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言没理他,端了蜡烛便往盔甲走去。
“还是小心些,万一盔甲有问题。”言庭赶忙跟上她。
嘴上说着担心有问题,刚开始用手拍盔甲拍得倒是利索,褚言不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言庭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诶,这里也有烛台。”
盔甲摆在室内正中央,烛台就在它的旁边,但又不同于方才屋里的。整个烛台要稍微矮些,支杆的形状更为精美,上面似乎还雕刻着花纹,上面的蜡烛跟平时见的似乎也不一样。
褚言想就着手里的蜡烛将烛台点燃,结果火焰刚扫上芯子,旁边的言庭登时神色剧变,脸色一白,“不可!”
但为时已晚。
火焰还是烧到了芯子,只不过没点燃,只冒了一缕青烟。
褚言被他这句惊得手指一抖,烛台未点亮,手中的蜡烛已经滚落到地上,焰火直砸向地面,再看时,火光已经偃旗息鼓,逐渐熄灭。
室内唯一的光线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原本火光带来的一丝安全感也随之消逝,两人后背都生了冷汗。
褚言满腹恼怒,正欲开口质问,话还没出口,在漆黑中,她就听到了别的声音。
似乎是东西爬动的声音,刚开始只是零星的几处响动,须臾之间,那东西已是一呼百应,“簌簌”声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传来。
洪水一般侵袭而来,由远至近,密密麻麻,千军万马。
在黑暗中,未知的恐惧最为痛苦,一丝一毫的响动都是折磨,挑动着人的每一根敏感神经。
言庭对这个场景虽感到惊恐,但好歹没乱了分寸,赶忙摸黑抓住褚言的手,然后另只手抚上盔甲,冷静地摸索一番,而后不知道按下了什么,只听得“噔噔”一声。
感觉像是开启了某个机关。
果真,头顶应声传来“咯吱”一声,一块儿木板突然弹开。
一道明亮的荧光从上倾泻而下,室内登时恍若白昼。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褚言眼前一阵眩晕,愣是缓了许久视线才清明。
“没事吧?”言庭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问道。
褚言揉了揉眼睛,仰头重新看了眼屋顶,这才看清了光亮来源。刚才弹开的木板下竟是挂满了夜明珠,颗颗质地上佳,晶莹透亮。此刻珠珠明亮如月,散发着盈盈的光,将室内照射得清晰无比。
与此同时,褚言发现方才的簌簌声仿佛消失了。
她再朝四周看时,终于发现了刚才的声音来源。
只见四周的墙角缩着几条青红的蛇,花色跟昨晚言庭抓住的那条差不多。
那几条蛇尽力缩在缝隙处,似乎害怕看见光亮,但又朝室中央凶狠地吐着信子,欲行不行,仿佛正在纠结要不要冲出来攻击他们。
方才估计就是这东西,只不过现在跑掉不少,只余那几条。若不是室内突然亮起,说不准他们此刻已经被千万条蛇包裹,瞬息之间化为一堆白骨。
想想都后怕,褚言不由打了个寒颤。
只是,这里为何会有这么多蛇?为何会突然出来攻击他们?又为何在光亮乍起时尽数撤退?
“这是噬魂蛇。”言庭突然说道。
“噬魂?”难不成能吞噬人的魂魄?
言庭明晓她的疑惑,解释道:“不是吸食灵魂,是饮食人血。”
“这蛇口味挑剔,不食肉糜,只饮血,且是活人的血。”
随后看了眼差点被褚言点燃的蜡烛,道:“这蛇不轻易见,必须经过精心培养才能长成。养成后是驯养人的一把利刃,通常隐于黑暗之中,但凡嗅到阴炷烟火便会袭击人。”
“阴炷?”
褚言看了眼烛台上放置的蜡烛,呈绛红色,比平时见的蜡烛更粗,炷身光滑细腻,还有些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蝴蝶与彼岸花的纹路,栩栩如生。
“没错,”言庭微一颔首,“材质参杂着彼岸花,点燃后会散出淡淡的清香,这些噬魂蛇只要嗅到一丝一毫,便会倾巢而出袭击来者。”
他顿了顿,“只不过,这些蛇也有一个弱点。”
“恐惧夜明珠的光亮?”褚言接道。
“嗯。”
褚言淡淡地挑了下眉,眸子轻掀了下头顶的夜明珠,嘴角带着笑意,“言公子懂的倒是不少。”
原本一脸认真,听到褚言这句话言庭当即眼眉一弯,忙递上一声干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姐姐谬赞。”
虽说现在暂时脱离危险,但那几条蛇始终没走,一直沿着墙根游走,到底是个威胁。谁知什么时候会离弦而出,袭击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以褚言还是从袖间拿出了梁沂承交于她的折扇。
但头疼的是,她不知道怎么使用!
当时走的太急,接下扇子就直接进入了虚妄之境,忘了问他怎么启动机关。
故而,此刻不管怎么绞尽脑汁琢磨,这都只是一柄普通的折扇。
一旁的言庭更是疑惑,皱着眉头看她捣鼓扇子,瞅了半晌也没明白,于是试探地问:“姐姐可是热了?”
褚言白了他一眼。
“姐姐小心!”言庭面色突然一白,将褚言往他那边拽了一把。
褚言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
但不是墙角的蛇。
当时夜明珠亮得突然,许多噬魂蛇已经快要爬到他们脚边,自是避之不及,只好暂时藏于他处,即离他们最近的地方——盔甲。
就在褚言专心研究折扇的空档,一条噬魂蛇在盔甲中瞄准了时机,探出半只脑袋,而后弓起半截身子猛然发力,箭矢般朝她飞去。
来势汹汹,大张开嘴朝她的后颈咬去。
还好言庭眼疾手快拽走了她,那蛇扑了个空,一头冲撞到地上,整个身子都被夜明珠的光亮包裹。
感觉像猛然遭了油锅煎烤,此刻在地上疯狂打挺,仿若离了水的鱼,四下胡乱弹动着,看着更为恐怖。
褚言自是退到老远,生怕那蛇蹦到自己脚上,但又不敢退太多,因为墙角还有蛇正伺机而动。
言庭也是前后两顾,悔恨地长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进来时捡个趁手的工具。”
褚言心头更是后悔,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不明白他们当时为何那般自信满满,见了山洞,二话不说就两手空空进来了。
当时哪怕多个心眼儿,捡一根枯木棍拿着,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啊!眼下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只是,如今纵然肠子悔青也没用,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室内除了盔甲和那一杆烛台,再无其他。盔甲不用说,那里已经是危险的重灾区,根本碰不得,烛台的话……离盔甲太近了,也不能接近。
故而,现在他们二人身上能用来保命的,就只有褚言手中的折扇。
地上的那条蛇已渐渐没了方才的劲头,摆动的幅度逐步减缓,最后只剩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尾尖轻缓地晃动着。
见此,褚言终是松了口气。
只是,刚放松了瞬息,她就再次愣住了,心中叫苦不迭。
地上的那条做了身先士卒的一位,其他蛇不知为何,似乎来了劲,有些被鼓舞了士气的意味。此刻全都从盔甲中探出脑袋,阴冷的瞳孔死死盯着他们。
打眼看去,能见到二十余条猩红的蛇信子,正朝他们二人“嘶嘶”着,跟茹毛饮血的魔鬼没什么两样。
这回褚言是真的慌了。
却见身旁的言庭似乎不为所动,此刻面色波澜不惊,眸色淡然清冷,其间寒意更甚于噬魂蛇。
看着有些眼熟。
在褚言还愣怔之时,忽而低头拿过了她手中的折扇。
然后在二十多条噬魂蛇同时猛然飞出之时,熟稔地拨了下扇柄某处,修长的手指捻出一根木签,而后便听到扇子发出“锃”的一声响。
只见他又抬起手臂,眸光蒙上一层冰凉的杀意,一把将扇子使劲挥开。
一道劲风刮过,登时有银针从扇叶中簌簌飞出,密密麻麻闪着寒光,将腾于半空中的噬魂蛇包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