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奁前,少女袭束腰坠花裙,外罩一层素纱襌衣,将那瘦躯娇骨衬得更盈盈纤细。
月珠手巧,本想给挽个乌仙髻,但被拒了,她有些垂头丧气。
姜菀只涂了层淡淡口脂,其余胭脂水粉统统不要,连首饰也全给取了,虽素雅,瞧起来也是一股风流,飘飘似仙。
净了手,她牵过月珠,“现在还不是打扮的时候,等我日后身子恢复好了,定要天天使唤你给我梳头打扮,还得不重样的呢!”
月珠“扑哧”笑了,牙根都咧到耳朵后了,“那娘娘一个月都不用消停了。”
“倒是乐意至极!”
…
端午瞧见那一袭素衣愈来愈近,他面上掠过一丝惊诧,很快又收敛起来。
去海刹阁,只能姜菀一人前行。月珠想跟着一道,刚开口,被端午冷冷看过来,倒是也不敢多话了,只好委委屈屈又提心吊胆瞧着自家主子。
小轿子一路摇,一路晃进了竹林,走了没多久,便是停在一处竹楼跟前。
若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海刹阁。
端午撩开帘子,给姜菀请了安,“娘娘,咱们到了。”
姜菀迈步下来,站在阁楼前目光顺势往上瞅。
“海刹阁”三字雕在竹匾上,字迹虽是锋利,更多是崎岖。
这字是出自裴檀之手笔?
都说见字如见人,若这字真出自他手中,那上面的多处顿笔又该如何解释?
书法最讲究顺笔连贯,张弛有度。但竹匾上的三字完全是逆着来,一笔一画,都似呕心沥血,翻过千山,踏过万水,终是到了尽头。
“娘娘快些进去吧,莫叫总督大人久等。”端午在一旁催促。
姜菀收回目光,提了裙角跨过门槛往阁上走。
端午没跟上,倒是先把竹门给虚掩起来。
一直步上三楼,姜菀终见到了裴檀之。
红袍席地,萎蕤绽开。那殷红刺目,宫中怕只有一人敢穿。
姜菀进前两步,鼻息微动,闻到一股子辛辣酒香。
抬目去看,只见裴檀之座前的矮几上搁着一坛酒。
她心凉半截。
刚是饮过药,太医专门交代了,万万不可饮酒,会出人命的。
“总督大人。”她轻轻喊。
裴檀之依旧静静瞧书,未看少女一眼。
他明是看着书,但姜菀却觉得他像是睡着了。
又走两步,在他跟前蹲下身子,“大人?”
还是充耳不闻。
姜菀也来了脾气,伸手正要碰他,手腕猛地被扣紧,像是要折断般狠戾。
疼痛钻心,她忙出声制止,“唔…好疼…”
裴檀之蹙了下眉,视线渐渐落在眼前人身上。
素雅清丽的白裙,朴素的不如个宫婢打扮。发未束,首饰也一件未曾佩戴,看上去不免有些寒酸。
裴檀之钳制住那手腕之际,也稍将人往前拉扯。少女乌发长柔,扑簌簌落了他一怀,云檀香窜入鼻息,直叫人觉得好闻。
玉面,桃唇,双眸湿润,正楚楚望着他。
倒是像山间被抓的雪兔。
裴檀之松开掌心的皓腕,也没起身来给姜菀行礼,依旧是散懒坐着,“娘娘这是来受调教?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您是来吊唁本督的!”
这叫什么话,好生刻薄!
“只是想着给先帝守丧,不敢打扮太过艳丽招展了。”姜菀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不动声色淡淡道。
“发髻也不梳?披头散发,不成规矩。”
姜菀面上怯怯,低下头时,面露一丝难察笑意,“来得急,怕叫大人好等。”
她撩袖,软臂露出一截子,朝着裴檀之伸了过去,“本宫可能问大人借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