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第一场雪来了,扬州境内少有如此漂亮的雪,今年冬雪来得颇大,一夜间纷纷扬扬,河流封冻,屋上黑瓦,路上树梢,尽是雕栏玉砌的雪景,孩童们嬉笑打闹,在街边玩雪。
政事堂内,一众给事中呵着热气。
“瑞雪兆丰年。”唐博翻阅奏折,漫不经心道,“但愿来年会是个好收成。”
游淼想了想,说:“根据往年江波山庄的气候,今年应当不会再大旱或是大涝了。”
孙舆惹了一场风寒,一连数日都有疾在身,今日好不容易去一趟早朝,还未归来,赵超在朝廷上未曾征询文武百官意见,便将涂日升收入天牢,不斩,也不提。算是一个折中的方案。这天午后,吃毕午饭,政事堂难得的折子都批复完毕,给事中们便纷纷溜出去看雪景。
小厮穆风带着请帖进来,游淼接过便问:“李治烽呢?”
穆风道:“将军回山庄去了,怕水车结冰冻裂,正领着人在上新漆。”
游淼又问:“长江封冻了没有。”
穆风道:“回少爷的话,长江如往年,不封冻。”
游淼放心了些,打开请帖看了一眼,见是谢徽的折梅帖,腊月里梅花盛开,谢家在扬州的一处园子,距扬州城三里开外,素有江南第一园之称。料想除了游淼,还请了不少青年才俊。
“李治烽有帖子么?”游淼又问。
穆风道:“将军也有一封。”
游淼心道既然两人都请了就去罢,回厅堂内时,将帖子扔在案前,唐博经过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笑道:“游兄也接到梅园的请柬了?”
游淼点头,笑吟吟道,“看来谢尚书的宴会,请的人可不少呐,唐兄也去么?”
“不不。”唐博忙道,“腊月初八,只有未婚男子会去梅园,我们成家了的,都会回家喝一碗腊八粥。”
游淼登时大窘,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谢徽也太有闲情逸致了点,还帮江南士族子弟做媒。但仔细想想,当年在京城不也是如此?上元夜男女成双成对,也是这意思。奈何自己与李治烽已私许了终身,这会儿去也是尴尬,不去又不成。只得去应付一下。
时至腊八当天,雪还未化,旧雪上又添了新雪,过午起来时,李治烽便在政事堂外等候,骑马带着游淼进了谢家。
满园内梅花开得郁郁葱葱,花香扑鼻,游淼刚进去,便被一群文官子弟争相问候,游淼只得敷衍点头,皮笑肉不笑地打打招呼。李治烽则依旧是那模样,一副冷淡面孔。
梅园内亭台楼阁,做得甚是精致,一草一木,假山竹林,都十分讲究。游淼转了一圈,只觉无非也是这样,便朝李治烽笑道:“没咱们园子宽敞。摆设也是一般。”
李治烽道:“江南还有不少园子,比之这里尚且不如。”
背后谢权哭笑不得道:“游大人,是你家里住的沈园,才觉这园子一般……”
游淼十分尴尬,忙给谢权打哈哈过了,谢权倒是无所谓,说:“江南冬天景致,梅园就是鳌头了。”
“嗯。”游淼道,“还是做得很精致的……”
游淼与李治烽随意游玩,见来人皆是些单身的,大部分也都不认识,平奚、李延、秦少男、林洛阳等昔时故交好友都已成了家。在外人眼里,自己与李治烽之间,须是瞒不过有心人。但纵是如此,江南风雅士人倒是尚可接受,只将游淼与李治烽当做玩在一处,成家总归要成的。
奈何赵超不管,当然也没人管得着游淼。谢徽有意将侄女儿说与游淼成亲,今日一天便满园子地找游淼。好不容易找到游淼了,却发现游淼与李治烽二人正在园子东北角挖一个什么东西。
谢徽看得嘴角抽搐,游淼与李治烽兀自还在交谈。
李治烽:“你先找他讨要,这么就挖主人家的东西……”
游淼道:“哎,没关系,先挖了起来,否则咱们不熟这园子,一离开便找不着地方了,他肯定得给。”
谢徽咳了几声,游淼吓了一跳,回身时忙笑道:“谢大人。”
谢徽点点头,游淼与李治烽穿着一身华贵袍子,手上却都是泥。游淼朝谢徽道:“我想朝谢大人讨这棵茶花。”
游淼指指泥地里,那茶花与其说是花,更不如说是一棵杂草,被一众牡丹挤在中间,早已枯得半死不活,冬天里又遭了霜,可见谢徽家中园丁也不知这是什么,便扔在角落里,任其自生自灭。
若不是游淼问,谢徽也看不出这株是什么花,哭笑不得道:“游大人既喜欢,遣个下人,掘了出来送过那边庄子里去就是。怎么还亲自动手?”
“不妨不妨。”游淼笑着摆手,手上全是泥,几个女孩在谢徽背后笑得花枝乱颤,谢徽稍稍侧过身,说:“璜儿,过来见过游大人,李将军。”
带头的女孩行了礼,游淼忙回礼,谢徽又道:“这是我大哥的独生女谢玉璜,唐家的三姑娘柳明,堂舅的侄女敏儿……”
女孩们纷纷朝游淼与李治烽笑笑,李治烽不惯与女眷见面,一群女孩子又推来搡去的,令李治烽难得地脸红了一瞬,僵硬点头。
这一下女孩们更是笑得厉害,谢徽回身,女孩们便纷纷抿着嘴。谢徽道:“游大人,前院里来了客,老夫正有事……”
游淼会意,便道:“谢大人请去忙就是。”
谢徽欣然道:“如此便请两位,带她们去写意亭。”
游淼点头,便过来接手这一群女孩,她们对游淼与李治烽都甚好奇,尤其对李治烽的青睐甚至更在游淼之上,游淼只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地与众女扯话。年纪最大的谢玉璜便开口朝李治烽道:“将军怎么看上府上这棵茶花了?”
“这是海外品种。”李治烽道,“当年东瀛送到京中,京中气候不宜栽种,一并十棵。只剩这一棵了。”
众女纷纷点头,有人便惊讶道:“都听说李将军会打仗,没想到还会品茶。”
李治烽脸上微微一红,指指游淼道:“他教的。”
这一下众人又笑了起来,游淼咳了一声,意思是你好歹也打点官腔,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李治烽却会错了意,问:“不对么?是你方才说的。”
游淼自己都把持不住,一阵大笑。
转过回廊,进了写意亭内,只见公子哥们都坐在亭内,一见游淼与李治烽,便纷纷起身行礼。毕竟来梅园的少年才俊们,官职都不大,多为从六品上下,而游淼与李治烽这种三四品的大员,年过二十还未成婚的情况极其罕见,是以谢权在座,诸人都得恭敬称他一声“谢大人”。游淼与李治烽一来,便成了除谢徽以外,官职最大的。
“各位随意。”游淼笑道,“不须顾及我等。”
李治烽小声在游淼耳边说:“要对诗?我不会。”
游淼道:“待会儿我写个你去对。”
若是换了从前,游淼说不得要出出风头,出风头的结果就是惹人妒忌,白眼相对,唇枪舌剑一番。然而到了眼下,自己和一众少年郎对诗,反而又没什么兴致了。对倒了人,独抢风头,反而像在欺负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胜之尚且不武。只得陪他们笑一笑,凑个场子。
游淼与李治烽一来,满亭女孩的话都奔着他俩去了,先前见过的便好奇地问这问那,没见过的则好奇问女伴们李治烽的战迹。一时间所有人讨论的话题都落在他们身上。
一名少年笑道:“游大人,今日联诗,就请大人牵个头如何?”
游淼笑道好好好,知道众人要拍他马屁,心中不免索然无味,便道:“我起个‘梅香雪苑凝碧华’的初句,各位联诗不得用到此句中任一字,这便请罢。”
游淼一出句,众人便都哄笑,没想到游淼会出个这么难的,然而出都出了,只得硬着头皮联下去,但刚开始不多时,谢徽便匆匆进了亭中,说:“游大人,李将军,朝中传唤,有急事,这边请。”
游淼心道谢天谢地,来得真及时,便与李治烽抛下这么一亭子人,走了。
三个时辰后,游淼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确实非常震撼——五胡派出使者,进扬州了。
正殿内一片混乱,谁也想不到匈奴人会在此时派出使者来,而负责接待的李延,已在偏殿内陪同。赵超临时召集群臣,游淼是到得早的,此刻孙舆等人还未到。
平奚把一封聂丹的军书交给游淼,游淼看完以后又递给李治烽,李治烽看完后递给谢徽。
殿内站了一地人。
“匈奴人要联合我们。”赵超说,“攻打鞑靼人。聂将军的意思都写在军报上了,此事宜早不宜迟,众卿认为如何?”
殿内没有人回答,都在思考这个联盟决议对于天启来说的重要性。
“臣恐怕有诈。”唐伩毕恭毕敬道,“其中内情,决不至于这么简单。”
“能有多不简单?”游淼站在一旁,莞尔道,又看了殿外一眼,孙舆来了,群臣纷纷点头为礼,赵超吩咐人搬来椅子,让孙舆坐。
唐伩道:“五胡诡计多端,决不能信!”
游淼道:“我倒是觉得,匈奴此刻前来议和,确实是先前一系列事情发展出的必然结果。”
游淼忽然发现自己总是和以唐伩为首的江南士族作对,每次唐伩说个什么话,自己就要出口去反驳他,反驳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然而该说的话终究要说,孙舆不说,游淼便不得不说了。游淼知道每次自己朝上开口时,这么一群人心里全在骂娘,就连平奚李延等人,说不定都嫌他太烦。可谁不是这样?有的话藏头露尾,不如索性都说开的好。
赵超鼻子里唔了一声,显是有点拿捏不定。平奚道:“聂将军想联合匈奴抵御鞑靼,这一战打起来,若有匈奴相助,足可将鞑靼打得落花流水。”
“那么对方的条件怎么办?”林正韬冷笑道,“就此将粱西一带割让给匈奴?”
殿上无人吭声。
游淼见大家都在想一样的事,索性又说了出来:“可以说话不算话的嘛。”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哭笑不得,游淼道:“怎么?各位大人不正是这么想的么?只是我先说出来了而已。”
殿上的气氛仿佛微妙地变了,先前还十分凝重,至此一转,倏然就像是一场闹剧,就连赵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泱泱上国。”林正韬冷冷道,“出尔反尔,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游淼淡淡道:“当初士人南逃之时,并无甚么泱泱上国,两百年的延边合约,不过也是一张废纸。”
“出尔反尔可以。”孙舆终于开了口,“但依老夫所见,就要将鞑靼与匈奴彻底打残。”
殿内又静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跟匈奴能有什么信誉好讲?当初正梁关外延边城合约,定的可是两百年互不侵犯。该打的时候也没见胡人客气了,信誉都是一张纸,要打时随便都能找到借口开打,关键是在于局势。
若误判局势,必将有亡国之难,是以赵超才犹豫,与匈奴联合,不知要何时翻脸,如何翻脸。
“让匈奴使者过来谈谈罢。”赵超下令道,“先传虎威将军进殿,再召见匈奴使者。”
殿内一时沉吟不语,片刻后李治烽来了,什么也没问,朝侧旁一站,李延带着匈奴使者进殿。赵超避到屏风后,只有孙舆接待使者。使者在旁说了许多,又递给孙舆文书,游淼接过,那使者甚是倨傲,李延带的一名学士便为他翻译。
使者叽里咕噜,书生翻译道:“匈奴单于丘就却,愿借路予陛下,让天启军兵发中原……”
李治烽冷冷说了几句胡人语,殿内便静了。
那使者一看李治烽,似有点畏惧,李治烽又上前一步,漫不经心抽刀,殿内皆大惊,李治烽随手将刀架在使者脖子上。注视那使者。
使者不住打颤,游淼忙使眼色,殿内无人敢拦。
“李将军。”有人忙道,“不忙动手,他说的什么?”
李治烽一双眸子牢牢锁定使者,说:“他让咱们去打贺沫帖儿,匈奴两不相帮,借路费是黄金三万两,丝帛千匹,粮五十万石。”
“你说的什么?”游淼低声问。
李治烽道:“我说,问丘就却一声,出来之前,他没告诉过你,贺沫帖儿曾败于我父亲剑下?若不愿出兵,就别怪我与聂将军先灭匈奴,再灭鞑靼。鲜卑人的军队,就是你们的下场!”
使者低声说了几句,李治烽又冷冷斥责他,使者方点头,李治烽将剑回入鞘内,不再言语。
这样一来,场内局势登时逆转,孙舆沉吟片刻,缓缓道:“你让他回去禀告单于,若要联盟,两不相帮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们匈奴部不相信聂将军能打败贺沫帖儿。”
“而贺沫帖儿是否会败,则关系到宝音王后与小王子继任一事。”孙舆又道,“单于若诚心愿谈,便请拿出点诚意来,你既是单于座前重臣,便不妨多盘桓数日,我会再派人送信去。”
翻译将这话说与那使者听,使者目光闪烁,没料到自己被扣下了,看看殿内众人,又看李治烽,显然唯一惧怕的只有李治烽。不得不点头。
侍卫将那人带下去,赵超复又出来,与众臣商议片刻后退朝,等待匈奴的第二次送信。这一次,游淼知道孙舆有十足的把握了,事关国家存亡,孙舆既然出面,也不再有自己出谋划策的机会,便全部交给孙舆去管。
当天游淼下来,进了军营里。冬天日短夜长,大部分士兵无所事事,烤火等过年,李治烽一身戎装,坐在火盆前正发着呆。
“在想什么?”游淼道。
“想你。”李治烽倒是直言不讳。
游淼便笑了,说:“只怕你又要出征了。”
李治烽点点头,一指帅帐上的地图,游淼过去看,见都是聂丹定好的进攻路线,针对鞑靼的前锋已安排好了,上面插着帅旗“李”。李治烽道:“聂大哥想北上,与鞑靼人来一次决战,趁机收复中原南部。”
“他打得太快了。”游淼不无担忧道,“就算赵超想战,只怕粮食也不够吃。”
李治烽没有说话,伸手,游淼便过来,坐在他身上,两人静静依偎着。李治烽问:“唐晖还能打仗么?”
“我不知道。”游淼喃喃道,“不清楚他是怎么说的。但翰林院正等到了机会,要拟旨昭告天下,说匈奴人放回了唐大哥。”
李治烽嗯了声,游淼想起赵超昨天的话,忽然笑道:“昨天三哥忽然问我,咱俩在一起多少年了。”
“五年。”李治烽淡淡道。
游淼莞尔道:“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治烽答道:“他舍不得你,怕我把你带走了,又不得不放手。”
李治烽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游淼,游淼反而有点尴尬起来,他想起赵超从前待自己的那些情谊,确实有那种意思。然而,自从游淼三番两次拒绝赵超,或是婉转,或是直白,赵超|碰过壁,便不再提那事。游淼本觉得赵超也是很识趣的,逾界的事,不会再做,没料李治烽还不明白。
游淼道:“就算是,他也不会再让我做什么,你可以不用在意。”
“他这人心里藏着事。”李治烽道,“不说。藏得很深。谁待他好,谁待他不好,他都记得。”
游淼隐约有点不安,但李治烽却转了话头,不再提赵超,说:“要出征了。”
“是啊。”游淼无奈道,“这次多半得打很久,要与你分开一段时日了。”
先前两人虽一文一武,却还常常见面,毕竟都是在茂城里,然而明年一开春要北征,只怕李治烽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北伐动用的人力物力,绝非平叛突袭等几场小战可比,怕就怕旷日持久,谁也走不开,抽不了手。
一月后,赵超与匈奴单于丘就却达成合约,匈奴借马予天启,由李治烽统帅。并让出祁山腹地,容李治烽通行,来年春季,天启则派聂丹与李治烽、唐晖三路兵马,分左右翼与中锋,合击贺沫帖儿驻扎于山中的五万鞑靼铁骑。
游淼万万没想到赵超竟是如此孤注一掷,连唐晖也派了上阵。但赵超既然相信唐晖,自己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数名文臣就一个瞎子将军能不能带兵,更是吵翻了天。最终以黑布蒙着双眼的唐晖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午门外,正中猎猎飞扬的御林军旗,朝臣方安静了。
聂丹选择四月出兵,四月正是整个中原地区的雨季,清河水流将暴涨,而祁山进入雨季后,地形将满布沼泽,将对贺沫帖儿的骑兵造成极大的牵制。初春,江南各地春雨绵延,终于一扫年前的旱况,雾雨迷蒙中,李治烽整兵出征。
这一次游淼无法再随军,开春后孙舆身体每况愈下,风湿咳嗽,春来病发,政事堂内,民生、政务都以游淼为主,唐博为辅。孙舆也渐渐不再上朝,游淼肩负着变法后整个江南的一切事宜。
然而庆幸的是,农民各得其地,都从州县处领到了种子前去耕种,江南一地未有大的变故。
李治烽出征前特地回了次山庄,游淼也暂且放下手头的事,与他相守了数天。
换作平时,游淼是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李治烽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不败的战神,无论何时何地,打什么人都能得胜归来。
然而这一次,他要去面对的人是贺沫帖儿。
虽有聂丹坐镇,李治烽也并非三军主帅,但贺沫帖儿乃是塞外武尊,更是李治烽小时便已成名的赫赫大将。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威始终压着犬戎。若说李治烽平生有什么爬不过去的山,那么贺沫帖儿就是唯一的一座。
游淼喃喃道:“我真的放心不下你。”
“你留在茂城。”李治烽如是说,“你在朝中,比陪我出征能帮上的更多。”
游淼叹了口气,这几天里他帮李治烽收拾好了出征的东西,两人并肩坐在江波山庄里,坡顶的树下,依偎在一处看山下绿油油的平原,以及躬耕的佃户们。今年春天,整个江南必定都是一片好收成,不会再饿死人。
游淼总是放不下心,又问:“聂大哥有几成把握?”
李治烽难得地笑了笑,说:“这话你问第十次了。”
游淼哭笑不得,李治烽又道:“你坐镇朝中,此战必胜。”
游淼只得点头,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随军出征,否则朝中一旦无人,便容易出事,李治烽在外率军,而朝廷上也将是他游淼的战场。
“这个给你。”游淼左思右想,解下颈中的玉佩,亲手戴在李治烽的脖子上,李治烽嗯了声,搂着游淼,亲了亲他。
山庄后春风吹来,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地,看得人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在突破泥土生长出来。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游淼喃喃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李治烽低声道。
游淼明白了,会心一笑。
翌日,大军开拔,却是秘密离开了扬州城,赵超甚至没有来送,李治烽带兵一走,整个扬州兵防便换上了新兵,由平奚筛出将领,暂时统帅,以免消息走漏,被鞑靼人发觉。
这个春天里,孙舆的病情有所好转,已能坐镇政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