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餐后,管家适时递给宋森一份文件,还没递到宋森手中,就被刘瑛提前截下,翻阅起来。
她逐字逐句地看下去,脸越来越沉,又怒又气,拿文件的手都在抖,宋森不敢让她再看下去,将文件拿到自己手中。
宋翩跹大概猜到是什么,她起身走到刘瑛身侧,站在刘瑛身边,揽着母亲的肩膀道:
“我已经回到宋家,他不敢再对我做什么了,您不要难过。”
“他怎么不敢,可恨昨天还让他进了家门。”刘瑛近乎咬牙切齿道,眼圈却红了。
宋翩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见两个孩子还在,她给她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先回房间。
相思溪和宋菲慢吞吞地往楼上走。
宋森快速浏览完,将文件拍在桌子上。
“不成样的子弟遍地都是,但他不该招惹我的女儿,活该他命不好。”
宋森说话语气平淡,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把席衡一系列操作看做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作为父亲,席衡欺负了他的女儿。
如果只是普通女大学生,平头百姓里没人能为宋翩跹对上他,偏偏他动了宋家如今的逆鳞。
刘瑛道:“我女儿不能白受这委屈,昨天的教训太浅了。”
宋森道:“这是当然。”
不过,他沉吟后道,“席衡是席家的人,符思远还是席子华的父亲……”
刘瑛冷哼:“席衡算哪门子的席家人。”
但她也清楚丈夫的考虑。
席家毕竟是个圈子里的老熟人,虽然失了势,但世间并非只有落井下石,单看席子华靠着根基还能慢慢起来,便知这里头的关窍,一不留神,要伤情分的。
不说旁的,近日和自家走得很近的聂凌波,不就是席子华起来的恩人么。
总不能前脚聂凌波刚给她立起来点,后脚自己这小姨小姨夫再给她连着根一起端了吧。
刘瑛磨了磨牙,这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打生肖又恐伤了玉瓶儿,有什么法子能把这一家剥成两家呢?
这时,她听女儿道:
“其实,我听表姐说过席家的恩怨纠葛,我没想到席衡是他父亲的私生子。”
“表姐还说,符思远出轨就算了,席家的产业应该是席子华和她弟弟继承才对,结果都被符思远给了席衡。他们父子是小偷,偷走了席家的资产。”
宋翩跹握住刘瑛的手,目光有些伤感,但很坚定:
“我们早就分手了,所有人都知道,席衡真正爱的是……是表姐,他昨天来找我做什么?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宋家是不是会成为他伤害席家的帮凶?我一想到这,就觉得席衡心机深不可测。”
宋森断然道:“我不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
刘瑛也跟着道:“他起了利用你的心,别说我们,你看你表姐对他有好脸色没?他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妈妈这就收拾了他给女儿出气!”
刘瑛越过宋森,直接把话撂这了,她的娘家不比宋家差多少,现在刘家掌家的还是她双胞胎哥哥,刘瑛要是铁了心想为女儿出气,完全不用看宋森的意见。
宋森无奈地看了眼上了头的妻子,刚要让妻子平息下情绪,就见女儿给妻子递了杯水,声音同样温柔如水:
“您消消气,我昨天想了很久,对席衡我并不痛恨,但他和他的父母该为他们的猖狂和自以为是,付出代价才对。”
“至于代价……他们踩在席家脊骨上才有现在的地位,让他们把偷来的如数还回去,就可以了。”
宋森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下女儿。
在刘瑛护女心切、被感性冲昏头脑时,身为当事人的女儿却能保留理智,安然地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宋翩跹只是个刚走入社会的毕业生,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大多一身孩子气,意气用事,像宋翩跹这般表现,足以让宋森惊喜,甚至惊艳。
他几近欣赏地看着宋翩跹,道:“你能说出这段话,很不错。”
他有心考一考女儿,继续问:“他们不愿意还呢?”
宋翩跹轻轻眨了眨眼,有点俏皮:“表姐说过,她的朋友席子华,正想跟席衡打擂台呢。”
“席家的家务事,就该席家人解决,我们宋家只要帮帮忙——就像表姐做的,帮帮朋友,任谁也说不出错来。”
宋森见女儿给出了标准答案,满意极了,他畅快地笑了好几声:
“也没人会为他们,对宋家说个‘错’字。”
宋翩跹笑了笑,带着恰到好处的,在父母面前的羞涩。
刘瑛看着父女相谈甚欢的场景,情绪慢慢安定下来,甚至品出几分天伦之乐。
女儿回归宋家,她最担心的就是宋家人不能真心接纳缺席多年的女儿,让女儿无法融入,尤其是丈夫。
但现在看来,情况比她预想中好很多,或许这就是父女天性,至亲血缘。
刘瑛渐渐露出开怀的笑,打趣道:
“你呀,真是三句不离表姐,凌波就那么好?”
宋翩跹大大方方承认:“表姐很优秀,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刘瑛还没回神,宋森先叫了声“好”。
“好!我女儿要是能成为第二个聂凌波,日后谁能掠宋家锋芒。”
他是越想越觉得好,女儿还没培养过,就显现出了不凡的交际天赋和一定的头脑,如果稍加培养,说不准真是块璞玉。
若说宋森缺什么,那最缺的就是一个继承他血脉和才能的继承人,而宋翩跹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可能性,宋森对宋翩跹的喜爱,眼见着往上猛蹿,都要赶超刘瑛了。
这场谈话的重点,就这么偏掉了。
宋翩跹的目标已经达成,她说服了宋森夫妻,用扶持席子华的方式,将席衡一家打回该待的地方。
加上宋森有意培养宋翩跹,干脆给了她人手,让她去和席子华联系。
这里面也是因为,长辈总不好去掺和小一辈的事儿,让宋翩跹去做更合理,也能让宋翩跹在上流社会交几个朋友。
蝴蝶酥已经被佣人用糕点盒装好,只等宋翩跹带出门。
宋翩跹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做。
她敲了敲宋菲的房门:“小菲,是我。”
咔哒。
宋翩跹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眼:
“溪溪?”
相思溪扒着门:“姐,你出门啊?去见凌波姐姐?”
宋翩跹点点头。
相思溪道:“我也想出门,姐姐带上我吧。”
宋翩跹还没说话,身前的门又打开了,宋菲站在门口,握着门把道:
“找我干嘛?”
一前一后的房门里,各站着一个女孩,宋翩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面对谁说话了。
宋翩跹干脆站远些,将两个人都纳入视野中。
她先回复相思溪:“你是要找星洲吗?我今天不去聂家,是去聂家公司总部,你要是想去找星洲,我让司机送你。”
然后再对宋菲道:“小菲昨晚没睡好是吗?我让许姨炖了鲫鱼汤,你中午吃饭前记得喝点。”
宋菲握门把的手紧了紧,看了看宋翩跹,抿紧唇,干巴巴道:
“好。”
她回答完,就见相思溪举手:“我也想喝。”
“啊,做得很多,你和小菲一起喝也够的。”
相思溪开心了:“好哒姐姐。”
而宋菲莫名觉得相思溪吵死了,一定是因为昨晚的梦的原因。
她在宋翩跹身后又瞪了相思溪一眼。
喝喝喝,迟早鲨了你煲汤喝。
宋翩跹是第一次去聂氏集团,原身也没来过这里。
她本想到楼下再给聂凌波打电话,但她刚拿出手机,一旁的前台便热心询问她要找谁。
宋翩跹于是报出了聂凌波的名字。
前台一听是聂凌波,先忍不住多看了眼宋翩跹,宋翩跹便镇定自若地任她们看。
随即,其中一个往办公室打电话询问,另一个尊敬有礼道:
“小姐您没有预约,聂总事务繁忙,可能没有办法见您。”
宋翩跹点头:“上午应该有例会吧?”
前台用一副十拿九稳总裁不会见客、要送走宋翩跹的语气道:
“是的,您能体谅就再好不过——”
“小姐,总裁请您上去,我来为您领路,您这边请。”
哈?准备送客的前台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忍不住用目光疯狂询问同事。
宋翩跹含笑致谢:“谢谢。”
那同事谦恭有礼地给宋翩跹引路到电梯,才转身回到接待处。
送客前台吭哧半天:“上午应该有例会吧?”
引路前台嘶了声,小声八卦:
“别说了,刚刚电话里还听见聂总跟江助说,把今天的例会取消呢。”
“……开会从不缺席迟到最看重时间管理的聂总为漂亮妹妹取消公司例会,这什么霸总剧情啊啊啊啊。”
背后的议论宋翩跹并不知情,她上了楼,江楠在电梯口等她,带着她往聂凌波的办公室去。
江楠为她打开门,宋翩跹走进去,江楠躬着身从外面把门关上,大到空旷的办公室里,只余一个门前的宋翩跹,和办公桌后的聂凌波。
聂凌波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起来点,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她工作时戴着银边眼镜,长发束起来,有一股利落的美感。
她手边有一沓待处理的文件,视线始终盯在文件上,仿佛没听到开门声。
——宋翩跹才不信。
宋翩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糕点盒,她可不会忘记,第一个世界里她拎着蝴蝶酥路过时,林轻鹭是怎么叫住自己的。
聂凌波或许沉浸事业没听到动静,但作为蝴蝶酥探测仪,她一定闻得见。
假正经。
一秒,两秒,三秒。
白净手腕上,腕表上的秒针轻盈走了三次,办公室里,还没有脚步声响起。
聂凌波手指捻了捻纸页,翻页的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一眼,就与对方的视线交汇。
宋翩跹一直在看自己。她又穿白裙子。
“在门口呆站着做什么?”聂凌波淡淡道。
宋翩跹没有动,站着唤道:
“姐姐。”
聂凌波背脊靠在椅背上,手指捻着,意味不明地应声:
“嗯?”
“姐姐。”宋翩跹露出笑,眼睛像揉碎的水波,“你生气了吗?”
宋翩跹抬了抬手,把绘着精美纹路的蛋糕盒拎起来展示:
“给你做了蝴蝶酥,别生气了,好不好?”
聂凌波眯了眯眼,看着宋翩跹。
她站在门前,不肯轻易过来,却又用香甜的滋味、纯美的笑,肆无忌惮地诱惑自己。
腕表的秒针嗒嗒走着。
“没有生气。”聂凌波低低道。
“你再不过来,我就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