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成天鹅形的餐巾放置在高档金丝餐盘中央,四套银质餐具在两侧依次摆开,只是没有筷子。
晚宴很丰盛,有很多没吃过的味道奇异的肉类,用奶油制作的菜品味道可口,面包分为脆面包和肉桂面包两种,梅子酱、鱼子酱等酱料也是多样而美味。但是遗憾的是大部分都是冷餐,似乎这里的人都有一个铁胃。
雪痕相信就算是带着冰渣他们也能大快朵颐。
雪痕在朝圣之路上并不觉得饿,因此只是蜻蜓点水地尝了尝这些充满异国风味的食物。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观察远远坐在长条桌另一端、主人位置一侧的琴。
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怒。但是她一直没有看雪痕一眼,这令雪痕心中惴惴,担心自己已经被她深深记恨。
晚宴之后,喝过黑色的咖啡,舞会开始了。
雪痕又换上了罗兰给他准备的另一套衣服,这令他不胜其烦,不明白为什么吃饭要换衣服,跳舞又要换衣服。北奥的大家族的人都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一天到晚换衣服。
但是不得不说,新衣服非常合体,宽大而洁白的真丝衬衣,钻石菱形领结,衬得雪痕有几分英气逼人。黑色的燕尾服,配圆头德比鞋,细节处理得一丝不苟,穿上这一套,他简直从乡野村夫一下子变身成北奥富家贵公子,如果不是肤色和发色与众人格格不入,他简直可以混入北奥上流社会贵族们的舞会。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雪痕撇撇嘴,并不是非常感冒,西方的服装对他来说是奇装异服,他只当自己是入乡随俗了。但是并不能从中看出什么美感来。
诺德家族城堡凯雷城的正厅,这里是整个凯雷城堡的核心区域,也是最为富丽堂皇之所。穹庐形的天顶很高大,水晶吊灯光彩熠熠,墙上是巨幅的古典油画,绘制着以诸神的黄昏为题材的神话战争场面。侍者笔挺地站立在大门两旁,宾客乘着各种交通工具而来,有车有马,甚至还有人力轿子,穿着各色燕尾服和小夜礼服的男士们挽着女士的手臂,昂首阔步,他们谈吐非凡,气质优雅,踩着一直铺到台阶底下的红色地毯鱼贯而入。
而随行而来的穿着各色盔甲的骑士们,则被安置在偏厅。
雪痕被这大场面惊住了,没想到北奥贵族们的排场是如此之大。在雪痕贫瘠的生活阅历之中,即便涉谷镇的大户人家的婚宴,也未必有这样的排场和气氛。
但是他并不十分在意这些浮华,因为他知道在这朝圣之路上,作为客体的自己只是个过客,就像一个看电影的观众,无论电影多么精彩,当电影散场,走出影院的时刻,自己就重新被打回原形,堕入残酷的现实中。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不,有一样东西能带走,那就是经验和知识。
雪痕端着一杯不知名的酒,笔直地站在自助餐台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复习凯文教他的“六式·散”的技巧。
但是练了一会,他就感到心中烦躁,无法继续,脑海中老是想到罗兰的问题和琴的面无表情的脸,想到他们当前的紧张关系。
哎,不知道琴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气,也许是非常生气吧。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边的几个北奥年轻人的谈话。
“听说这是诺德家族的长女第一次舞会。”
“是啊,听说她十分貌美,现在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
“不知道谁会跟她跳第一支舞。”
“你们就别想了,她一定会选上我,我们塔斯家族和诺德家族的贸易合作刚刚开始……”
雪痕瞥了他们一眼,发现各个都是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都展现出一种贵族风范,想必都是各个家族的青年才俊。
罗兰之前介绍过舞会:在北奥,舞会是各大家族交流感情的重要社交活动,家族中的年轻男女也都想借此机会找到心仪的对象,发展感情。他心中明白,这个舞会不是简单的娱乐,对于这些贵族子弟来说,也是个追求琴的大好机会。
比诺德家族弱小的家族,希望借助这次舞会攀附上诺德家族这个高枝,与诺德家族旗鼓相当的家族,则希望借联姻达成强强联合。年轻人们的感情和婚姻,其实只是家族兴盛的棋子。看着雄心勃勃的贵公子们,雪痕轻叹口气。
这样的豪门望族的生活,果然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无法想象的。
他的叹息引来了那几个贵族少年的注意,他们也上下打量了雪痕一番。对于他的来历虽然不甚清楚,但是看他的举止气质就不像贵族,少年们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雪痕虽然衣着光鲜,但是来自山野的气质却是难以改变,他也无意掩饰。
“哪里来的野小子,这样的家伙也想和琴跳舞吗?”
“不像是北奥的贵族,也许是从欧洲来的吧。”
“土里土气的,诺德家族怎么会请这样的人来参加舞会。”
他们在低声议论,但是对于作为客体,感官无比敏锐的雪痕来说,这就像是在他耳边说话。
尤其是那塔斯家族的褐色头发少年,竟对着雪痕喊道:“喂!这位少爷,你的叉子拿反了!”
引得周围人轰然大笑。
雪痕瞥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淡然一笑,默默走开了。
这些npc一样的人,他不屑于与其一般见识。
这时,有老成持重的侍者与他擦肩而过,将一张纸条递给那塔斯家族的少年。
雪痕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那少年以掩盖不住的兴奋语气对周围的贵族少年说道:“诺德家族已经和我们家族定好了,我将和琴跳第一支舞!”
周围传来欢呼、奉承话和充满嫉妒的赞美。
琴和谁跳第一支舞,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事情,这标志着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甚至可能走向联姻。
雪痕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略有吃惊,原来这个选择是两个家族商定之后的结果,并不由得琴做主。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如此重大的关乎家族命运的决定,怎么可能会落到年轻一代手中呢?
正要远走,忽然又听到那塔斯家族的少年低声回应同伴的祝贺:“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公爵的女儿,只是我的第一块跳板罢了。我最终的目标……是北奥王室!”
因为在这里有过人的听力,雪痕听到了他们隐秘的对话,他回过头来,对那塔斯家的少年充满了厌恶。
同时也对琴的命运感到有些忧心忡忡。
他在这里就像一个观察者,能够看到琴的生活,甚至看到琴所看不到的角落。这令他想到毕沙罗的预言能力,毕沙罗在看别人命运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感觉?但是他的能力既然名为预言,那么最大的悲哀就是无法改变。他也曾说过作为命运的观察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保持观望。而雪痕却忍不住,这朝圣之路上,他就是王,怎么能看着这些npc在这里作践琴?背地里也不行。
乐队舒缓的音乐停止,琴从二楼出现,走下长长的台阶来到大厅。
她身着一件白纱舞裙,白纱手套,头戴珍珠小王冠。画了一点淡妆,便艳丽动人,美得摄人心魄。
包括雪痕在内的所有青年男子都楞了片刻,为她的美貌和高贵气质所吸引。
舞会正时开始了,琴目光扫视全场,找到了那个塔斯家族的少年,她抬起手,示意对方走上前去挽她的手。
侍者在一旁说道:“塔斯家族的少爷,欢迎你……”
塔斯家的少爷抖了抖衣领,在同伴的掌声中以优雅而潇洒的姿态走上台阶,就像决斗中获胜的骑士走上领奖台摘取属于他的桂冠。
他的态度不紧不慢,
他的步伐不徐不疾,
保持着审慎而高贵的气度和礼仪,无可挑剔的贵族风范。
就在这时,一声爆响,那志得意满的塔斯少爷屁股上突然开了花,仿佛裤子里有爆竹爆炸,把屁股上的裤子炸得粉碎。
全场哗然。
有好事的少年夸张地大喊:“哇!好厉害的屁啊!”
哄堂大笑。
塔斯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慌忙遮掩,气急败坏而又尴尬不已地大喊:“谁?!是谁干的!竟敢偷袭本少!你死定了!”
侍者连忙上前为他披上大氅,遮住不雅部位。
场面一度混乱了几分,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别人对他下的手,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阶,在台阶上自己炸了的,在那一时刻没有人接触他,自然是无法指责他人。
人们只道是他真的放了个威力巨大的屁。
但琴却看向人群中角落里的雪痕,嘴角微微扬起。
虽然雪痕自己不觉得,但是其实穿上了正装的他英气逼人,与之前判若两人,果然是人靠衣装,就连琴此时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装造型,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雪痕没有注意到琴的注视,还沉浸在戏弄塔斯少爷带来的快感中,他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在偷乐:这“散”的技巧,算是入门了。
原来刚才是他用手指摆出枪形,将一团念气射向了塔斯少爷的屁股。
因为他的客体身份,他的行为无声无息,无人能够抓住他的把柄,他的念力强度也翻倍,达到了能够炸碎对方衣服的程度,所以才造成了这样滑稽而又诡谲的一幕。
人们渐渐恢复了秩序,舞会重新开始。琴再次伸手,重新点选第一位舞伴。
雪痕看着那塔斯少爷狼狈地离开大厅,心中暗笑: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跳板也不是那么好踩的。
报复完了转念一想又觉得索然无味:哎,何必呢,自己是在朝圣之路上,就算杀了他也没法在现实中影响他分毫。
但是不管怎么说,心里舒服了一些。
琴已经重新点选了新的舞伴,雪痕听见侍者以平稳而嘹亮的声音高声说道:“来自东方雪之王国的王子——雪痕!欢迎你!”
雪痕楞了,重名了吧。
回过头,看向那高声说话的侍者,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刚才的侍者,那不是凯文嘛!
凯文一脸笑意地看着雪痕,意思好像是在说:做兄弟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再看向台阶上的琴,她正略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雪痕指了指自己,充满疑问地看着琴,琴微微点头。
雪之王国的什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众人的目光已经刷地聚集到雪痕身上,犹如无数盏聚光灯。灼灼的目光让人心情紧张。
雪痕心下一横:吗的,我是这个朝圣之路的主人!我还怕你们不成。
他大踏步地走上台阶,昂首阔步,粗犷奔放,就像土匪抢亲。还不忘用“硬”护住自己的臀部。
这不符合北奥的从容舒缓的社交礼节。但是没有人笑,也没有人非议。
人们从知道他是东方一个王国的王子开始,就对他的所有行为刮目相看,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因为这可能是来自一个神秘的东方古国的礼仪,是东方历史文化的积淀和传承。
正如东方人眼中所有的西方国家都没有区别一样,在不了解东方的西方人眼里,东方也只有一个国家,因此所谓的雪之王国在某些人眼中有整个东方那么大。
礼仪是什么?其实就是交流和沟通的一种方式,强势者以自己的礼仪行事。
无论雪痕的行为多么不符合北奥的社交礼仪,他只要自信满满的一句话就可以平息所有的非议:“在我的国家,我们的礼仪就是这样的。”
于是这位东方神秘古国的“王子”豪迈地牵着琴的手,走进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