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一歆设想过自己开局会遇到什么,却没想到第一个对自己动手的是青陆,还直接把09给拆了。
诚然,简一歆想过,自己有没有可能摆脱替身部员工的身份、摆脱09如影随形的监视,但事实是,在小世界里,她离不开09这个做任务的工具。
更何况……简一歆头疼地想,她还不知道这次的任务。
并非09没有告知她任务,而是这次的任务不同以往,据09说,根据任务走势,她的最终任务是不同的,甚至可能走向两个相反的极端。
而简一歆拿到的资料基本围绕郁仪的一生,可想而知,任务的重点是在郁仪身上。
郁仪堪称仙二代,父亲郁青天资绝伦,是修真界第一宗门凌云宗的至强剑修。母亲穹灵是仅有的几位天阶炼器师之一,更为女儿炼出了半神器替命傀儡,地位隐隐超出其他天阶。
这样的两位大能,却在秘境中一齐身陨,神魂俱散,只来得及送走郁仪。
郁仪只有金丹期修为,被送出时已经脉寸断,奄奄一息,此生再无修炼的可能。
她从前都跟着父母在修真界到处历练游玩,在父母俱亡后,她被凌云宗当仁不让地接回了岱渊峰。
她昏迷时,大师姐曲希蓉悉心照料,师兄杭蕴和不辞辛苦,日日看顾,甚至宗主曲航都嘘寒问暖,将她挂在心上。消息传出去,大家听了,少不了连口称赞凌云宗。
郁仪经脉已毁,灵气散尽,靠着最低阶的聚灵阵小心温养了三年,才醒过来。
简一歆登入小世界的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郁仪苏醒后,将养了一个月、把身体养得差不多时。
此时的郁仪,相当于还算康健的凡人,尚有些气血不足,在修真界,便如巨人脚下的蝼蚁,渺小而脆弱。
因此郁仪一定会使用自己这个替命傀儡——
郁仪自苏醒当天,便把傀儡摆在了窗棂下的软榻上,对旁人说这样就仿佛母亲在旁边守着自己,她睡觉都安心些。
现在她身体养的差不多,能承担得起替命傀儡的认主仪式,便立刻将此事定在了三日后。
三日后,正是郁青穹灵的忌日。
简一歆拿到的资料便到这里,至于后头事态的发展,快穿局并未给出,像09所说,后面的事态发展由简一歆来掌握,而到时机成熟,系统自然会给出最终任务。
——可现在系统没了。
09被卸载的利弊,简一歆很难判定。
青陆从上个世界便在用旧物给自己发送“讯号”,引起简一歆的疑虑。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的青陆将09从自己身上拆卸下来,也是有目的的呢?
简一歆静静想了想,缓缓舒了口气。
静观其变吧。
而对于任务,简一歆向来不惧单打独斗,但为了得知自己的最终任务,她还是希望快穿局能发现自家系统被移除、尽早派人接手吧。
若是没人接手,只要任务做得好,她和青陆在修真界也能过得很好。
将系统的事捋清后,简一歆很快思考起了任务的事来。
之前郁仪出门了,09还在跟她小声比比,按照修仙文主角美强惨设定来看,这个凌云宗绝对有问题,郁仪父母之死也不简单,背后一定有阴谋。
简一歆没看过什么修仙文,不过她对凌云宗也持怀疑态度。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郁仪一个凡人孤女,坐拥无数秘宝,修真界杀人夺宝是日常活动,更别说这么个金光闪闪的移动宝库,若不是在凌云宗,此时的郁仪必然尸首全无,魂飞魄散。
而凌云宗只是一门心思地护着郁仪?简一歆不信。
替命傀儡是穹灵最得意最出彩的作品,散仙之下皆可替主人一死,保主人无忧。
他们不会坐视郁仪认主的,否则那曲希蓉也不会在五日前郁仪准备认主时,提议郁仪留到父母忌日再行仪式了。
替命傀儡若真被夺去,便是他们欺凌郁仪的一个开端,可想而知,在被吸骨敲髓、再也得不到好处后,郁仪会是什么下场……
郁仪到底什么时候让自己认主?简一歆抿唇,心里有些紧迫。
她可以接受自己任务失败,但一想到她的失败必然伴随着青陆在这个小世界的死亡,简一歆不愿败。
她现在只能相信青陆,在这个世界成长了十几年的,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的小郁仪。
郁仪将傀儡清除干净,鹤童将佳肴送来。
修仙者多已辟谷,可郁仪现在是个凡人,一日三餐缺不得。
她没什么胃口,甚至有些厌食,但仍一箸一箸地将食物吃了个干净。
她需要保持身体状态。
为此,郁仪还去床上睡了个午觉,她浅眠片刻,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有人在大阵外唤她,声音很是熟悉,是曲希蓉。
来得倒快。
外面曲希蓉还在叫,仿佛生怕郁仪这个凡人耳朵不好使听不见。郁仪姿态悠然地下了床榻,甚至不疾不徐地喝了点甘露润嗓。
曲希蓉沉着脸在大阵外站了许久,还没等到郁仪出来。
岱渊峰别说庭院楼阁,连个遮风挡雨的树木都没有,除了灵石矿脉聚集而来的浓郁灵气外,岱渊峰就像一座没人要的秃山。
曲希蓉看着本可以归自家所有、却被郁仪霸着不给的岱渊峰,再看着将自己隔绝在外的阵法,心底愈发恨起郁仪来。
好不容易,盼到一个人影从大阵中走出,曲希蓉一步迈上前去:
“郁仪,你为何开启了大阵?”
“师姐怎么有时间寻我了?不是上午才说不得空么。”郁仪一脸惊喜道,又看了看背后的大阵,“这是娘亲亲手炼制的,我想着住着爹爹的洞府,开个娘亲的阵法,也算他们一齐陪着我了。”
怎么又满口死人,曲希蓉心中不屑,父母都死绝了,郁仪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真是天真。
不过她长不大也是桩好事,可她不该凑巧在今日开了阵法。想到铩羽而归的几位长老,曲希蓉用教育的口吻道:
“你住在凌云宗,有宗门大阵护着已是万分妥当,再开个阵成什么样子,岂不是信不过自家人?多伤同门情分。”
曲希蓉顿了顿,责备道:“而且此阵所耗灵石比之宗门大阵也不差多少,万不可如此铺张浪费了!”
郁仪眨了眨眼,眸光清亮:
“可师姐,我从不去青云堂取月俸,用的都是爹爹留给我的灵石矿脉啊。”
“那些灵石也——”曲希蓉的话戛然而止,难以为继。
“也怎样?”郁仪沁着笑着问。
也怎样?当然是在曲希蓉眼里,父母留给自己的灵石也早晚是曲家的,曲希蓉早已把岱渊峰,她父母的遗物乃至于自己拥有的一切,看作她的囊中之物。
所以,她才能这么有底气地质问自己,为何要浪费“她的灵石”。
郁仪借着拢鹤氅的动作,边遮挡神情,边道:
“不过,师姐说得有理,白白开个阵法只为了那点莫须有的念想,是我做得不周到。”
“我想到了。”郁仪轻笑着拍手,“等三日后傀儡认主,有娘亲的傀儡时时伴我左右,这阵法自然就可以关上了。”
“师姐,这样是不是极好?”
郁仪笑得轻松写意,曲希蓉心里却恼怒非常,可她能说出什么来?
来这里之前,父亲还叮嘱自己小心行事,莫要勾起郁仪的警惕,哪成想她亲自来一趟,连洞府都进不去,更别说窥伺傀儡,还被郁仪拿话堵住了嘴。
话说到这份上,曲希蓉只好点头,还不得不说点夸赞郁仪的场面话,最后她重复强调了无数次的说辞:
“你现在没有修为,傀儡认主一事对你来说颇有风险,说不得就要血尽而亡,定要等到三日后,我父亲和宗门长老齐集一堂为你护法,明白吗?”
郁仪点点头,笑得毫无心机,像岱渊峰上的冰雪般纯净:
“生命攸关的事情,我晓得的,师姐放心。”
晾郁仪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而且她又什么都不知道,曲希蓉思来想去没有遗漏,便敷衍郁仪几句,回去找父亲。
三日后的事情还有一番谋划,这绝无仅有的替命傀儡,这半神器,怎么能给郁仪替命。
她一个废物,命多贱啊。
曲希蓉离开后,郁仪披着鹤氅,踩着冰莹的冻雪,踱步回到洞府内。
睡了一觉起来,又遭曲希蓉一番对质,她正是精神饱满的时候,甚至连头脑都格外兴奋清醒。
她再度来到傀儡面前。
郁仪把傀儡的法衣剥去一半,露出心脏的位置,再把傀儡放平,让傀儡平躺在床榻上。
她怎会再给曲家时机动手脚。
她哼着娘亲常哼的小调,从储物镯里挑了把精致的银刀。
认主傀儡和认主其他法器没什么大不同,搁郁仪这还是要用血。
只是,傀儡这具躯壳里半点血液也无,她一身血液都要用主人的。
对修仙者来说,只要不动精血,一身血液放空都没事,可郁仪不行。
更麻烦的是,她经脉寸断,连有品阶的丹药都用不了,只能用些不入流的,否则灵气过于浓郁,她会爆体而亡。
几乎放空一身血液,还不能含服上好丹药保本固元,这认主一事对郁仪来说的确极为危险,稍有不逮便要殒命。
可此时的郁仪,怎会因为怕死,就将命运再次交予仇人手中。
郁仪取了几粒不入流的培血丸含入舌下,将银刀放在臂弯上,用刀刃刮过薄薄的皮肤。
冰凉的,尖锐的,稍一用力,便能刺破瓷白的这层皮,露出嫩红的肌理,源源不断的鲜血将会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郁仪忍不住舔了舔唇。
她眼睛迷离起来,面上浮现淡淡的潮红。
她将所思所想,付诸现实。
银白如月的刀尖立在臂弯上,像一粒会动的冰冷星霜,在白净细嫩的小臂上划出五寸长的口子。
她睇视伤口,等了两息。
血迹很快从极细极长的刀口处渗了出来,如从雪底下漫出的妖异汁液,很快汹涌起来,顺着小臂,蜿蜒出一道腥甜的痕迹。
郁仪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将小臂翻转,举在傀儡上方。
嘀嗒,嘀嗒,声音愈发密集。
起初还是一滴滴地落。
郁仪不满意,将刀口划得更深,将手腕也割了个口,这才满意。
她看到血液统统落到傀儡的心口处,被瞬间吸入。
毫无阻碍,一丝不剩,甚至显出了几分贪婪和渴求。
“都给你。”郁仪轻柔道。
越给,越多。
郁仪的唇已经没有颜色,头脑晕眩,身子乏力。
“还不够吗。”时机差不多了,她一粒粒吃下培血丸,甚至还有心情调笑傀儡,“真贪吃啊。”
不过,随着傀儡吸纳的越多,傀儡的面容渐渐红润起来,仿佛将郁仪仅存的好气色都吸到了自己这来。
郁仪看她这模样,心想这傀儡若是不合心意,自己可真是亏大了,到时只能拆了她一身好材料,偿还自己今日所受的折磨了。
培血丸已经吃到了最后一粒。
这丹药品阶不行,用在凡人之躯上还算灵丹妙药,能保郁仪不死,但也仅是不死而已。
郁仪眼前止不住地发黑。
她仅凭心头的意念在扛。
她确信自己扛得住。
郁仪用力咬破舌尖,脑中清明了些。
她看向自己早已红成一片、翻着皮肉的小臂,眼神一狠,就要将刀口再撕开些。
她探出手去,正要动作,眼角余光之中,傀儡睁开了眼,直接而准确地将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榻上的傀儡,一身金红法衣褪到腰间,露出莹白曼妙的肌体来,从肩头到细腰,曲线顺滑而下,溜入衣裙间。
在肌体之上,是一道道色如红玉的痕迹,顺着经脉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像树枝的脉络密密织成,红白相映,有一股妖异之美。
郁仪定睛,她一身血液还未放尽,傀儡就认主成功了?
她来不及多想,下一瞬,傀儡从榻上坐起身来,将自己拥入怀中。
动作小心翼翼。
“我醒了。”
傀儡的手捧起郁仪染着鲜血的手臂,用法术凝住累累伤痕。
她的手是温热的,柔软的。
傀儡的声音温柔得仿若轻叹,又把自己拥得更紧了些:
“你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