,对方已来到他面前,热情地执起了他的双手。

“方师弟!”李宏孝道,“你我金华府一别,已是十九年未见了。看到你身体安康一如青年之时,愚兄真是欣慰。”

语气之真诚,目光之炽热,都让方敬信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在他印象中,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亲近,即使十九年前初遇之时,亦不过是点头之交,后来又杳无音讯至今,原以为,双方间最多不过是互相认识罢了。可如今李宏孝却能如此真挚,着实令方敬信体会到了“同门之谊”的好处。

如此感触,自从四年前与孙时雨一别,已是许久未曾有过了……

“李师兄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他忍不住向李宏孝问道。

“那是自然,”对方眼中的光似乎变得更熠熠闪亮了,“王参政发此倡议,天下群豪谁人不从?这可正是干出一番大业的千载良机啊!”

方敬信不曾料想他说得如此直白,当即一怔。“师兄说‘大业’?”

“是啊,大业,”李宏孝仿佛毫不理会身旁之人射来的目光,只兀自说道,“眼下风云际会,正适时也。个中事宜,愚兄还要与方师弟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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