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
疗养当然是个借口,他想看看这个孩子对于军部的忠诚和服从,以及,他在驻地确实让人不放心,他最近的小动作太多,又见了太多不应该去见的人。
但他让楚锐回来,楚锐还是抛下一切回来了。
聂远洲对于他在驻地十分放心,但是军部内部的一些言论又让他不得不小心这个成长的过快的青年。
纵然楚锐已经察觉了他的目的,他还是一如既往,一如既然地听从指挥。
现在他没有允许楚锐离开,可楚锐态度坚决地要求离开。
他也确实能离开。
楚锐在权利这方面一直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对于上级的命令绝对服从,又有超人的领导能力和指挥才能,聂远洲对于楚锐能够超越他父亲这一点深信不疑,并且现在他也确实超越了他的父亲。
楚锐很听话,对于他父亲所有的战友,他所有的长辈都万分尊重。
即使是在面对强加给他的婚姻时,他也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大局观念,没有一句反驳与怨言。
他略带疲倦地闭上眼睛。
“我没有威胁您的意思,部长。”楚锐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一直是一个笑起来非常让人愉快的男人,但是此刻,聂远洲一定不会这样认为,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这样的麻烦过,漂亮安静的孩子,阴鸷多病的少年,再到之后宛如脱胎换骨一般,能够和其他军官一样,甚至比其他军官体能更加卓越,更加敏捷的青年,“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披风遮盖了这个男人大半裸露的腿部皮肤。
楚锐的双腿笔直,肌肉匀称。
他最终道:“不用了。”
终端道:“那么,我将通知解奕白上校不再更改。”
楚锐想了想,廖谨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
楚锐深吸了一口咖啡的香气。
聂远洲年过五十,却仍然是俊朗青年的样子,他和楚锐对坐的时候旁人很难分清究竟哪一个年级更大。
聂远洲凝视着楚锐,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看不清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究竟想要什么了。
“你已经把利害关系都摆在了我面前,”聂远洲冷笑道:“而且所有的信息都在向我传达着一个信号,就是驻地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办法解决。”
“您当然可以解决。”楚锐在这位长辈面前的态度说得上恭谦,“像是通常的感染者,用最简单的方法就可以解决。我是说,如果有第二代,第三代,或者第四代,您打算怎么办?”
“好。”他回答。
楚锐随意地坐在椅子上。
“你认为,”聂远洲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自己子侄辈的男人,他确实不再是当年刚刚进入军部、眉眼还稍显稚气的青年了,近十年的时间里足够让鹰羽翼丰满,也足够让狼崽子磨出尖爪和獠牙,“除了你之外,军部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人了,对吗?”
楚锐颔首道:“当然不是。”
他仍然保持着当年面对长辈的习惯,出于礼貌而不去直视长辈的眼睛。
“但是部长,”他笑了,“您知道,东区本来就是我的驻地,东区所驻扎的军队,比起您再派去一个将军,他们显然更加习惯我的指挥。以及,在面对第三代第四代的时候,除非是远程高爆武器,近战,很多人只能白白送死。”
“你以为我不关注探索者病毒就意味着我不明白第三代第四代有多么稀少吗?”
“是的,”楚锐道:“我承认。不过,如果我在的话,您至少不必担心,指挥官被他们杀死。”
聂远洲定定地看着他,“你很有把握?”
“没有。”
聂远洲眼中略过一丝怒色。
“但是比起您选的人,我似乎合适的多,而且您毕竟看着我长大,我相信,您会更加信任我。”楚锐语气愉快地说:“当然我并不是说您派出去的指挥官警惕性不够或者说能力不足,只不过普通人的身体机能相较注射过药物,并且经过筛选的变异体可能还要稍微逊色。”
聂远洲闻言道:“那么,我可以理解成,你并不属于普通人。”
楚锐苦笑道:“恐怕比一般人还要弱一点。”
这点聂远洲承认。
他不是没见过少年时楚锐的样子,和现在的意气风发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后来,他的身体比之前好上太多。
“我希望您能给予我信任。”楚锐认真地说。
“那也要你值得相信。”聂远洲道。
“您认为我不值得相信吗?”
聂远洲道:“我相信楚锐,”他顿了顿,“但是并不相信现在军部唯一的那位元帅阁下。”
楚锐只能苦笑了,道:“谢谢您对我有如此高的评价。”
聂远洲和楚锐僵持着,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聂远洲打量着楚锐。
楚锐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没有任何躲闪,一动不动地任他打量。
这个时候,楚锐是笑着的。
他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他很清楚聂远洲一定会让他离开,也自信自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
聂远洲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道:“可以。”
这是他第一次和楚锐妥协。
楚锐站起来,道:“谢谢您。”
聂远洲意味深长道:“但是楚锐,我并不希望你背叛我的信任。”
他也站了起来,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膀,道:“带着荣耀回来。”
楚锐站起来,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他睁开眼睛。
咖啡已经冷了。
放在保温罩里的菜还是温热的,楚锐尝了一口,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和廖谨告别。
他当然要告别,区别在于他是郑重其事地告诉对方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还是简单地告诉廖谨他要去出差了。
他这次回驻地大概要几个月才能回来,而且东区现在十分危险,他也无意让廖谨过去冒险。
他最终还是决定自己过去一趟,而不是给廖谨发邮件告诉他,他已经走了。
楚锐买了一束玫瑰花,红玫瑰。
楚锐并不知道廖谨喜欢什么花,他们朝夕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他根本没有时间观察,或者询问廖谨喜欢什么。
红玫瑰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选择。
楚锐直接去了首都大学。
除了这,廖谨如果不在家,那么就是在他叔父那。
廖教授的私生活已经无趣到了乏善可陈的地步。
助理歉然地对楚锐道:“不好意思阁下,廖教授并不在学校。”
楚锐点头道:“谢谢。”
“不过您如果不忙的话也可以去会客室等等,教授通常情况下就算出去也不会离开太久。”
楚锐想了想,道:“好的,麻烦了。”
助理走在楚锐前面,笑道:“您太客气了。”
她看着楚锐怀中娇艳欲滴的玫瑰,惊讶非常。
在大学谁对谁表达好感都不稀奇,但是对廖谨,就是少之又少。
廖教授性格温柔,谈吐文雅,和他表白就算被拒绝,他也能找出最能让人接受的理由,而不会让对方下不来台。
通常情况下廖教授的理由都是:“不好意思我有爱人了。”简单利落。
后来仍然有人尝试,近年来,他们发现廖教授的理由变成了,“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但是目前没有任何人是经过廖谨本人认定的妻子,顶多是各院的学生们开开玩笑。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相信廖谨真的结婚了。
但是和他表白的人还是不多。
廖谨非常好看,这点是全学校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加上他气质卓然文雅,接触了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大多数人和他表白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不如廖谨貌美的莫大压力。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长得比自己好看太多的。
“恕我冒昧,”助理道:“进入会客室需要登记,请问您是?”
楚锐微笑道:“楚锐,楚辞的楚,锐利的锐,是廖教授的爱人。”
助理差点没打错字。
他在与廖谨关系一栏上举棋不定,愕然道:“您介意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和廖教授是爱人。”楚锐道:“我们已经结婚一年了。”
助理万万没想到那个像是编出来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廖谨居然真的结婚了?
他居然愿意结婚?
廖教授授课水平很高,感情经历与授课水平相反,他好像对于这些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助理都要以为他要把自己的大好青春都奉献给学校了。
结果这个人现在说,他和廖谨已经结婚一年了。
楚锐见对方的表情十分精彩,道:“要不然,我再回去取一下结婚证?”
助理道:“不用那么麻烦。”她似乎还是不太相信,“电子版的就行。”
楚锐通过助理的电脑调出了他和廖谨的结婚证。
廖谨神色淡淡,楚锐也是神色淡淡,仿佛是教科书一般的不幸福夫夫。
助理反复确认了网站确实是国家网站而不是什么假网址,结婚证上面的签名也是廖谨的,以及,照片上的另一个人真的是楚锐。
楚元帅深入简出,因此很少有非军部和议事厅的人认识他。
“好了吗?”楚锐问道。
助理立刻道:“不用了,您可以直接去办公室等廖教授。”
会客室是给客人用的,楚锐算什么客人?
他这种情况难道不算是半个主人吗?
他知道自己有资格更换随行人员,也知道以廖教授的身份和能力和他一起回驻地无可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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