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如水,竹墙上的夜光珠还闪着幽幽的亮光,母亲和月月在另一张床上睡下了,在朗宇的坚持下,终于获得能独自睡一个床上。听说以前都是和母亲睡一床的,为的是照顾他方便,每夜里要帮他翻好几次身。虽然这个身体曾经并不是自己的,但仍然使朗宇心里一阵热乎乎的。暗叹一声老天待自己总算不薄,也许上一世的孤苦,会在这一世加倍的偿还给自己吧。
静静地夜里,朗宇微眯着眼睛凝望着屋顶的竹笆。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在那个世界中自己唯一的亲人。
那也是一个深夜吧。听师傅说那夜里应该还是飘着细雨。
他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是一个拾荒的老人把他捡回了家。甚至这老人和那第一个家的样子他也一点不曾记得,这些都是师傅讲给他的。
飘着细雨的夜里,一个蹒跚的老人披着一块破旧的雨布,推着他的小车默默的在街道上走着。忽而听到一阵断断续续地哭声。老人循着哭声走去,从街道边的灌木丛中抱起一个男孩,被一块红布裹着。奇怪的是那男孩一到老人的怀中就止住了哭声,还对老人灿烂的一笑。
看着怀是的孩子,老人叹了口气,“相见就是有缘,我们都是苦命的人那,就做个伴吧。”
从此男孩就跟在了老人的身边。那架简单的两轮车上便多了一个和老人说话的人。
老人是一个拾荒者,平常日子捡些人们扔掉的破烂去卖,勉强维持生活。三岁的时候,老人的身体更糟了,不停的咳嗽。
一天,在卖掉所有拣到的东西,推着车往回走的时候,老人碰到了一个出家人。那道士仔细的看了看孩子,对老人说“让这孩子跟我走吧。贫道看他骨骼清奇,颇有道缘。我会照顾好他的。”
老人默默的看着孩子很久,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呢”道士又问。
老人恋恋的看着孩子,道“他不是我的孩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既然我们有这分缘分,就给他起个名字吧,我姓朗,他是我在一个雨夜拣到的,就叫朗雨吧。”
那道士就是朗宇的师傅。从此朗宇就随着师傅离开了那个小城。师傅又把名字中的雨改为了宇宙的宇,可是朗宇并没有成为小道士,而是随着师傅四方漂泊。师傅说道者道也,天道即人道,人道即天道。入道并不是只要苦修,而是要入世参悟,道者就是一个缘。
这一入世就是十五年。十五年间,小朗宇仍然没有悟到道,倒是修成了一个贼,而且是一个高级的贼。
做为一个道士的弟子,朗宇没有学到什么画符念咒的道法,师傅反而教了他一身穿墙越脊,飞檐走壁身手。甚至还有心理、礼仪、伪装、考古,等等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
当朗宇第一次完成了任务回来问师傅“这是道吗,怎么觉得自己更象是一个贼呢”其实他已有些怀疑师傅是不是把他带沟里去了。
师傅却神秘的笑看着朗宇,“这不是贼,贼是贼,盗是盗,盗不是贼,贼也不可能成盗。贼行无道,盗亦有道。慢慢体会吧,”
虽然还是不懂,但朗宇仍然选择了相信。又五年的时间,朗宇逐渐成熟了,也成名了。
盗之道似乎在于盗富济贫,几次做完师傅交代的任务以后,朗宇感觉是摸着了点师傅所谓的道了。
在那些富豪,奸商,贪官的心里,这世间就从此多了一个让他们又恨又畏的孤狼。
见的多了,朗宇也愈加看到了那些豪强贪吏的阴险、贪婪、丑恶。他同情那些无奈的小百姓,他知道在一个若大的国家,法律尚无能为力,他所做的这些也只是杯水对车薪,但他依然热衷于这种盗富济贫的事业。当然他从不伤人,这是他的原则。
师傅也许说的很对,他已经模糊的感觉到了自己的道顺应本心,率性而为。有时候为了三两块钱他也出手,只为了让丢了钱的小女孩去买一根火腿肠。有时候一次出手就是几百万,对那些横贪暴敛的街霸污吏豪不手软。然后千金散尽,去接济那些在贫苦线上苦苦挣扎的人们,就象那个十几年来,自己一直未曾再找到过的曾经的养父朗老头。
几年来,他拥有了各种各样的身份,但没有人知道他仍然是一个穷人,象他的师傅一样的穷人。
有一天师傅把他叫去,一杯淡茶两人谈了半天。
最后,师傅告诉他,自己要继续云游,让他不要去找他了,也许在天涯,也许有一天就是他身旁的一个乞丐。朗宇最后问起师傅,他这些年还一直不知道师傅的名字,老人拈须轻笑“吾道不孤,足慰我心,何必传名于世。”言罢飘然而去。朗宇终于没有再见到师傅。但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师傅都在看着。因此从十八岁出道,到如今,朗宇一真恪守自己的原则,遵循自己的道。他不是杀手,不是刺客,从不为恩怨和小利为人出头。
但这一次他有点破例了。
那天一个年轻人找到了他,看起来像个学者。年轻人递给他一封信,说是代他的老师送来的,略作寒暄便离开了。
信是一个自称文教授的古文化专家写来的,在其中只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在很久以前的那场战争中,扶桑国的一个考古探险队潜入了敦煌,在西北的沙漠中发现了一个古城的遗址,经过挖掘,探到一个地下洞穴,在洞穴中窃得大量古文物。但在那次挖掘中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几乎全队丧生,只有三人逃了出来,古城随之崩塌,归于无尽的黄沙。
幸存的三人几经辗转,终于将这批文物带回了本土。历经数十年,多数的文物都已被考察出来,其存在年代大都在地质年代以前,据此可判断在现今的人类社会之前曾存在史前文明。但在这些古文物中有一个类似石头雕刻的卷轴,一直无法解开。即使运用了最先进的科技手段,仍然无法探知它的成因,以及内部结构。
十几天前,当年从洞穴中逃出的三人之一,如今的考古界的泰斗梅川一夫再次来到我国,媒体上声称是进行学术交流,实际上是其得到了某些信息。古卷轴可能与我国古老的道教有关,因此在拜访了几位道学大师后,准备再赴敦煌。
信中只讲了这些,下面是一张照片的影印,还有四个字“毓水蓬莱”。
看过信,朗宇笑了,并不是感到这位教授有多聪明,而是他从这简单的信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三天后,他找到了位于西北边陲的一个城市。有个叫“毓水蓬莱”宾馆。
两个扶丧人并不难找,其时正打算离开,雇了三架驼骆,带了大量了生活用品。朗宇便一路跟着,只五天后,朗宇便发现了古卷轴的藏所。
又经过三个月的观察和准备,在离目的地还有两站地的一个偏僻小城,朗宇动手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当他迷倒了两个扶丧人找来的向导,从其怀里拿出卷轴的时候,另人意想不到是,三名杀手突然出现了,是隐者,一直没有露过面的隐者。直到最后一刻朗宇终于想明白了,那个让他一直困扰和疑惑的怪现象两个人的包裹里为什么总是带着过量的食物和水,而第二天又会装上一批。本打算潇洒的做上一笔,能再见到师傅,没想到一步棋错,功败垂成。
想到小城中的那一夜,就象发生在昨天,朗宇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一夜之间自己却到了这个陌生的小村落,一个陌生的世界。难道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还能死里逃生,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今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真实而又似虚幻。
可以说朗宇对目前的处境一点也不清楚。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环境,必须先弄清楚一切。
目前最紧要的是他的语言在这里无法交流,看来有必要尽快的多掌握一门外语了。一夜无眠,当快到黎明的时候,朗宇才有了一些困意。
“宇兄弟呢,哈哈,两天不见,终于醒了,哈哈,宇兄弟,哥来了,啊”一个大嗓门一下惊醒了朗宇,接着一声惊叫,象被掐住了脖子,
“干什么”
“你小点声,小心再让你爬一圈信不信”是月月的声音。
“好好,我服,我服,老姐,我兄弟在哪呢”
“你们两个呀,见面就动手,小宇在屋里还睡呢。”是母亲的声音,在屋外笑着说道。
又有一个哥哥,有意思,朗宇也没有了睡意,翻身下床,穿好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推开门。
“咣”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正在偷眼从门缝向里观看的一个大块头被撞得一愣。
“哎哟,兄弟,不待这么玩的。”眼前站着一个魁梧的大男孩,比朗宇高一个头,身体象个水桶,能把朗宇装起来。此时正手捂着鼻子。惹着娘俩都笑了起来。
朗宇也憋不住笑着道“不好意思。”
这句话让大男孩又一愣,什么玩意,听不懂。“姐,他说啥”他转身看向月月。一脸迷惑的表情。
“该,他说该呀,呵呵呵”。
母亲仍然一身素白的衣衫,这时嗔了月月一眼,对着那男孩道“别听她瞎说,小宇昨天才恢复,话还说不好,过几天就好了。”
然后看向朗宇,“宇儿,这是你古爷爷的孙子古雷,是你哥哥。”
朗宇点了点头,伸出小手。古雷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啪”的一下拍在朗宇的手上,“成,以后咱就是铁哥们了,谁敢欺负你,哥揍他。”然后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哥已经是三级斗士了。哈哈”
朗宇一阵无语。
“切。”月月不屑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古雷立马蔫了,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两下。转向朗宇的母亲,“陆姨,我宇兄弟的病也好了,挺精神的。哈哈,不能说话的事,放心,就交给我了。现在我就带他到咱村里转转,我娘也想见见他呢。”说着,拉起朗宇就往外走。还对朗宇神秘的道“走,兄弟,哥还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礼物呢。”
说实话朗宇也很想出外面看看,自从昨天醒来,还没有出过这个小院呢。看着母亲没有拦阻,朗宇便由着古雷拉着跑出了竹门。
“小雷子,别带他出村外去。”
“小宇还没吃饭呢。”母亲和月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知道了。放心吧。”说着话,两人已经奔出了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