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让姐姐和我一起吃嘛,她不吃,我也不吃了。”小姑娘轻哼了一声。
“小艺,这是伯母特地给你煮的,你言言姐姐不喜欢吃这些,你自己吃吧。”许韶华柔声哄着。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酒酿蛋呢?奶奶在家招待客人的时候,我都可馋了,所以每次奶奶都会给我也煮一份,伯母,你是不是没有给姐姐煮啊?那让姐姐吃我这份吧,我和姐姐一起吃。”
“这——”许韶华满脸的尴尬。
温祖荣将面前的酒酿蛋端给温言,“言言,叔叔不爱吃酒酿蛋,你帮叔叔吃了吧。”
看着面前香喷喷的酒酿蛋,温言真的很想吃,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她能吃的,她偏头期待地望着母亲,直至许韶华点头,她羞赧一笑跟叔叔道谢。
小姑娘见姐姐也有酒酿蛋,高兴地蹦蹦跳跳说要自己吃,还提出要和姐姐比赛看谁吃得快。
“我家小艺是真的喜欢言言,嫂子,我不骗你,在家的时候也就她奶奶能从她嘴里讨到吃的,应该是我谢谢言言才对,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小艺还懂得心疼人。”温祖荣既欣慰又心酸。
他高兴女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可却又忍不住难过,因为这些美好,她从未在自己的面前表现过,明明他们才是关系最亲近的父女啊,可为什么连个初次见面的人都不如呢?
“你也别着急,孩子就是喜欢跟孩子玩,你不是准备暑假把孩子带去阳城住吗?等她多跟你们相处几天,也就亲了。”
温祖荣愁眉苦脸地叹气,“说这事我还愁呢,孩子她妈这两天一直催我回阳城,我也想回去,可小艺一走远就不听哭,你说,我怎么啊?”
“要不就把她留在家吧,等你们夫妻多挣点钱,以后在镇上买套新房子,一家人团团圆圆地住在一起,感情总会有的。”
许韶华也是这样过来的,她最近被小儿子闹得头疼,所以本能地更加偏向将孩子交给父母养,等年纪大些,再叫回来。
就像温言一样,虽然平时会有磕磕绊绊,但只要给饭钱,基本不用她操心,多省事啊,她就搞不明白,温祖荣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带孩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嫂子,这真不是我说话难听,现在的孩子可不比咱小时候那会儿,一个个都聪明着呢,知道你对他不好,他也不会跟你亲。”
他难受地抹了把眼泪,“我现在就后悔,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就是再苦再累,也会把小艺带在身边抚养,你不知道啊,当初把她送回来的时候,她哭着闹着要爸爸妈妈。”
“可这次回来,她看着我们就好像看着陌生人,我哄了好久,连哄带骗啊,才肯叫一声‘爸爸’,这是我亲闺女,你说,我这心里什么滋味。”
温祖荣一度哽咽的发不出声,“她妈妈说了,以后甭管发生什么事,一家人都不能分开,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我要是不能把小艺带过去,她连我也不要了。”
许韶华不太能理解温祖荣的想法,只是干陪着笑脸。
温言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两个大人的对话,其实在几年前,外公外婆也有跟爸妈提议,将她送到他们工作的地方过暑假,想要借此培养一下他们的母女感情。
她记得当时自己就在电话旁,因为表姐刚被姨妈接着,所以她跟外公外婆提出想去看看爸妈的要求。
可那天啊,温言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电话里爸妈说过的话。
他们说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他们,让温言和温立乖乖待在许家,不要乱走。
温言说,没关系,她和弟弟会听话,一定不给爸爸妈妈添麻烦,他们就是想要去看看,爸爸妈妈过得怎么样,他们是如何生活的。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跟爸爸妈妈靠近,但是现实很残酷,因为她被拒绝了,他们连思考都没有,就把一对阻拦在外。
那几天,她的心情很颓丧,外婆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勒令爸妈必须回来看看她和弟弟小立,后来爸妈回来了。
那是小学的某个暑假,她看着记忆中早已模糊了印象的爸妈,开心地迎接他们回来。
见面的那一天,她站在一旁傻笑,却又不敢靠近,因为她能感受到,爸妈似乎并不开心,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次是外婆以“以后不帮他们带孩子”为威胁,爸妈才迫不得已回来。
他们以为,是温言和温立不听话,所以才会让许家这么生气的不想帮忙带孩子,跟爸妈相处第一个晚上,温言被狠狠地训练一顿,理由是她作为姐姐,有义务管束不听话的弟弟。
妈妈怪她没有照顾好弟弟,爸爸质问她,为什么不在弟弟闹脾气的时候阻拦,而弟弟,当时正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要跟着爸妈一起走,可爸妈却把弟弟打了一顿,说他不听话,再犯浑,就不要他。
她还记得妈妈威胁她的话:“你要是不能留在许家,我和你爸都不会要你们,想要好好过日子就去哄你外公外婆开心,在许家勤快点,争取留下。”
从那次开始,温言才明白,原来留守儿童是没有家的,在外漂泊的父母,年迈的外公外婆,他们的归属,都与自己无关。
后来,她每次看到那些有自己家的孩子都很羡慕,因为那是她童年唯一的梦想,可是现在,她多么地想要回到从前,即使寄人篱下,至少也不用......这么的痛苦。
她更羡慕小艺,这个能哭能笑可以闹的小姑娘,在听到叔叔那句“再苦再累也要把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的时候,她真的好想问问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不要她。
是她不够乖,不如别家孩子懂事,还是因为她就真的那么讨人厌。
每逢暑假,都是山水镇留守儿童出门与父母团聚的高峰期,可她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接过她,从开始的拒绝,到后来的欺骗,再到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她不会再对他们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