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檀之晨起时,侧了头往窗外瞧。
天光大亮,柔柔清风将万里白云吹打了卷儿,燕雀南飞,入秋冬临。
一捧光落在金桔子树上,果子更鲜艳,坠坠扎实。
这是得有多久,他能一觉睡到天明,还是无梦无魇,安然着醒的。
他忘了。
不曾想过,终有一夜他是能踏实睡着的。梦里,没有阴暗潮湿的狗笼囚着他,没有那些放馊连野猫都不吃的食物丢在脸上,更没有一堆人拿着块儿点心逗他,叫他学狗叫,叫他把衣裳都给脱了。
那些日日扰他的梦,在这一夜就像是被打入了阴曹地府,乖的不行。
端午端着一盆水进屋,瞧见竹榻上的男人已睁眼醒了,他忙是高兴道,“大人?您这一觉可是睡得踏实。奴才三更的时候唤您两声,您都打鼾了呢,那叫一个香。”
“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都。”端午拿了杆子撑开窗,抬手往外指了指,示意裴檀之往外看,“日头快当头,不早了。”
裴檀之默声下榻,走到盥洗盆前洗了手,顺势也往外一瞅。
天不错。
端午给他拾掇床。薄被一掀开,枕头底下那个粉色兔子眼的香囊倒是刺眼。
“这?”端午拎起来,转身看向正捧水净面的男子,“大人还留着这香囊呢?”
裴檀之动作一滞,漫不经心回道,“忘了丢。”
端午“哦”了声,把那香囊给攥在手里,“奴才一会儿就去丢了。”
总督一向不喜佩戴这种东西,更别说针脚如此粗糙了…
“…不必了”
端午先以为自家大人说的是“赶紧扔”,细细回味,不大对劲儿啊!
“不扔么?”端午好奇。
裴檀之点头,下颌随处一扬,“先挂帘子上吧。”
“这…这是太后娘娘的绣的。”有些话是他一个奴才不该议论的,但端午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太后娘娘,可是徐家的人!”
徐家!
这二字仿佛就是裴檀之的禁忌,只要提起来,那浑身上下都染着戾气。
端午不敢作声,可又不得不提姜菀的身份。
他深吸口气,“大人若想把那香囊留下,奴才拿着去问问太医,瞧里头可是融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裴檀之又瞅了眼那丑兮兮的香囊,小兔子是圆滚滚,一双粉溜溜的眼珠子像是可怜盯着他看。
“挂着吧。”他收了目光,举步往屋内走,去换衣裳。
那香囊他昨天刚拿在手里,一闻便是知道里头有什么药材。确实是安神的香囊不假,不过配方倒是有趣,既温和又辛辣,杂糅在一起,还有丝花香。
那东西是无毒的,就是他有点儿不敢相信,这香囊是她做的。
针线真丑!
…
秋凉,夜黑的早。
又是一整日闲来无事,姜菀估计裴檀之是忘了答应调教自己,又或是打算不把自己送去草原了,等着挑个日子,一杀了之…
提心吊胆了一日,入夜后,一顶小轿子停在了未央殿门口。
端午进殿,对着姜菀道,“给太后娘娘请安。大人交代了,让娘娘换件衣裳进轿子,后随着奴才去个地方。”
姜菀道了声“好”,进屋换衣服去了。
月珠也是替主子担心,她双手合在一起,抵在下颌角,楚楚可怜望着端午。
正想求求他,嘴都没张开,就听到端午绝情绝义道出一句话来,“只能娘娘一人前去!”
月珠一下子变脸,叉着腰气鼓鼓,“哼!我一会儿就去墙角给你画圈圈!”
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