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颜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说话时骨子里透出的高傲与她身边的男人如出一辙。
甚至让人生出一种她没刻意针对谁,只是随手清扫身边的垃圾一般,平淡如常的神色。
这里是大池科技的主场,全场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是小池总。她一发话,保安队几乎没有犹豫就连请带送地把林婧推了出去。
毕竟对方是穿着晚礼服的女士,动作还算温柔。
只不过在宴会上被公然轰出去,这是什么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
林家夫妻俩姗姗来迟,为了他们这个女儿赶来与池颜对线。
池颜丝毫不惧,慢条斯理地反问:“您二位不如看看清楚大池的邀请函。上边写的是公司负责人。看看这全场,人家顶多携伴侣出席,您这儿拖家带口参加商业聚会算什么?”
不等林氏夫妻反驳,她转头问梁砚成:“梁氏集团的晚会有邀请阖家出席的吗?”
梁砚成未作深想,淡淡出声:“没有。”
两人一唱一和,池颜心里的气儿撒了一些。
她对上林氏夫妻,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林霜啊,我跟她关系还不错,特意写上了她的名字。您二位是有什么误会吧?”
并不是家宴,商业聚会确实很少有携全家的。
顶多就是被邀请方偕同伴侣出场。
发到林家的那张邀请函,池颜特意叫人写上了林霜。原本只是举手之劳,缓解一下她在林家不如意的日子。倒是没想林家看到林霜的名字,误以为阖家出席,带了林婧一道。
照池颜的说法,严格来说林婧确实没有出席资格。
只不过这会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
不知道自己家这个女儿那里得罪了池家,叫她能不顾林家脸面当众把人逐出去。
今天这个脸是不想丢也得丢了。
池、梁两家势头正盛,林家的生意还得依附两家,只得暗自吃下亏。
宴会上风波平息,听热闹的人逐渐散去。
在不会有背景空白的场合,池颜仿佛听到了自己迅速猛烈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在胸腔回荡。
她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不管处于优势劣势,都会很快找好定位,让自己所做的一切显得心安理得。
起码她很容易与自己妥协,从不让自己吃亏。
所以像把人赶出场这样的事,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紧张的。也就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几秒心脏跳得如此蓬勃。
好像潜意识会害怕,有人从中打断一般。
她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借抬颌的动作瞥向身侧的男人。
他只是很平常地对上了她的视线,又很平常地挪开。
池颜不足以确定刚才短暂的一瞥,是否暗含复杂的情绪。
她今晚做的这件事,骄纵、不惧后果的那一刻像她。但也正是毫不在意林家的想法,又与她平时玲珑做派相悖。
在那短暂一瞥过后,她咽下含混在嗓子眼的酒,忽然出声:“干嘛看我?”
她这些毛躁的小情绪似乎藏得不够好。
男人薄唇微动:“突然生什么气?”
不远处有人举着酒杯,像在往这边走。
池颜偏过身子,没再搭理他,径直往来人方向走了两步。两步后又觉得不够解气,不动声色扭头,脚下动作往里回勾:“你心里没点数吗!”
细高跟落下时,梁砚成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他抿了下唇,垂眸扫向落在鞋面上清晰的尖细鞋跟烙印,有些莫名。
与他何干?
今晚是吞了炮仗吗?这么大脾气。
林婧被赶出会场时,是懵的。
她只是隔着人群不远不近望了一眼,她本也没想做什么。突如其来的仇视好像在提醒她,她与梁氏那位小砚总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竟这样分秒不耽搁地将她驱逐出场。
当着他的面,遭受如此待遇。难堪与屈辱同时涌上心头,像两把利剑,刀刀剜着她的血肉。
在这一刻,林婧心里委屈与不甘胜于其他。
她原本只是单纯仰望。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很普通的一个女孩。
在高尔夫球场工作的那段时间,林婧见过不少表面绅士得体的男人。他们私底下尖酸刻薄,心情不佳就满嘴奚落人的话,林小少爷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其实还算过得去的。
只是口头上嘲讽两句对她们这些人来说,长期以往铁打的心,早就没有实质性伤害了。
还有人借着打球的名字,目光总是在她们这些年轻陪练身上游走。更有甚者还会趁机揩油。
初初见到梁氏小砚总时,林婧只觉得他俊逸非常。
慢慢的,他有多冷漠,她就有多着迷。
记得那是第一次她大着胆子去打听他的事情。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更了解他一点。
可当旁人说,“小砚总啊,听说他们梁氏和咱们陵城的大池科技联了姻。他可是人生赢家,钱权美人,什么都有。”
林婧也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下意识反驳:“可我听说豪门婚姻都是表面样子。”
“是啦是啦,不过你管人家是不是表面呢。”
女孩撇撇嘴,“有钱人的生活又不是我们能猜的到的。”
林婧默了声,没再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每次他来打球都只是单纯打球。
表情冷,话也少。
她只敢默默陪在身边。观察得够久,她就发现,只要她够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存在感,就不会惹得对方皱眉。
比起那些人前背后各一套的男人,这样表里如一的人莫名地吸引她。
以至于他露出不着痕迹的温柔时,她有一瞬惊艳,随之彻底沦陷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林婧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有多远,她只是贪图那一点美好,从不敢真正去肖想。
直到,突然到来的那一天。
她被告知自己是林家千金,现实如同跨入梦境,与她编织的幻想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出黑白轻重。
再也不是那个家庭条件普通,父亲车祸瘫痪在床,只能靠自己辛苦打工补贴家用的枝头麻雀了。
林婧仿佛看到自己飞上高枝,原本遥不可及的梦在她眼前散开了迷雾。
她也是千金小姐了,与曾经遥远如在天边的男人共同生活在了同一个世界。
那么,既然她有这样的命,为什么不敢想象更多。
就算知道对方结了婚,她还是控制不住去做梦。
他的无名指上空空荡荡,像是无声的佐证,叫她相信他的婚姻只是摆设。即便后来突然多了一枚铂金戒,她也只是想:哦,她太太可真烦人。
她的梦在进入林家后,达到了不切实际的巅峰。
小心翼翼地开了自己的新账号,怀揣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偷偷放出那些有他存在蛛丝马迹的照片。
万幸,没人发现。
所幸,反响热烈。
底下的评论吹乱了心,叫她差点以为梦境与现实真正融到了一起。
于是胆子又大了一点,一而再再而三,照片越放越多。
而后遗憾又期待地默认着这些行径的存在。
有时候她想,就算有人说破那又怎样,她可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承认过。她不是世人不齿的那种小三。
梦做得多了,好像想的东西就会更多。
每每看到他出现,林婧遥遥看着,想接近,又惶恐。
仅存的那点羞耻心牵制着她,却在被公然赶出会场的那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爆发。
在喜欢的人面前丢尽了脸,于她来说太难堪了。
最紧要的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是她仍然没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她仍然不与他们处于同一个圈子。
她自始至终,只是个可怜的局外人。
林婧闭上眼,不敢看宴会厅里众人的目光,更不敢看他的神色。
如果他淡漠的眼底闪过讥讽,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都会让她像被当众抽了巴掌一般,难堪、屈辱到无以复加。
每个人仿佛都在嘲笑,包括那个没有小姐命还留在林家的姐姐。
林婧死死咬紧后牙,第一次知道即便接近了这个圈子,但圈子里本身存在的鸿沟更让人绝望。
那天晚上,回到林家。
林氏夫妻安静坐在客厅,不像对待亲生女儿,也不像先前那么和蔼。只冷着声问她:“什么时候得罪了池家?”
所以,今晚出了这样的事,她不配得到关心吗?
林婧挺着脊背沉默许久,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在这样的环境中,利益关系是稳稳高于一切的。
她看了一眼楼上林霜房间的方向,无声垂泪。
良久,小声地辩解道:“池小姐是姐姐的好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能只是……”
她咬着下唇,满腹委屈:“只是为姐姐鸣不平吧。”
“有什么不平的?”林父问。
“她们都觉得,是我的出现抢了原本属于姐姐的爱。”
林婧哭着小声抽噎,强忍呜咽:“如果爸爸妈妈没找回我,该多好。”
“好了好了,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林母心软,拍了拍她的手:“去好好洗把脸。关系处不好没关系,以后熟悉了,大家都会接纳你的。”
“嗯,我知道了。”林婧小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请姐妹们以林婧为反面教材,仔细辨别生活中的白莲三。
池颜:来,先别辨别了,上我的加农炮。
我真的太困了,先写这么多。
双手合十,求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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