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仙君,仙君,大事不好了!”
折卿伏在灵隐肩上,擦了下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怎么回事?”
门外的是个魔族小兵,拿着一柄钢叉,焦急地道:“我们绑回来的那个仙界第一疯子,他发狂了!好多人制都制不住啊!”
“他还说,还说要见仙君你!”
自从檀殊被带回了魇域就被囚在锁灵阵严加看管起来,折卿派了很多人守住他,即使檀殊身受重伤,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折卿道:“知道,你先下去吧,我马上过去。”
他站起身来,简单理了一下仪容,对灵隐说:“灵隐,我先过去看看他。”
折卿刚转过身就被灵隐抓住了手臂,他回头,见灵隐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你小心……他忽然要见你,指不定没安什么好心。”
折卿说:“我知道。”
他看着灵隐,道:“谢谢你了,运转昆仑秘镜消耗了你很多法力吧,好好休息。”
灵隐点点头,他犹豫着,过了好久才挣扎地说:“折卿,有一件事……”
折卿:“你说。”
灵隐道:“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灵枢也被一起抓回了魇域,跟檀殊分别关在不同的地方,这些灵隐都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未开口替灵枢求过一句情,他也知道灵枢犯下大错。
灵隐喃喃道:“我只想……去看看他。”
对于灵隐的心情其实折卿可以理解一些,但是他又有些隐隐地替他感到不值,自己的弟弟这个样子,对这个哥哥可以说是不闻不问冷血到了极点,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却还是放不下他。
折卿是对灵枢这个人很不喜的,虽然灵枢作恶多端,但是确实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今看着他们两兄弟这样,折卿只能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你去吧,知道他关在哪里吧?”
灵隐说知道,他又叮嘱了折卿一遍:“你务必小心。”
折卿当然知道要小心了,多亏了昆仑秘镜这件灵器,还有机会让他重现当年的真相,若非如此,他恐怕是这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他和闻渊之间误会了这么多又错过了那么多年,有些事,他还要当面好好问一下檀殊。
锁灵阵建在魇域的一处角落,三面环石,阵法诡谲,檀殊就被囚在那里,整个人都被石壁上垂下来的数道粗长的铁链紧紧锁住。
他看见折卿向这边走来,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污秽不堪的脸,头发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垂在脸旁。
“你来了。”
折卿皱了皱眉,檀殊此时的形象可以说是非常狼狈且肮脏,被像只畜生一样锁在这里,他衣衫褴褛,身上受伤的地方已经不流血了,黑紫色的血块一块一块凝在他身上。
他朝折卿笑了起来,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还算的上晶亮了。
折卿道:“听说你大吵大闹,还打伤了人,就为了让我来见你一面?”
檀殊看着折卿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着和周身威严的气势,笑道:“小折卿,风水轮流转啊。”
这个称呼令折卿皱起眉头,瞬间厌恶的不行,他想起在昆仑秘镜里看到的那些事,再看到如今檀殊甚至有些亲切的称呼他“小折卿”,他整个人都不由得一阵恶寒。
折卿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耳光。
檀殊被打的偏过头去,抑制不住的咳出一口血来,他受的伤太重了。
“檀殊,我们是该好好算笔账了。”
折卿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他只要一想到檀殊对闻渊和他做过的那些事,就瞬间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咳咳……”檀殊说:“你想跟我算什么账?”
折卿冷声道:“三百年前,你不记得你做过什么吗?”
话音刚落,檀殊身形明显一顿,藏在零乱鬓发里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半晌,他忽然大笑起来。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要不是折卿还有一些重要的事要问檀殊,他现在早就控制不住他的剑了,非得把他捅几个血窟窿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折卿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你的计划早已经落空了。”
檀殊慢慢道:“我无话可说。”
他扯扯嘴角:“没想到啊,最后居然败在你的手上。是我一时大意,当时居然没有杀了你以绝后患。”
折卿见他丝毫没有悔改之心,滔天愤怒越加强烈,他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冲他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毁了闻渊!你毁了他!”
檀殊抑制不住的咳嗽,却还是在丧心病狂的笑着。
折卿放开他,退了一步,他艰难的平复起狂乱的心跳,问檀殊:“我想事情到了今天,你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说吧,当年闻渊为什么会在仙界暴露魔族身份,又为何会遭众人口诛笔伐,还有……”
折卿顿了一下,才道:“堕仙台,是不是也是你事先设计好的。”
檀殊咳了一声,看着他毫不掩饰地说:“是啊。”
“你!”
尽管事先已经猜到了,可是折卿在亲口听到他这么说时还是一时间愤怒到了顶点。
他的拳头被攥的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为什么……”
“因为当时的仙界就已经被我控制住了,不然你以为不过是混入了一个小小魔族,至于那么大动干戈吗?”
檀殊道:“后来我才发现他是上古魔兽的化身,只是还没有完全觉醒罢了,所以我就想利用堕仙台,让他被劫雷好好劈一下,这种方法可以催动他提前觉醒,他的威力越大,越能更好的为我所用。”
“不过嘛……”檀殊说:“谁叫你,居然敢阻止我的好事,雷没劈成,反倒将闻渊送进了魇域。”
“魇域的结界我也打不开,当时我以为他必死无疑,还有些可惜错失了他这一枚棋子,要不然我之后也不会再找灵枢那个蠢货了。”
那么多的阴谋,竟被檀殊三言两语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折卿怒极反笑,“本来我还想杀你泄愤,现在看来你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哦?是吗。”檀殊忽然道。
折卿听着他这种语气,心头泛起警觉,他眯起双眼,“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檀殊摇摇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诡计,不过至于你说的万死难辞其咎,我觉得不对。”
折卿挑了一下眉。
檀殊看着他,道:“你别忘了,杀尽天下人的可是闻渊啊。”
一瞬间,折卿从尾椎上窜上来一股寒意。
“最后万死难辞其咎的人,是闻渊,而不是我。”
“你!你、你……”是啊,折卿忘了,他们当初是怎么商定的来着,闻渊帮助檀殊杀人,所有的罪责都被闻渊一个人揽着了,檀殊在这场浩劫中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可是闻渊全都是为了他啊。
他要是不这么做,折卿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剖心而死了。
折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侵袭了全身。
事到如今,始作俑者居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而被他害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早就神志不清不知所踪。
折卿无可奈何的连长叹都没有了力气,他当初可是向天道许下了誓言要保佑闻渊一生一世不受伤害的啊……如今这样,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睁睁看着闻渊受责罚吗?他做不到。
折卿看向檀殊的目光中全是隐藏不住的恨意,他化出抚微剑,剑尖直直地对准了他,语气确是超乎寻常的理智。
“到此结束吧,这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
檀殊静静的看着他,看着折卿从愤怒到悲伤到无可奈何,最后变为一摊死水。他看着他,看着他拿着那把闪着淡淡蓝色光晕的神剑,渐渐逼近他的咽喉。
檀殊忽然开口,唤了他一声:“折卿。”
眼见那剑就要插进他的喉咙,檀殊道:“我有句话想说。”
剑尖在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折卿握着剑柄,淡淡道:“行,给你留两句遗言吧。”
他其实在心里有一点隐秘的期望,期望檀殊死到临头可以有哪怕一丝的悔改。
折卿安静的等着,然后他听见檀殊说:
“这么多年我所作所为,绝不后悔。”
折卿冷笑出声,想来还是高估他了。
接着,檀殊又道:“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而且,我一定会在三百年前的那天毫不犹豫的杀掉你。”
“只是现在,折卿,你想取我的命,对不起,我不能给你。”
“檀殊此生只会为了一个人死。”
他仰起头,看着无边苍穹,那天道就在层层云雾中闪烁着淡淡金光,千百年来成了无数人的向往和终结。
檀殊轻轻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折卿瞬间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他喊道:“你要做什么?!”
檀殊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在了某些易碎的梦里,连声音都变得轻不可闻。
他说:“我愿牺牲我的永生之躯和所有神格,我愿坠落无间地狱,永受极刑之苦,”
“——只换得凌箫重生归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折卿,眸中居然带上了一丝柔和的浅笑,像极了他曾经还在仙界时的模样:
“去找闻渊吧,我身死之后血契就会解开,他也会恢复正常了。”
折卿看着面前的檀殊,他的身体忽然散发着淡淡的微茫,然后一点一点的逐渐变的透明。
最后一眼,他看着折卿,竟是在笑着。折卿觉得若有一个词来形容他的笑,他只能想到——温柔。
温柔?怎么会这样。
檀殊在折卿面前化成了点点细碎的光影,随风飘荡,最后在他面前彻底消失了。
他什么都没有留下,锁灵阵上的铁锁咣当一声坠落到地上,砸在那一叠破旧的带血的衣服上。
他真的死了,而且灵魂如他所言坠落到无间地狱,甚至连一具残败的□□都没有留下。
折卿怔怔的看着,掌心的抚微剑慢慢的收了回去,他说不清楚一瞬间是什么感觉,仿佛一切都随着他的消亡化做了一缕烟尘,再也寻不见。
他静静的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他的身体被一具温热又高大的身躯猛的抱住。
闻渊颤抖的环着他的身子,在他耳边道:“折卿,我来晚了……”
折卿喉间发痒,却是说不出话来,他摸了一下脸颊,一手的湿痕,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折卿哭的无声无息,他却说不清为何要流泪,他有些微僵的转过身,将自己埋进闻渊的胸膛。
“阿渊……阿渊……阿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是该安慰他还是该与他一同诉说着大快人心,他只是觉得很难受,难受的仿佛要窒息,他有好多话想对闻渊说,但是最后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唤他的名字。
闻渊轻轻的摸着折卿的头发,极尽怜惜,他轻轻的吻着他的鬓发,柔声安慰他:“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刚才听到了折卿和檀殊全部的对话,也清楚了这么多年事情的原委。
檀殊身死,也将他以前被他抹掉的记忆全部唤醒了,闻渊忽然有些庆幸,庆幸他做了一件对的事。
如果再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那么做,因为折卿值得。
就像檀殊说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杀掉折卿一样,闻渊还是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好他。
在这一层面上,他和檀殊是一样的。
但是他与他不一样的是,他不会去牺牲无辜的人,也不会一手造成他人的悲剧去成全自己。
“好啦,不哭了,”闻渊柔声道,“师尊快成小花猫了。”
折卿吸吸鼻子,从他怀中抬起头,他慢慢伸出手抚上闻渊的面颊,从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划过他柔软的薄唇上。
他的阿渊,真的回来了。
折卿破涕为笑,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被别人控制了,再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闻渊看着这样的折卿,眼眶有些热热的,他多想拥他入怀,永远都不分开。
闻渊说:“折卿,对不起,那天……”他抿抿唇,那天他强迫了折卿,没有温柔没有怜惜,他自以为的珍视最后却弄巧成拙,反而伤害了他。
提到这件事,折卿虽然有些怪他,但是如今他也不想再追究了,闻渊能好好站在他面前,这已足够。
于是折卿闷闷的嗯了一声。
闻渊察觉到折卿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叹息一声,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重复道:“对不起。”
闻渊仰起头,看着天边那道淡淡的金光,他心里却止不住的失落。
他想抚摸折卿的脊背,手抬起来,却犹豫了几秒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
其实在来找折卿的路上,闻渊已经有预感了……他逃不过天谴。
但是,后来他想通了,为什么要逃呢?
凡人虽渺小,不过沧海一粟,但是万物都是生灵,不可滥杀无辜,这是师尊从小教给他的。
仙界,魔界,人界,三界缺一不可,这是万物自然的法则,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了这么多年,无法打破。
如今,熔炉以毁,檀殊已死,熔炉里曾关押的世间亡灵也在那场大战中得到释放,重新回到了人界,回到了那些个凡人的躯体之中。
现在的凡间仍是一片鲜活的景象,死去的人又重新复生了,不过是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了,一切都很好。
可是犯错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无人可以例外。
纵使这一切的祸根都是檀殊一手而造,但是就如同他所说的,人,是闻渊杀死的,是他在每个不为人知的深夜,一剑又一剑,结束了那些渺小的生命,他理应受到惩罚。
闻渊其实一点都不怕,他不怕天道,也不惧任何人,唯一能牵动他心的,唯有折卿一人。
可是他害怕他伤心。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像九天之上的神仙打翻了砚台,浓墨撒满了大荒。
折卿刚刚稳定了一些情绪,再骤然听见一声惊雷之后变得疑惑不已。
“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闻渊忽然轻轻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开了自己的怀抱。
闻渊敞着双手,眼眸含笑:“折卿,天谴要来了。”
折卿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慌乱的抬起头,正见一道又一道的劫雷劈下来,速度越来越快,间隔越来越短,而且,所有的劫雷都向他和闻渊的方向聚拢着。
折卿整个人都慌了,那种即将要失去闻渊的恐惧感在一瞬间侵袭了他。
折卿向闻渊扑去,却被闻渊眼疾手快的点了定身穴。
他僵着身子动不了了。
折卿眼睁睁的看着闻渊一步一步的后退着,将劫雷引离他的身边,又设了一道结界,保证不会被误伤到他。
若是折卿此时能够开口说话,他一定会撕心裂肺的喊着:不……不要……
可是他开不了口,他双目充血,眼泪断了线一般淌过秀美的面颊。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
闻渊眼睛红了,但是他还在冲着折卿笑,他道:“没事,折卿,别看了把眼睛闭上。”
他语气故意很轻松,用着他惯用的迷惑人的骄傲,说道:“本座可是堂堂魔尊啊,这小小劫雷能奈我何。”
可是闻渊心里却知道,他逃不掉的,纵使他是魔尊又如何,上有创世之神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下有王朝几千载春秋,谁又能逃的掉宿命。
他孑然一身,遇到折卿才有了牵挂,有了七情六欲。
纵使他今日他身死又何妨,他也不愿见折卿流一滴泪。
一道惊天劫雷蓦地劈下,闻渊瞬间化出赤霄剑堪堪抵挡住。
剑身被撩出一层黑烟,天谴的威力太大了,他挡的了这一下,往后不知还有多少道雷在等着他。
折卿动不了,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闻渊渐渐的力不从心,渐渐的难以抵挡……
他牙关都渗了血了。
很久很久,天边渐渐放晴,这也意味着最后一道劫雷要来了,最后一道,也是最强的一道。
古今多少修仙之人渴望飞升之际都被这最后一道劫雷给打破了,它威力巨大,甚至不少人当场殒命在此之下。
闻渊的这道雷是有惩罚意味在里面的,因此也威力更加可怕,简直到了惊天动地的地步。
闻渊慢慢的弯下身子勉强以剑撑地,硬抗了这么久,赤霄剑都快被烧黑了。
他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是刚刚受了内伤。
闻渊在心中默默地想,今天这最后一道劫雷,怕是抗不过去了……
天边一道骤响,惊雷刺目的红光瞬间点燃了大荒,直直的向闻渊劈去。
千钧一发之际,闻渊感觉到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飞速地、毫不犹豫地、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扑在了他的身上!
一瞬间劫雷劈下,全被身上那人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闻渊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不!!!”
“折卿!!!”
折卿冲破了定身穴,毫不犹豫地在最后的时间点冲过来替闻渊挡住了致命一击!
乌云散去,湛蓝的天际重现,闻渊回过身接住了折卿倒在他怀中的身子。
折卿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将他那纯白的衣裳全部染成灼目的颜色。
“不要、不要啊……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折卿……折卿!!!”
闻渊紧紧搂住怀中满身是血,轻飘飘的身子,他崩溃的仰天长啸:“不!!!”
折卿在他怀中虚弱的笑,他一咧嘴,嘴角就不可抑制的溢出鲜血来。
闻渊满脸的泪,他慌不择路的用手一遍一遍去擦那溢出的血来,却始终越擦越多,擦的满手都是鲜红。
折卿倒在他怀里气若游丝,这道劫雷威力太大,折卿清楚的感受到他浑身的经脉都已经被劈断了,连元神都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扯着,痛的他连话都说不出。
可是他还勉强睁着眼睛看着闻渊,他怕他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闻渊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叫,嘴中大骂天道无情。
折卿笑了笑,就是这个轻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浑身陷入无法抑制的疼痛中,他却始终没有皱一下眉。
闻渊试图抱起他,却手抖的不成样子,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抱起,他不断抖着嘴唇重复着,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听。
“折卿……别怕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折卿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扶着他的胳膊直起了身子。
“你……怎么了?”闻渊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愣愣的。
接着,一根根白皙却带着鲜血的手指轻轻的、轻轻的绕过闻渊的脖子,环住了他。
折卿面对着闻渊,喘息着艰难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大战之前,你我二人曾许诺过的话了?”
闻渊想起来了。他有过一次被银针短暂唤醒的时刻,那是他唯一清醒着的时候。
……
“阿渊,有些话我想……”
“嘘。”
“你想说什么,等到我们平安归来,你再亲口说给我听。”
“那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闻渊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任由折卿的面容在他眼前无限放大,随后,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轻柔的印在了他的唇上。
——腥涩,痛苦,却又缠绵悱恻。
他听见折卿温柔又郑重的承诺,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却字字舔过他的心尖。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