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港口。
楼船自远处驶来。
甲板上站着个黝黑的壮汉，穿着单薄。
胳膊肌肉隆起，仿若虬龙。
透过古铜色的皮肤就能知道，这人绝对是经常顶着太阳暴晒干活的。
他是船夫。
曾经效力于大秦水师，参加了伐楚之战。
大秦水师废止的原因很多。
第一点，大秦主要还是步战~。
水师主要的作用是运送物资-，服务于步兵。
第二点，后续大秦的主要作战目标-是匈奴和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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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处地区，水师无法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不久前大秦水师还有点用。
比如说始皇出巡寻仙问岛之时，便是水师带着的。
和之前比起来的话，其实差了很多。
坑了老赵一把的徐福，也是水师负责，去海外寻找仙岛去了。
中年人没有姓氏，都叫他河夫。
他自从加入大秦水师，半辈子几乎都在船上度过。
本来因为重农抑商的缘故，南来北往的商贾并不多。
他在船上也只能勉强为生而已，主要还是靠着种地为生。
偶尔受商贾聘用，干点私活。
现在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南来北往，现在忙得几乎团团转。
这可都是武安君的功劳！
出来一趟，十几天的功夫，大概能赚个百余钱。
商贾赚的多，在武安君的嘱咐下，他们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克扣。
划船的民夫待遇也都高的很。
每天都能吃到鱼肉，还有绿菜嘞！
苋菜，豆叶，韭菜。
每天还都得吃个橘子。
听说，这也是侯爷的吩咐。
这橘子必须得吃。
哪怕是酸的不行，他们也得吃。
不吃的，永不录用！
说是能防止他们得坏血病，补充什么维生素西？
这坏血病是什么病？
维生素西又是啥？
后来河夫才知道，说的就是龙王爷的诅咒。
多吃橘子，在船上就不会没精神，就不会中诅咒。
还别说，真有用！
像是往常在船上呆半个月，他就有些吃不消。
厌食不说，牙齿还会松动出血。
现在呆上一个多月，也没什么事。
河夫吃着青橘子，虽然酸的龇牙咧嘴，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等这次干完，他就可以先回去休息个几天。
给家里大的那小子娶个婆姨。
现在手里头有钱，做起事来也不会再抠抠索索的。
本来他当船夫，村里头好多人可都瞧不起他。
觉得他这是不务正业，放着家里几十亩地不去种，当什么船夫？
受苦受累的，有啥用？
现在好了，他成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就连老里长见了他，那也得客客气气的。
上次就连亭长都见了他，还说他这是为村子出力。
原因也简单的很。
他是南阳人，依山傍水。
村子里头大把的村民靠着采摘山葡萄李子枣子这些山货为生，还有捕鱼的。
把这些物资全都卖给商贾，再由商贾运送至咸阳或者是其他地方。
在古代，想要运送物资最好的办法还是水运。
楼船运送的东西多，时间也稍微快点。
顺流而下，三天左右就能抵达咸阳。
各种山货和鱼货都得靠着他们运出去。
自然，河夫现在在村里可是能比肩里长的存在。
全都得把他供起来。
有时候有点好东西，还会给他家里头送点。
也没人在背后议论他，甚至还有好几个媒人上门，要给他两个儿子说亲的。
这门手艺可不能丢咯。
这是铁饭碗，传儿不传女。
等这次回去，得把这水里吃饭的把式教给自己两个儿子。
他要是做不动了，还能有人接替他的位置。
至于家里的农田暂时不用着急，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人帮忙耕种，他给点钱也没问题。
现在种的都是水稻和甘蔗。
这甘蔗他是从来没见过，听说是武安君带回来的祥瑞。
水稻他知道，在大秦也是五谷之一，主要是用作酿酒。
《诗经·七月》中描述：十月获稻，为此春酒。
但君上的水稻能亩产数千斤，也是从天上带回来的祥瑞！
河夫南来北往的，各种事情大概都知道。
听说还有亩产万斤的祥瑞，就在汉中那边。
他都不敢相信！
他随商贾也去过汉中，看到了土豆开花。
要是这东西真的开出来了，以后大秦的日子就好过了。
别说万斤，有个五千斤都行！
今后都不会再饿肚子！
很快，楼船便到了。
在范羽的安排下，河夫带着不少民夫开始搬运物资。
有的是最新的马卒装备，还有的是各种山货和活鱼。
以及范羽最重视的一大箱茶叶！
听说，这茶叶贵的狠咧。
范羽沿路护送着，亲自送到了武安君府邸。
范羽不得不重视。
南阳和周围诸郡的茶叶全都在这！
五百多斤，糅杂着他们的心血。
光是砸进去的钱都有几十万！
要是出半点闪失，他们都得破产。
东西送到，范羽这次拿的是黄金。
是实打实的黄金！
用铜钱的话还得找人搬运，而且还容易出事。
拿上黄金，到了南阳后可以直接找官府兑换等价的铜钱。
五百多斤，给了他价值六十万钱的黄金。
有些成色比较好，给的价钱也高。
“范商。”
蒙皓叫住了范羽，拿出一封信笺。
“这是君上吩咐给你的。”
“不久后，君上将会开办大学。到时候商贾之子也有资格入学，一个人需要缴纳十万钱。大学内，管吃管住。陛下是院长，君上是副院长。此外，还有百家高人担任先生。入学资格珍贵，范商可要收好咯。”
十万钱？！
大学？
可下一刻范羽就回过神来。
这是给他们求学的机会？
我的天！
陛下是院长？！
就连先生也都是百家高人？
范羽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收费这么贵，怕是在里面的学生都是咸阳权贵之子！
范羽是商贾。
在大秦的地位虽然水涨船高，但现在其实还是被很多士族瞧不上眼。
这是几百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很难改过来。
他们的子嗣想要束发修学，改变自己的命运，也难以实现。
有些士族宁可饿死，也不会为了钱财教他们的子嗣。
真正有学识的儒士，更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也就只有极少数的读书人本身没什么能力，为了钱财而教他们的子嗣读书写字。
·······求鲜花···········
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他们自己都没什么本事，教出来的能指望有多好？
能识字，便已不得了。
商贾就是玩出花来了，也是官吏砧板上的肉。
想要改变命运，唯有入朝出仕一途。
现在……武安君给了他一个机会。
十万钱，买一个入学名额！
范羽想都没想，连忙将举荐书放在了怀里。
不可思议的看着蒙皓，颤声道：“老朽能否问问，这学院内都有谁？”
“陛下君上就不提了。还有李相，蒙大夫，博士淳于越。对了，还有墨家巨子邓陵子！农家许行之后，许彻。”
“太医令夏无且。医官樊休。”
蒙皓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的人，听得范羽眼睛都瞪直了！
卧槽？！
“这……这……”
“君上……能请得动这些人？”
“请？”蒙皓站在门槛上，鄙夷的看了眼他，“是这些人硬要来的，哪用得着君上去请？”
“对了，连武成侯也在。”
范羽：……
他傻了。
别的人他不清楚，可武成侯王翦的名号他会不知道？
把六国都给打没了！
领兵作战之能，当世无人可出其左右。
现在七十多岁，依旧是老当益壮。
连他都担任学院的先生？
亲娘咧！
他这不是做梦？！
十万钱！
忒值了！
“那有什么人入学呢？”
“陛下的几个公子和公主，李相家的，蒙大夫家的，还有好几个侯爷家的……”
蒙皓掰着手指，啦啦的说了一大堆。
吓得范羽差点没站稳，直接从阶梯滚下去。
得亏是有河夫帮着扶了一把。
“您是说，我的孩子凭着这封举荐书，花个十万钱，能和他们一起修学？”
“当然！”
范羽眼睛都红了。
黄金他都不要咯！
玛德！
他就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这些权贵可都是咸阳最顶尖的阶层，甚至连陛下的公子公主都在。
他是商贾，商贾的子嗣也配和他们在一起修学？
现在楚君告诉他，他配！
只要给钱，他就能来上。
范羽想都没想，直接把怀里的黄金拿出来。
仔细数了数，放到蒙皓手里。
这里面不值十万，而是价值十五万钱！
“蒙管家，这钱老朽交了！”
“老朽这就回去准备！”
“诶，只要十万足矣。这多了，你拿会去。”
蒙皓可不敢多收钱。
这是君上嘱咐过的。
“这五万是老朽的心意。”
范羽是真的感激。
楚君这个时候能想到他，他能不高兴吗？
“这可不行。”蒙皓连连摇头，“君上的规矩，不能违背。”
范羽也只得无奈点头。
捂着胸口上的举荐书，暖暖的。
他范家世代经商，祖上更有陶朱公之美誉。
看似辉煌，可在大秦实际上是最低贱的存在。
现在有这封举荐书，再加上学院内人才济济。
他的孩子为何不能入朝出仕？
这兔崽子要是不好好学，就打折他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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