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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盛开,然后凋零的奇迹(8)(1 / 1)

有若钟鸣的闷脆声响紧接撼动天地。

明皇法身凶狠地将戒刀敲在鸟笼之上,没想到就像扑火的飞蛉般寸断粉碎。这裂痕还蔓延至明皇法身的整体,在风的吹拂下、在雨的淋浴下,它就如同风化的沙般逝去粉碎。

“……”

珈蓝的脸色阴沉下来。

她觉得自己受到无声的嘲讽和屈辱。一向以坚硬、防御力高强着称的她,没想到也有一天会遇到自己无法加以破坏的坚物。她的脸热辣辣的,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一样。

“……这破铜烂铁。”

珈蓝咬着牙关,面容扭曲起来,一对眸子猩红得可怕。

北冥有鱼倒是一脸平常,像是早有所料一般。

“是反‘禁制’,没想到内外都有。哼,这墨未央还真是准备周全。”

“那贱人。”

珈蓝痛骂出声,跺地连连,一向的优雅荡然无存。

北冥有鱼叹了口气,“就是‘他可不是吃素’的意思吧……”

“臭狐狸,你倒是轻松得紧。”

珈蓝见北冥有鱼一脸不急不躁,反而觉得自己在这里闹脾气有点幼稚。她于是停止跺脚,也跟着吐出一口叹息。

一根巨型弩此射来,珈蓝随手一挥将之拨开。

“怎么办?臭狐狸。”她问。

“圣女大人不妨问问齐宫主。”

北冥有鱼朝正在苦战的齐绮琪扬了扬下巴,后者正被机关师们团团围住。

“那丫头?”

珈蓝侧头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儿便动身跃至齐绮琪的身旁。齐绮琪和包围着他的机关师吓了一跳,纷纷止住了动作。

“不好意思,她我要借走了,待会再还你们。”

珈蓝有礼地朝机关师们行礼,接着二话不说就搂住齐绮琪的腰,在人们呆滞的眼光下将之带回鸟笼旁边──当然,还是用跳的,而且速度飞快,只是一眨眼,那些机关师们就发现自己的敌人消失不见。

“琪儿,麒麟她应该有方法破开这个笼子?”

尽管齐绮琪仍惊魂未定,一脸茫然,北冥有鱼还是立即开声就问。她并没有表现般那么漫不经心,就算墨家一方已经呈现劣势。

另一方面,武家的大本队已经靠近到广场的附近。

北冥有鱼可以看见清璃那巨大的蛇身已经在不远处,打斗的声音也越来越震耳了。

“啊……剑!”

齐绮琪稍微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回神,理解了北冥有鱼的问题。

她不待两人追问就转身跑向一旁的墨霜,这一次机关师根本没能来得及抵挡,而且就算想动身过来,也被珈蓝笑意盈盈的视线给吓退。

他们和珈蓝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想必心里就萌生出一种觉得只要踏前一步就会死的强烈感觉。

“抱歉。”

向墨霜细声道歉后,齐绮琪压下不忍之情握紧天舞剑的剑柄往外拔动。

剑卡得有点紧,但是只要不顾墨霜的伤势硬是往外拔并不难拔动,而随着剑缓缓被拔出,墨霜的肚腹流出大量鲜红的血液。

所以,会是痛醒了吗?

原本已经昏了过去的墨霜双手突然抓住天舞剑的剑身,任由自己的手掌被割破,用力抗衡着齐绮琪的力量,不让她把剑拔出。

齐绮琪心里一紧,像是心脏被人捏住一般,一度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墨霜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绑住天舞剑。

“绝……绝不……”

墨霜喃喃说了些什么,眼神却依然无神,头也没有抬起来。那似乎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是已经刻铭在灵魂里执念的具现化行为。

“齐宫主,在这种时候婆婆妈妈可不讨喜哦。”

珈蓝的声音近在咫尺,齐绮琪来不得察看对方,紧握着的天舞剑就带着自己的手掌往后退去,直接从墨霜体里被拔出。

那原来被剑刃堵住的血顿时就止不住了。

齐绮琪又吓了一跳,但还是克制住不给对方止血的念头。她回头一看,原来刚才是珈蓝推了她一把,帮她把剑直接拔出来。

“对不起。”

自知自己的怜悯之情有所不妥,齐绮琪开声道歉。

你争气点,齐绮琪,她对自己说。

齐绮琪坚定了眼神,拿着天舞剑回到北冥有鱼的身前。剑上面还滴着血,滴出一条血痕、滴在花海之上,像是在预兆着墨家的再次衰亡。

“北冥前辈,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

齐绮琪将自己的剑收回横挂在身后的鞘中,双手握持仍在冒着术式之光的天舞剑,摆出推刺的姿势对准了鸟笼。

“无妨,来吧。”北冥有鱼眯着眼睛说,她相信雪麒麟不会伤害自己。

“不会爆炸吧?”

珈蓝则瞪着一对杏眼左右看着鸟笼和剑,好奇地如此询问。

她身后再次展现的明皇法身正左右开弓虐杀着靠近过来的机关师们,金光闪闪的身躯染上由无数不知名之人的血所混杂而成的艳丽颜料。

没有人回答珈蓝的问题,她于是觉得无趣地噘起嘴巴。

“呼……”

齐绮琪深吸口气以平缓情绪,然后缓缓把剑往前推去。

剑尖在靠近鸟笼栏杆狭缝间时,撞上了无力的抗拒力──那像是墙一样──剑剧烈的抖动起来,那力道几乎要让齐绮琪拿不住剑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的刺耳急抖声,像是有蚊子在高速扇动翅膀似的。

齐绮琪尽可能稳住剑,面色变得严峻起来,而从旁观看的珈蓝仍是一脸没所谓。

终于──

戳破泡沫的声音骤响。

“呀!”

剑贯穿那无形的墙壁,齐绮琪没想到会突然就贯穿进去,整个人用劲过度往前倾去,撞上鸟笼,额头一阵生疼。

而刺穿进去的剑就止住北冥有鱼眼前不到一寸。

对于差点贯穿自己的剑尖,狐耳少女只是静静看着,不为所动。

“对──”

齐绮琪自觉差点闯祸,伤到北冥有鱼。

然而,她的道歉才吐出一个字,异变就发生了。

剑身突然有大量纹路自剑尖处朝剑把处迅速浮现,勾勒出一个极复杂而精致的术式,并在人们反应过来前的产生效果。

先是光芒迸发。

光芒在下一刻全部变成了一束又一束扭曲的白雷,雷电狂暴地轰击鸟笼内部,却没有任何一束波及到北冥有鱼。

倏地,鸟笼的栏杆的表面有无形的东西粉碎。

那些碎片同样透明,但映着白色的雷光,隐约能从某些角度捕捉到它们的轮廓。原本被封禁在里,北冥有鱼的气息也随之狂涌而出。

“退开。”

北冥有鱼移动着久坐已久的身体,肌肤随着花朵根茎拉紧而被勒紧,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痛楚般,直接站起身来,扯断这些缠住自己的花。

花瓣,刹那间纷飞;剑,也落在了地上。

齐绮琪和珈蓝应着北冥有鱼的声音,退开一段距离,只见狐耳少女敛着眼睛,一袭纯白的马尾迎着风和雨撩乱起舞,

一阵风自她身上荡来,卷起了鲜花。

那风一阵又一阵的,不断冲击着鸟笼,挤压它整个变形,而珈蓝和齐绮琪却只觉清风拂面。

囚禁她过久的鸟笼终于在狂风之中从里爆开。

一阵冲击以肉眼可见的扭曲轮廓涟漪般散开,卷起无数鲜花的花瓣。置身其中的月白之妖美得动人心魄,那淡淡紫色的双珠更像是天上的圆月般点缀着幽幽光华。

在场的所有人在此刻,无一不为着她的绝美风姿而失神。

唯独──

“啊啊,北冥姐姐……”

解语恍惚地呢喃着,眼角就是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彷佛要将存积在体里,多日以来的担惊受怕流尽一样。

“谢谢你,麒麟。”

北冥有鱼先向不在场的女孩致谢,然后才静静地环视四周。

“也谢谢你们。”

声音荡漾间,她朝解语背在背后的匣子伸手。

里面顿时传出一阵碰撞异响,解语忙不迭地将之解开,匣子里的灵弓就冲飞而出,像是欢呼着一般回到北冥有鱼的手中。

空中,有一道盘旋的红芒闪烁。

那是追了过来的红霞。

虽然受到珈蓝重创,身体多处受损,战甲也破烂不堪,但是她仍然追了过来。

想要尽最后努力的她还是来晚了一步,当她看见北冥有鱼已经恢复自由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便由俯冲之姿改为盘旋。

墨南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她完全不敢靠近过去。

和她有一样反应的,还有机关师全体。

于他们而言,北冥有鱼身上晕开的那一阵纯白光辉并非是希望,而是绝望。

再三努力了,就算是拚上性命也看不见得胜之机,这种绝望比死亡更叫他们望而却步。

完全没有胜利可言,那么再拚命有用吗?

一些机关师率先放下手中的兵器,他们已经没有战意,而能够稳定军心的墨未央却又不在现场,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这叫他们用什么理由去说服自己继续拚命下去呢?对,墨家可能是他们的容身之所,但他们大部分并非非墨家不可。

他们就算不再留在墨家,也可以凭着在这里学到的手艺在别处谋一份差事。

嗯,他们可以活下去,哪怕那将会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很多人放弃了。

而只要有了开头的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种感情本来就会像传染病般迅速传染开来,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有很大一部份机关师放弃手中的兵器。

“你们……你们干什么?”

赶到来的墨南不可思议地望着黑压压的一片机关师原地坐下,看着他们失去战意的表情。

他试着呼喝来振奋士气,却徒劳无功。

“这……”

墨南捂住身体的伤口,莫名“呵”地笑出声来。他后退,靠到最近的墙上,贴着墙壁缓缓坐下。

就算剩下自己一个,也要舍身成仁?

墨南一瞬间有了这个想法,并询问自己能不能,可是看着盘旋在天空的那一抹红光,他忽然生出不忍之情。

如果自己是孤身一人的话,他恐怕现在就已经冲上去了。

可他不是,他还有自己一手一脚亲手所制的械鬼少女,那有如自己女儿的少女,他不忍带着她去死。

如此一来,几乎就只有负了墨未央一途可以选择了。

墨未央是他的恩人,如果自己不尽力报恩,就和畜生没有区别。

──要怪就怪世间从没有两全之事吧。

墨南苦于这个抉择之中,而武家见大部分机关师们都放弃抵抗,也没有落井下石或是趁胜追击,要殖灭这里所有机关师的动向。

他们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等待着北冥有鱼的命令。

或许,那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大义”也说不定,墨南暗忖,顿时觉得这种慈悲更烘托得墨家的不济。

“──墨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墨南茫然了。

所以,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他并不期待墨未央真的会出现在自己身旁并作出回答,但是──

突然地,一阵震耳欲袭的炸响响彻天际。

已经沉寂下来的人们瞬间被这异响勾去所有注意力。

声源之处,正是“星曜殿”。

这座高矗的殿宇外墙多出了一个大洞,里面冒出阵阵烟尘,大片大片石块自那里敲落在地,“咚”地紧连奏出闷响。

发生什么了?

人们的脸上先后跃出这个疑问,他们追溯着一切的源头,最终视线落定在半空的那名少女身上。

一名浑身赤裸的少女。

少女的肌肤比白玉还要无垢净白,披在身后的黑发比墨水更要鸟黑亮丽,五官更是端正得像是被刀削过一般,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诡异之美。

──美得连雨水都避开了她。

“这是谁……?”

和墨南有同样疑问的,恐怕为数不少。

唯独能够从气息感知里察知一二的,只有北冥有鱼和珈蓝两人。她们也不知道那名少女的身份,只知道那是……

很恐怖的东西。

“喂,狐狸,这鬼东西怎么就跑出来了?”

珈蓝脸上残留着笑容,额上不自觉就冒出冷汗。北冥有鱼牢牢地紧盯着飘浮在空中的少女不言不语,手不自觉地紧握了手中长弓,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她们都有一种要喘不过气的感觉。

“麒麟!”

齐绮琪忽然惊呼出声。

或许是那少女本身太具有掠夺性了,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导致齐绮琪在喊出这一声前,并没有人注意到那少女双手所紧捏之物。

那少女的对手,分别捏住两个人的脖子。

──或许说是两位宗师的脖子。

少女的左手捏住了雪麒麟的脖子,和右手则捏住了夜鸦的脖子,两人似乎在持续挣扎着,但却没能摆脱那只纤纤的手。

那一刻,人们都在想,想那少女所制住的并非是两位宗师,而是两件不足称道的……

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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