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姜菀清楚知道,裴檀之说出口的话并非是故意吓唬她,更是提醒她。
让她知道这皇宫的主人是谁。
不管是谁,总之不是她罢了。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厉鬼,她又该如何救赎…
翌日,天光舒暖。
未央殿不算皇宫之中最为漂亮惊艳的宫殿,但也是数一数二。
殿外,白牡丹馥郁朵朵,花瓣染了晨露,枝翠叶软,像极了仙妃裙带,艳艳招展。
若是不管殿外立着的两盏“美人灯”,倒是让人觉得未央宫甚好。
姜菀睡得浑浑噩噩,差不多是天快亮时她才阖眼。醒来已日上三竿,床榻侧有两位侍女稳稳站着,一瞧见她醒,忙往外通传,“太后娘娘晨起。”
片刻,端着盥洗玉盆的宫女从外进来,伺候她洗漱净身。
贴身伺候的侍女一个唤月桂,一个唤月珠。
沉稳有度,不像是一般宫女的模样。
姜菀疑,这多半是裴檀之身边的人。
一番洗漱后,月桂请了太医来,给姜菀把脉瞧病。
丝线搭在手腕上,隔着雪纱幔帐,太医摸了摸胡子,过有一会儿起身朝着幔帐内行礼,“娘娘病愈,只是气还弱,平日需得多滋补,恐再染病气。”
姜菀明白,即便是自己身体真有什么问题,这位太医也不会对自己多言。
说好听的她是太后,难听一些,不过是囚困在这深宫内院的一个玩物。
裴檀之的玩物。
“多谢太医。”那声音轻柔酥软,悦耳似娇莺。
老太医把脉的手一顿,抬起脑袋,大着胆子试探看向纱幔内。
“病已瞧完了,薛太医请回吧。”月桂淡声下逐客令,只是语气稍有矜傲。
薛太医忙低头,不敢再往帷幔内看一眼,提起药箱就匆匆辞别。
…
海刹阁,男人斜卧竹榻,手捧一书卷,放浪形骸躺着。
红袍似梅,盛开绽在男人身下。
淡雅书墨气的阁楼,多添了些靡靡艳色。
“勾引太医?”哂笑声从书卷后渗出,听上去凉幽幽的。
“月桂是这样说的。”端午如实禀报。
“那群老东西有什么好勾引的?”裴檀之撂下书,眼眸顺着支起来的窗棂往外看,恰好能看见未央殿,“要是勾引,也该来勾引咱家啊!”
他看了会儿,倏然咧嘴笑了,眉眼弯着,俊俏也漂亮,“就是可惜,咱家不能人事。”
端午不敢搭茬,恭敬站着等吩咐。
“草原可有消息?”裴檀之收了目光,也收了笑意。
端午手揣进胸口,拿了封信出来,弓着腰呈到竹榻前。
裴檀之接过,长指将信封撕开。
半盏茶后,信纸在他手中化了灰,风吹轻扬,了无痕迹。
“蒙亥倒是和老皇帝一样荒诞,都是钟情美人,不爱江山。”裴檀之饶有兴致问端午,“我云怀最为尊贵女子是何人?”
端午想了想,答,“回总督,是太后娘娘。”
这答案显然是裴檀之想要的。
“蒙亥想要我云怀最是尊贵的女人为女奴。”裴檀之又拿起书来,淡淡笑道,“把那小太后调教好了,送去草原给蒙亥吧。云怀太后成了草原可汗的女奴,这倒是有趣的事儿。”
端午拱手施礼,“是。”
裴檀之继续看书。
徐家啊徐家,要是你们知道了自己费尽心机送机来的女人成了草原女奴,可是还能乐得起来?
最是要面子的徐家,最是虚伪的徐家,他可等着瞧他们抬不起头的模样。
端午领命要走。出门时,又被竹榻上的男人喊下,“珑汐池的药浴给太后娘娘准备好,咱家可不想听说人调教好了送过去,没几天又病怏怏死了。”
“奴才记下了。”端午颔首,倒退三步才转身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