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这天,素雪盈盈飘了个满城白,遮住了远山琼楼,却掩不了人潮热闹。
帝君不在宫里,这宫中年味就淡了很多。相反,云岚山庄张灯结彩,伺候的人们皆换了新衣,添了新首饰,也从贵妃娘娘那儿领了沉甸甸的压岁钱。
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谁也笑不出来,相反伺候做活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
帝君身子大不好了。
而且听说,霍将军的兵马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踏入京城。
这天,要变了。
姜菀从扶湛小院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睡。
近些天,他倒是越来越嗜睡了。
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池温泉之处。
这便是她同扶湛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那日风清月明,她只遥遥在池中看见一道清修俊影,就已然猜到是他。
原是有所图谋,可跳进这池中扑到他怀里时,又是那么的奋不顾身...
腰下有些些温热,但心窝倒是挺凉的,许是接连几日下了雪的缘故。
等回过神来,姜菀才意识到自己竟穿着宫装入了这云雨天池。
她是怎么了?
任务快完成了,不该高兴点儿么?怎么老是魂不守舍!
双手捧了窝温泉水,低下头覆在面上。
温温热热的很舒服,可温水从指缝滑落,眼眶依旧滚烫的厉害。
那“滚烫”她用手指狠狠擦了几下,却怎么样都擦不干净...
“傻菀菀,哪有穿着衣裙泡温泉的?”细腰上倏然多了一双手。
手指修长,好看,就是很白,没血色的白。
姜菀感受着脊背贴上来的温度,硬生生将眼底的酸涩逼退,笑靥似红梅。
美则美矣,可坚强更甚。
她扭过身去,轻戳他腰间,“太医不都说了,让你这几天好生静静养着!”
扶湛找了处池水浅的地方,拉着姜菀坐下来,“都养了二十年了。”
要是能好,早就养好了...
这话听得姜菀心酸。
她别开头,隔了许久才问,“霍骁反了,你就任由他反?你可知他这一路杀回京城,扶桑有不少忠良将士奋力抗争,可最后都被刀剑刮了骨头,割了血肉。”
“这一路厮杀,令扶桑山河疮痍,百姓担忧。”姜菀沉了沉声,却让人听不出多少情绪,“你身为帝君,难道就真的不在乎?”
扶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他扣住她微微颤的手指,用力裹住,将那手指压在掌心中,“不在乎。”
这三字说的斩钉截铁,像是要斩断姜菀心里残留的犹豫不决。
她盯着他,唇瓣动了几下,却无话。
荒唐!
昏君!
“乖乖...”他将她揽在怀里,冰凉的唇贴着那绵软娇耳,“若我死后——”
“你住口!”姜菀推开他,一双媚眼染着赤怒,死死盯着他,“我没准你死!”
扶湛瞧着她那模样许久,最后轻咳着笑出声,“我家娘子怎么连生气都能这么好看。”
姜菀没被逗笑,咬着唇继续瞪他,“想死?我看你想得美!”
他默声,只是盯着她笑。
“扶湛,你明日收拾好东西跟我走。”姜菀神色倏然变得认真,“我有法子救你,我是...”
正要把后面的话说完,福临绕过梅园急急跑了过来,“帝君,娘娘!不好了!那霍氏反贼趁雪夜偷袭了我城防营,现在正率大军朝着云岚山庄包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