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淅沥的雨声,雷声轰隆隆的刺耳,她很担心贺犹迟,她见过两次雨夜的贺犹迟,在很久以前,那种绝望和痛苦她至今没法忘记。
自从老宅回来,贺犹迟的情绪很不对劲的,他的眼底有种说不出的冷寂感,似乎一直因为什么事情紧绷着,林潇潇猜不出是什么事,但肯定和贺犹迟父亲谈话有关。
而她每天只顾享受他的照顾,疏忽他的情绪。
林潇潇一颗心紧拧在一块儿了,眼眸红透,怕他的出事,她急急的出声,喊他:
“老公。”
“贺犹迟?”
并没有人应。
二楼的主卧和书房距离比较远,书房在北面的位置,林潇潇扶着肚子疾步到书房门口,她立即推开书房门,一股呛人的烟味和浓浓的红酒味扑鼻而来,书房内乌烟瘴气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这该是抽了多少烟,喝了多少酒?
两股味道交融,很刺喉咙,林潇潇被熏得嗓子眼和眼睛疼,
“咳咳咳——”
眼泪随着咳嗽簌簌的滚落而出。
坐在办公桌后的贺犹迟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他浑然的眸子摊开了一丝清明。
他眸子紧收,似乎在辨认和确定书房门口的人是他想要的人后,他后知后觉的拧掉手指间还夹着的半根没抽完的烟,起身摸窗户遥控器的同时嗓子干哑的开口,“潇潇,乖,先别进来。”
贺犹迟伸手在书桌上摸窗户遥控器,不知道搁在哪里了,索性不找了,几大步到窗边,高大的身型竟有些踉跄,他挨着挨着四周的窗户都打开了,一阵阵凉风和雨点袭来。
他没有冲林潇潇走去,而是靠在窗边,想等身上刺鼻的味道散去。
林潇潇隔着浓浓的烟味凝视着贺犹迟,他冷沉的眸子此时涣散无光,褪去了在外人前面资本家的强势和冷漠。
他的衣服也没换,深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三颗,地上的红酒瓶数个,发型有些凌乱,人萧条又寂落。
林潇潇看着他这个模样,满满都是心疼,没管那么多,迈着急促的小步走到他跟前,两汪清水似的眼眸促着湿润,抬手扯住他的衣领,唇瓣贴上贺犹迟干燥的薄唇。
贺犹迟的嘴里有烟味有酒味,又干又涩,林潇潇温软的吻无疑是甘泉般的拯救。
贺犹迟此时头很胀很昏,吻着他的林潇潇有些虚无缥缈,他眸色微深,始终没分清楚现在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本能的紧扣抱住林潇潇那抹纤细的身子,低头含住她的唇,没有任何动向,只是含着,漂浮不稳的身体抱着林潇潇到了沙发上,想要索取更多。
林潇潇撇开头不让他亲吻,贺犹迟染着微光的眼神划过一阵失落,握在她腰间的手缓慢松开,人靠坐在沙发上,头疼痛得似乎要炸开,浑浑噩噩的。
那些如同恶魔般滚烫的嗓音无休止的在他耳边响起。
——你和你妈妈一样,偏执、霸道、□□,只会让人想要逃走,没有人会爱你们!
他脑海中的画面转动,林潇潇甩开他的手,他一个人留在那场大雨中,他想要抓住她,怎么也抓不住,喊她回来,不要离开。
她却越走越远,头也不回的和别人离开。
画面继续翻转,妈妈在舞蹈室练舞蹈很唯美很柔和。忽然间画面又一转,她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那双灵动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泽,她一次次的苦苦挣扎着,病床上纯白的被褥,渐渐地形成了,点点班班的血色。
贺犹迟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濒临绝望时,柔软的身子骑跨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扬着小脑袋灵魂三拷问,“为什么不回房间?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为什么抽这么多烟?”
“别以为你现在醉得我就没办法对付你,我有的是办法,一身酒味和烟味还想亲我,惩罚你,不让你亲。”
贺犹迟困陷的意识被林潇潇抱怨的声音拉了回来。
她的声音很近,喋喋不休,还有点小娇气。
很好听,很生动。
贺犹迟没睁开眼眸,安安静静地听她讲话。
林潇潇嘟嘟囔囔的说,“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就不理你了,谁叫你大半夜的明知又下雨又打雷,还把妻子和宝宝丢在房间。下次你要再这样,我就带着小果子离家出走,不理你。”
贺犹迟骤然睁开深沉的眼暗红,紧紧将林潇潇锁在怀里,嗓音沙哑又霸道,“不准,我不准。”他的语气渐渐地放慢、放轻,英俊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处,低沉的嗓音是乞求,“潇潇,不要离开我。我爱你,很爱。”
这是贺犹迟第一次跟她说‘爱她’,在这种情况下。
林潇潇的心跟被什么拨动了下,很难受。
她从来没说过要离开他,怎么可能还离得开他,为什么贺犹迟会有这种忧虑?
难道贺蔚鸿跟他说了是关于她要离开的事情?还是说用他妈妈戳到了贺犹迟的伤痛。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不配为人父亲,人渣。
林潇潇眼底集聚一股怒意,但更多是心疼贺犹迟。
她伸手抚摸贺犹迟宽阔的背,像她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他安抚她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她软绵绵的声音十分认真的开口,“贺先生,我和小果子会永远陪着你,我们不会离开来,永远都不会。”
贺犹迟听着她坚定有感染力的声音,逐渐转醒,凝视着眼前从模糊越发清晰的人,确认了片刻,出声,“潇潇?你怎么在这里。”
林潇潇知道贺犹迟清醒了,她傲娇应声,“嗯哼。我也不想在这里啊,但是没办法谁叫贺先生大半夜的抛妻弃子的,我只好来找呗。”
“...”贺犹迟。
林潇潇鼓了鼓腮帮,“贺先生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贺犹迟眸色微顿。
书房。他知道。
贺犹迟眉头疼得厉害,抬手要去揉,林潇潇抢先替他揉着眉骨。
贺犹迟任由着她替他揉眉心,定定的看着林潇潇,一言不发。
林潇潇手指从他的眉心一点点往下滑,直至他的下颚处停留,手指一勾,学着贺犹迟的霸道,捏住他完美的下颚。生动俏丽的开口,“贺先生,宁愿一个人躲在书房悄悄地喝闷酒抽烟的,也不愿意跟我讲原因,我到底是多让你烦闷了?”
“我告诉你,要是有下次,我跟小果子都不会原谅——唔。”林潇潇最后的话,被贺犹迟霸道的吻给吞没了。
林潇潇呜呜咽咽,情绪爆发,手拍打她的肩,“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你是大霸总所以就该无所不能,就活该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吗?你这样很了不起吗?就很酷吗?
凭什么每次我有什么事情你都悄然无息的帮我解决掉,而你有什么事情就不告诉我,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我是你妻子,是要陪你一辈子的女人!”
贺犹迟听着林潇潇的控诉,心里莫名高兴,他淡声问她,“潇潇,你爱我吗?”
林潇潇情绪都快要失控了,贺犹迟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她雾蒙蒙的双眼看他,反问,“你爱我吗?”
“爱。”深爱。
只有一个字,他回答得很庄重。
林潇潇情绪牵动了下,其实她知道的,有些话不需要他说,他对她的好,点点滴滴,她都知道。
贺犹迟换了一个姿势抱她,让她侧坐在他的腿上,舒服一点,他眼底晦暗的开口,“我母亲曾经很爱那个男人,为了他放弃了很多。那天那个男人在老宅竟然当着我的面诋毁她,说她,‘□□、霸道、她的爱让他窒息’,他说我跟我妈妈性格很像。潇潇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经常说我霸道,不通情理,□□,这样的我,会不会让你有种窒息的感觉?让你想逃走?”
林潇潇从他怀里抬头,和他四目相对,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会。这种感觉不但没让我有窒息的感觉,还让我享乐其中,给了我安全感。老公,你想一下嘛,多金又帅还很有能力的老公,关键对自己超好,从没有一个暧昧对象,哪个女孩子不都开心坏了,还会没事逃走?脑袋又没有病。”
贺犹迟凝视着她,她的眼神里是认真和真诚,没有掺杂丝毫其他因素,他动容厉害。
不过,林潇潇快要被贺蔚鸿给气死了,她皱着小脸,气呼呼道,“真是想不通,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诋毁这么诋毁妈妈?他出轨的一个借口真是烂到了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妈妈那么完美的一位女子,真的是爱错了人。”赔了自己的一辈子,到头来还被这么说。
林潇潇越想越生气,作为父亲都说的是些什么话,做的是什么事情?诋毁自己的妻子,还不忘用这种事情来刺激自己的儿子?都是什么人,早知道他们在外面聊这些,她当时就不该在那边等,直接冲出去了。
贺犹迟深眸锁着她,看着她鼓着小脸生气为他妈妈打抱不平的模样,心里一阵暖流划过。
他淡淡开口,“曾经很多时候想过结果他,让他去给我母亲赔罪。”
“老公,你可不能这样想,这种人不值得的。你摸摸小果子,我们的小果子,你还有我们。”林潇潇小身体紧绷着,生怕贺犹迟做什么傻事,握着贺犹迟的手覆盖在她的腹部上,让他感受宝宝的存在。
贺犹迟大掌温柔的抚摸林潇潇已经隆起的肚子,吻了下她的唇,“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情,这是我十几岁时不成熟的想法。后来希望他长命百岁,永远的活着,我母亲也不想见到这种人。”病魔缠身,孤独终老。
林潇潇松了一口气,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柔柔的依靠着他说,“贺总,我喜欢你的霸道、□□、偏执,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你是我的全世界,怎样我都喜欢,所以你不许胡思乱想。”
林潇潇小脸贴在他的心口,小小委屈的鼓了鼓小脸颊,“我早都是你的人,都被你揣小果子了,又领证了,我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你给我的一场盛大婚礼呢。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是我要离开了,哼,不开心。”
面对林潇潇突来的一串串话语,贺犹迟原本的愁闷,一下子荡然开、化解,人生满足也不过如此。
他眸色含笑,长指勾起她的下巴,吻着她,“我的错,婚礼一定非常盛大。但你不要再叫我贺总,叫我老公,知道么?”
林潇潇眼里点着笑意,“我喜欢叫你贺总,我觉得特别亲切,你不觉得吗?”
好像有一点。她每次喊他‘贺总’那个调儿拉得很长很长,糯黏黏的,娇柔的,感觉不一样。
林潇潇跟随贺犹迟,捉住他的下颚,让他对视她,“贺犹迟,你要记住,在别人面前你是高高在上的贺氏执行人,是无情的资本家,不能有一点丝毫脆弱的表现。在我面前,你是我的丈夫是小果子的爸爸,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情绪,明白吗?”
贺犹迟点头,淡笑,“明白了。老婆。”
“还有那些不好的、不开心的都过去了。妈妈也希望你快快乐乐的,你现在有我有小果子不是一个人,将来我们还会有一颗小小果子,我们会很幸福的。”她要让他们不完整的家,在他们的小家庭中完美又其乐融融。
贺犹迟一想到不久将来会有小家伙围在身边喊他爸爸。
他深色的眸子温柔尽显,“好,以后不会了。”
林潇潇小脸皱着,“你说话要算数,可不许半夜不回房间。你不知道今晚又在下雨又在打雷的,小果子和我都会害怕么?”
“我的错,保证以后不会了。”贺犹迟低头在林潇潇嘴唇吻了吻。
“勉强原谅你,下不为例。头还疼吗?”书房里的味道都散了,但他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烟不假。
“不痛。”
贺犹迟吻着她的唇,淡声回,意犹未尽时就被林潇潇的指头按住下颚推开了,“今晚惩罚你不许亲吻。”林潇潇打了个呵欠,“你回房间洗个澡,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你今晚喝太多了,肯定很——唔——”
话还有一半没说完,又被贺犹迟的吻全数给堵了回去。
“...”
贺犹迟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的吻和之前不太一样,突如其来像室外的暴风骤雨让人无法抗拒。
他抬手按了下墙壁上的控制按钮,书房四周的窗户缓慢合上,一边吻着她一边抱着她往主卧走去。
“贺犹迟你理智点儿,小果子...”其实她自己已经不能冷静了,溢出来的音调儿破碎不堪,像极了欲拒还迎。
贺犹迟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眸灼热无比,“我想给你,不许拒绝。”
真的是霸道又□□啊。
林潇潇脸上顿时一阵燥热,握着最后一丝理智,“别,会伤害到小果子的。”
“有很多种方式都不会伤害到小果子。”他双手握着她的膝盖,低头。
“嗯~贺犹迟别——”
他完全不听,她双手抱住他的脑袋,轻飘的声音早已找不到方向。
那种感觉前所未有,羞怯又不敢深想的方式。
最后的最后,结束最后,林潇潇瘫软的趴在床上,侧头看着从浴室出来的贺犹迟,有气无力的吱声,“老公,明天我们去看妈妈吧?”
“好。”贺犹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林潇潇柔软如绸缎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的问,“手还疼吗?”
“......”林潇潇双手捂着脸,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