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人未到,歌声已到。
翟思静在蒹葭宫里诧异地侧耳倾听,终于相信确实是他时,那人已经大踏步进来了,冲她坏坏邪邪一笑,换她顿时翻了翻眼睛。
她原本在赏花,现在花也不赏了,也不理他,拔脚就进到屋子里,拿起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的针线活计继续做起来。
杜文亦步亦趋跟上来,顺手关上门,手里捏着一串刚扯下来的海棠花儿,上前淘气地插在她鬓边。外头的人知趣,都顿时离得远远的。
他又夺过她手里的绣花绷子,手举高,脖子却低下来,笑眯眯凑着:“咦,我今天哪里惹到你了?干嘛对我翻白眼?”
“今儿又不是我轮班。”翟思静伸手要抢回自己的绣花绷子,够了两够,到底不及他手长,干脆在坐榻上翻身侧躺,把鬓边的花儿一扯扔在一边,留个后背给他。
“原来是吃醋呀!”他越发来劲了,在她说“哪个吃你醋”之前,把她的话堵在亲吻里。
他跪撑在她身侧,一点都压不到她的肚子,也能吻得她意醉神迷。
翟思静朦朦胧胧间想:为什么要吃他的醋呢?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是正常的,他去别人的宫里也是正常的,她不是自小就受到教导:女子要宽容不妒吗?今天心里突然酸酸的是为什么呢?
可是他的唇离开时,她心里又酸酸的难受起来,想着他“轮班”又要宿到别人那里,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撩拨地去亲吻别人?她曾经无比地想赶他离开,现在明明该做出“不妒”的贤良模样,却偏偏做不出来。
他也一骨碌翻身侧躺在她对面,撑着头对她融融地笑,然后一伸手把她揽过来,在腰间不停地抚,哄着说:“我不是来了嘛,不是来了嘛……”
翟思静想着他晚间还是要去李迦梨那里,不知为什么,莫名地对李迦梨有种特别的担心——大概是李迦梨太美了,女人本能地对这样又娇又媚的对手感觉到危机。翟思静不愿意说自己心里发酸,于是伸手掐他,嘟嘟囔囔地说:“你来做什么?原本我好好的……你来做什么?你不该来这儿,给我增加罪过……”
杜文任她掐着,任她责难,笑眯眯只蜻蜓点水似的吻她的脸颊,但她始终没能心安。
突然,他皱眉“哎呦”了一声。
翟思静不由就停了手,征询地看他。而他一如既往的坏样儿,又攒眉咧嘴很痛似的,又挤眉弄眼使坏似的。
翟思静把手挪上来拧他的腮帮子,知道他皮肤容易发红,不敢用大劲儿,恨恨地说:“你又装!”
“我没装。”他龇牙咧嘴地伸手自己揉了腿两把,委屈兮兮说,“不信你看看。”
翟思静现在也放得开,松他的衣带和汗巾检视。果然那结实修长的腿上有长长一道肿痕,横贯在他蜜色的肌肤上,再给她重叠着掐了月牙形的一对指印,都有点泛紫。
她也心疼起来,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早说呀?”他像有口难言一样埋怨,“逢人就讲我又被揍了?”
翟思静叹口气帮他揉揉。他却得寸进尺地抵过来:“你看我裤子都给你脱了……”
她啐了一口,却给他搅闹得面红耳热。
“我再给你穿上。”
他不依不饶:“哪那么便宜?我的裤子是说脱就脱,说穿就穿的么?你也太把我这大汗当儿戏了……”
身体也不依不饶凑近了,伸手解她的裙带,嘴里又道:“其实也挺好呀,我在你这儿把‘赋税’缴了,你也不用担心我还有‘余粮’贴补了别人。”
摸摸她的胸口笑道:“这里就不感觉酸溜溜的了。”
匪夷所思的比喻,她却拒绝不得了,身体相凑时只来得及说:“你难道是只一次的能耐?”
他不敢太用力,慢慢地体验她的滋味,说话依然无赖:“没事,听你的,你讲缴几次‘赋税’,我就尽力缴满了,不剩给别人……”
午觉的时候来这么一场,身体和头脑都很快在绚烂绽放之后疲倦了,翟思静气喘吁吁地窝在他怀里睡了。杜文摸着她的肚子,慢慢也睡着了。
她醒过来时,黄昏的斜照从窗棂射进来,上头蒙着的烟霞色的薄纱再罩着霞光,映得他们起卧的坐榻一片金红色。她身上微微的汗水已经干了,浑身暖融融的;杜文早就醒了,可因为她的脖子枕在他胳膊上,所以一动都没动,他的脸落在霞光里,眼睫和嘴唇也勾着金红色的边儿。他身上依然散发着好闻的气息,让人心里安宁。
见翟思静睁眼,杜文笑道:“我感觉我可以再缴一回。”
翟思静笑着讨饶道:“我‘粮仓’已经满了。谢谢你了!”又低声说:“刚刚被孩子踢了一脚醒了,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杜文的手一直没离开她的肚皮,笑着说:“我也感觉到了一些动静。真是奇妙呢!”
第一次做父亲,第一次感受孕育孩子这样奇妙的事,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欣喜和跃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个对儿女极其冷酷的父亲,这会儿却迫不及待想和翟思静分享自己的情绪:“刚刚我觉得你肚皮弹了弹,像个小气泡‘噗’——迸开在我手心里……我将来要好好疼这个孩子,他太可爱了!”
翟思静被他说得冁颜,笑道:“但愿你说到做到。”
接着又劝:“不早了,你别耽搁太晚了。人家还在行露宫里等你呢,不知怎么望眼欲穿。”
“让她望眼欲穿好了。”杜文无所谓地说,“她是侍寝,又不是侍膳。我要在这里开晚膳。”
任性起来就是不讲道理,非在翟思静那里折腾到打了头更,翟思静都困倦想睡了,杜文才起身离去。
晚上的春风和煦,带来不知哪里的花香,他神清气爽地慢慢散着步往行露宫方向而去。
行露宫里自然还是灯火通明。
等得心焦的李迦梨终于盼来了她的夫君:五日轮一回,之前却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她虽然是害羞的处子,但是心里也急坏了,偏生又无处诉说。
“大汗来了。”李迦梨在宫门口向他请安,偷眼瞟着这位君王,见他动作散漫,别透着一股撩人的味道,少女的心不由“怦怦”跳动。
杜文笑融融叫她起身,然后熟不拘礼地进来宫室里。
里头燃着西域的香,弥漫着一股幽微诱惑的气息。杜文皱了皱眉,说:“香能不能撤掉?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李迦梨有些踌躇——毕竟这是嬷嬷特意给她点上的、具有催情效果的香料,但皇帝都发话了,虽说客客气气,不听话也不好,只能赶紧使个眼色叫宫人收了,然后提着精神笑问道:“不知道大汗喜欢什么样的香呢?”
杜文看她一眼,说:“大春天的,到处都是花木清香,自自然然的倒不好?”
等宫人换掉了香,他伸了个懒腰:“今天国事忙死了,傍晚时还处置了好些加急的奏折。”
李迦梨体贴地说:“可要妾给大汗捏捏肩?”
杜文又看她一眼,放松地坐在一张高脚椅上,点点头:“好的。”
李迦梨到他背后,一双小手捏在他肩上,轻轻地揉捏着——和亲前当然有嬷嬷悄悄教了她男女之间的事儿,但是理论是理论,听着还怪怕人的,反倒是真正贴近了他,闻到他衣领里的沉香和属于男儿蓬勃好闻的气味,触碰到他富有弹性的肌肉,从后头看着他浅蜜色、线条流畅有力的颈脖和下颌线条——小女儿的心真正怦然而动。
她柔得双手近乎于抚弄,杜文却不知趣,像吩咐伺候他的宦官似的指着肩膀某处吩咐着:“这么轻没用的,用点力气,把肌肉绷得结块的地方捏开,不然肩膀脖子还是会痛的。”
李迦梨手一僵,心想:我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又不是伺候你按摩的女奴……
转念又想:男人么,总要伺候舒服了才能成事儿,成事儿了才有宠爱。宫里已经有了五个昭仪,不是相貌出众,就是家世出众;而自己是城下之盟送来的“礼物”,西凉国力又不强,只能仰北燕鼻息,自己肩头重担和一生命运,都寄托于这个男人身上,怎么敢不听话、不好好伺候?
于是,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手指用力给他按揉肩膀,终于得到了一句夸赞:“嗯,不错,就是这个力道。”
李迦梨在西凉宫里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一刻钟按下来,额角鼻尖全是细细碎碎的汗珠,手酸得不行了,委屈兮兮说:“大汗舒服些了吗?”
杜文转转肩膀,点头对她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能耐,真舒服呢!”
小姑娘期待地看着他,他盯着李迦梨一双手看。
李迦梨趁势伸出手撒娇道:“大汗你看我这双手,都酸了!”
杜文顺势拿起她的一只小手摊在掌心端详,看得李迦梨耳热心跳。
他却很煞风景地说:“怪不得有几次感觉被掐到了肉,原来你的指甲那么长!”
李迦梨妩媚的表情顿时一僵,看着自己精心保养、修剪、洇染的指甲,又看看杜文打着哈欠的模样,咬咬牙说:“那妾去修短指甲。”请示之后,才得以从外面的宦官那里要了一把小巧的剪刀。
她养了好几个月的指甲,锉成修长漂亮的椭圆形,还用花泥染成了桃红色,现在一剪刀下去就变成了秃噜的样子,连那桃红色都显得奇怪了,对比强烈,她心里顿时酸楚。
等剪完抬起头,杜文已经趴在榻上闭着眼了。
李迦梨把剪刀又还给了外头的宦官,悄悄爬上榻,小心跪坐在杜文身边,对他压在枕上那张脸看了又看。不敢喊他,只能在脱衣服的时候尽力弄出动静来,期待把他惊醒。
杜文果然张了张眼,看李迦梨中衣衣带都解开了,露出抱腹上方一抹酥·胸来。她见他睁眼,还有些害羞,半是刻意地伸手一遮胸脯,嗔怪着:“大汗往哪里看呢……”
这样的佯羞诈臊,换其他男人势必要激起斗志了,但杜文下午在翟思静那里已经足意了,这会儿只觉得疲劳,指指后腰说:“我这里也酸胀,你揉捏得好,再给我捏捏腰。”
说完,闭上眼换了一个方向搁脸,等了一会儿还闭着眼睛催:“快点啊,捏好了腰不酸了早点睡呢。”
李迦梨愣怔了片刻后委屈、气愤得想哭。可男人这副惫懒样子,她又不敢得罪,唯有自伤自艾而已。
她又伸出已经剪短指甲的双手帮他捏腰,那男人的腰肢健壮有力,与宽厚的背、挺翘的臀形成了峻厉的曲线。
捏得手臂和手指酸得难以忍受了,再看杜文,他趴在那儿,孩子似的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杜文起身早朝,看见睡在他身边的小美人是和衣而卧的,脸颊上还有两道亮晶晶的泪痕。他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李迦梨惊醒了,惺忪地眨巴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杜文温情脉脉说:“怎么不盖被子睡呢?弄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李迦梨衣衫完全未曾动过,心里瞬间气馁上来,目中又泪汪汪的。
杜文轻声笑道:“昨晚让你受累啦!”
李迦梨又眨巴着眼,像个懵懂的小女孩。
杜文笑得和风霁月,捏捏她的脸说:“我不能耽误,要去上朝了。”
午后,李迦梨宫中得到皇帝的赏赐:四道精致小菜,一盒漂亮的花钿,当然少不了皇帝的温语款款。
叫宫中人都知道,李氏公主伺候大汗伺候得极好,恩宠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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