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了,死在我们念师公会举办的入门考核中,我将引咎辞职,作为会长,对这件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会长毕沙罗沉痛地说道。
观众席上的人们都清楚,雪痕和奇路交手,几乎就预示着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要步库里的后尘了,几乎百分之一百是雪痕。
就算只死了库里一个,会长毕沙罗已经难辞其咎了,更何况再加上一个雪痕?
“那我是不是也该退位啊?”教宗扶了下帽子,语气讽刺,显然对毕沙罗的说法不尽赞同。
会长毕沙罗摇了摇头:“你爱惜权位,我却不然。我们念师公会和你们新神教可是完全不同的组织。”
“行了,别再跟我宣扬你那套爱和正义的理论了,你我都是身居高位的人,就别说那些糊弄信徒的话了,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吧。”
毕沙罗再次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心说和他这种没有信仰的人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他们三个人中,有一个是琥珀的内应,你知道吧。”教宗低声说道。
“且不说我们并不知道是谁,即便知道,也不能让他死在这个竞技场里,死在念师的入门考核上啊。”
“如果只死一个的话……”教宗眯缝着眼睛看向竞技场里,话只说了一半。
会长眉头紧锁地第三次对他摇了摇头。
教宗没有继续说下去。
教宗的话里意思很明显,如果只死一个的话,可以将内奸的罪名套在他身上,反正死无对证。这样可以减轻外界对于他们的指责,甚至可以把他的死说成是反击入侵的的一次大捷。
雪痕的手在战抖,刚才的一次交锋,震得他虎口发麻。不打不知道,打上了才知道奇路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刚才如果没挡住,就要被割喉了。奇路虽然也很疲惫,但是显然还是在自己之上。更何况他还没有使出自己的念能力——在之前他击杀普利尼和扎德克的时候的那神速一击。
“最后一击了,雪痕,我们场外见吧!观众们估计也看得烦了。”
观众们却在心里骂娘,你是个好演员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替观众着想了啊,我们才不烦啊,你们最好打上个一天两天的才好啊!
二人摆好架势,心里都清楚,这是拼尽全力的一击,非死即伤。
来了,雪痕有强烈的预感,这就是奇路的最强一剑,说不定会使出他的念能力——击杀扎德克和普利尼的那神秘一剑。
就在他们要冲向对方的一刻,久违的广播突然响起:
“停止!停止!停止!比赛终止!全部都不许动!”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彻整个竞技场。这声音以音波方式传播的同时,也在雪痕和奇路的脑海里炸响,整个竞技场里里外外都听到了。
是柴总监,他在最关键的一刻修好了广播系统。
观众席上众人一片欢呼。
虽然死了一个,但是也救了一个,噩梦结束了,这场残酷的死亡游戏结束了。
教宗和会长对望了一眼,都感到如释重负。
“复活系统失效了,请不要继续战斗,在竞技场中自行处理伤口,我们正在维修故障,请等待我们的救援。”斯蒂夫也在广播中说道。
“好险啊!奇路。”
“是啊!好险啊雪痕,我差点就杀了你!”奇路也惊讶道。
“这是真的吧,不是在考验我们的战斗意志什么的吧。”雪痕听着广播里的说话声,有些不敢置信。
“应该不是吧,虽然我也不敢相信还有故障这种事。但是没人会开这样的玩笑吧。”
“喂!之前的人们都死了吗?”雪痕对着天空大声问道,他知道现在对方能够听到他说话。
“哦,那倒没有,故障是刚刚出现的。”广播中传出总监的声音。
总监没有说库里的事情,他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知道自己杀死了自己未来的同学,也许会让他们产生心理阴影。毕竟还是孩子。
“好吧,那我们正好不用打了。”奇路收了刀,笑道,“不过我还真是想和你分个胜负呢。”
“没关系,下次吧,这次就先放你一马,你知道我只使出了三份力吧。”决斗中止了,放松下来的雪痕开了个玩笑。
奇路大笑。
雪痕松开手,那满是断口的柴刀直插在沼泽的泥泞中。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和奇路短暂的交手已经耗尽了雪痕全部的心力,能挺过三招对他来说已经是远超预期。
雪痕瘫坐在芦苇丛里,心中却在问:奇路,你知道竞技场的故障吗?作为内应,你是否也有同伙在外面进行着破坏活动呢?这些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吗?
从奇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奇路站在那里若有所思,想必也是在考虑相关的问题。
从他听到竞技场故障的时候的惊讶表现,也能看出他对此并不知情,那么,他在这起事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雪痕想问,但是此时这话可无法问出口,奇路的内应身份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是个秘密,雪痕既然相信他,就要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奇路,你的家人要和你对话。”广播中又传出总监的声音。
奇路的家人要求说话,总监允许了。他没有理由不允许。
一阵嘈杂的电流音之后,一个沉稳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
“奇路,你还活着?”
“妈妈?是的,我还活着!”奇路对着天空大喊。
“奇路,你爸爸很生气。”
奇路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慢慢低下头去。
“我会和他解释的……”
广播中又传出一阵嘈杂的电子音,似乎是话筒挪动了位置。
“妈妈?”奇路疑惑地问道。
奇路的母亲没有继续说话,但是广播中渐渐传出一种敲击木头的声音。保持着均匀的节奏,在整个竞技场里回荡。
听到这个声音,奇路猛然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天空。
木头的敲击声沉稳而顿挫,从广播中传出,就像千年古城的晨钟暮鼓。
“不!你不能这么做!”奇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天空大喊。
广播中没有回应,奇路的母亲也没有说话。
奇路焦躁起来,一贯的潇洒气质瞬间荡然无存,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交流。
“不……”
“奇路你怎么了?”
奇路呆立在原地,没有说话,但眼神闪烁,似乎是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究竟是什么引起了他的变化?是他母亲的话?还是那枯燥而无意义的敲击木头的声音?
“你没事吧!”奇路的突然变化让雪痕也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来,走向奇路,想看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痕已经走到奇路身边一米远的地方,这时,突然的一道刀光,向着雪痕的鼻尖就划了过来。
雪痕被吓了一跳,在那一瞬间脚下一软,摔倒在泥水中,但刚好躲开了这一刀。
“奇路!你干什么?”
这道刀光,是奇路的拔刀术。
这是怎么回事?奇路刚刚还好好地和母亲对话,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
“雪痕!来决一胜负吧。”奇路从地上站起,转过头,单手提刀,刀刃向上,手臂微曲,摆出一个右单手中段构,刀尖指着雪痕。他的眼睛冷漠而淡然,没有一点神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冷血无情的气质,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经从心中被抹除了。
“喂!你被打到头了吧!你也听到了,人家说那个什么要命的复活系统失效了啊!我虽然不懂,但是我知道那意思就是死了就活不了了啊!”
回应雪痕的是又一刀。在雪痕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是我啊!奇路!”雪痕在泥水中手脚并用地倒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是他已经顾不得形象,他不想与奇路争斗,也不想死。
这可不同于刚才,刚才他们都不知道复活系统的故障。无知无惧。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知道要是死了,那就是真死啊!心境便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神庙坍塌成的平台上,熔岩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火焰,从那裂口中烧了上来,引燃了周围干燥的芦苇,火焰正在整个竞技场里快速蔓延。气势汹汹。
但是这些火焰都没有了温度,徒有气势。这是因为天气控制系统出现故障导致的。
雪痕刚爬上平台,就感觉地面在缓缓下陷,似乎整个神庙都要进一步陷入地下了。
他挣扎着捡回了自己的柴刀,快速转身,格挡奇路的刀。
当的一声,柴刀脱手,奇路剑指雪痕眉心。
如果心无杂念,只有胜负,雪痕能够挡下三招,但是自从他知道了死后无法复活,心中就如翻江倒海,再也无法恢复平静。剑心已乱,自然连一招都挡不下。
“该死的!该死!真是不嫌事大啊!”总监一颗椰枣扎穿了自己的腮帮。
他连忙飞奔回控制台。
总监现在明白了,维修竞技场系统是势在必行,无法逃避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带上那遮住了五官的布满数据线的古怪面具,仿佛带上氧气面罩。
扑通一声,他的意识坠入水中,如潜水员坠入海洋。
沉浸,就像作家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中,艺术家沉浸于赋予灵性的画面之中,专注于数据的柴总监沉浸入耶路撒冷的数据海洋之中。
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湛蓝的数据的洪流将他包裹,关键数据就像一条条白色的小鱼,汇聚成一个容易受惊的旋风,与总监若即若离。
总监从鱼群之中分辨自己需要的信息,仿佛一个乐队指挥,以十指分别指挥着十支乐团,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分拣自己所需。鱼群时而混乱,时而秩序,时而受惊遁走,时而又被拉到面前。
总监看到了那些红色的鱼,那就是病毒的残片,但只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它们从黑暗的海底出现,在下面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不知隐藏着什么庞然大物。
总监向黑暗的深海坠入,他决心斩草除根,一举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源。
是否能够成功他倒没有考虑,但是另一个问题却先浮现在脑海:
他们真的能坚持到那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