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萤吸了一口凉气。
手指轻轻颤抖,带动着眸光亦是一晃,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那红渍,顷时低低“嘶”了一声。
好疼。
脑海中,闪过暴君那一双眸色晦暗的眼。
对方将她按在墙角,一缕清香袭来,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少年垂下双目,乌黑的发丝披在她的肩颈处,被他用手指挑开。
皇上……
若不是为了活命而装哑,她真想叫出声来。
他的牙齿极凉,更是极为尖利,姜幼萤双腿一软,整个人往身后的墙上靠去。少年顺势压过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于她的颈窝处抬起一双微乱的眼眸。
“就这点本事,还怎么勾.引朕?”
幼萤跌坐在墙角,不敢看他。
须臾,少年终于转过身去,他的衣袍亦有些乱了,她却不敢上前去替暴君扶正。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对方会咬死自己。
泪珠子落在颈窝,她以为是自己流血了。
不过顷刻,姬礼便恢复了清平的面色,他走回桌前,一展衣袍,徐徐坐下。
明明是少年郎君,明黄龙袍一穿,也平添了几分沉稳之气。
姜幼萤却沉不下气了。
她兀自躲在墙角,攥着衣领子,瑟瑟发抖。姬礼提笔,写了几个字,终于忍不住,转头望了过来。
小姑娘像猫一样,蜷缩在那里,轻轻吸着鼻子,模样十分委屈。
姬礼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
他方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一番回忆,让少年抿了抿唇,温润的触感似乎还在唇边,让他一向死寂的心突然跳动了两下。
转眼,他冷眸。
朕再怎样对她,都是她的福气。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啪”地一声,姬礼砸了笔,幼萤的身子跟之一抖,转瞬便见他从椅上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以后不必来值勤了。”
不容姜幼萤反应,暴君一下闹了脾气,砰地一下摔上门,愤愤然离开书房。
独留她一人,窝在原地发怔。
暴君这是怎么了?
自己这是被他……赶出坤明殿了么?
姜幼萤瞪大一双眼,不知所措。
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呀!
……
月色落在少女指尖,照得她玉指纤细莹白。从方才的情景回过神来,姜幼萤再看一眼锁骨之下的红痕,默默将衣领往上拉了拉。
直到衣领子将暴君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都遮挡严实了,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她又开始提心吊胆。
自己被暴君从坤明殿赶出来了,以后不再去御前当值。这些天她虽然在坤明殿内过得战战兢兢,可暴君除了咬她,也没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反之,因为有了御前宫女这一身份,采秀宫的人对她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敬畏。
让她与柔臻姐姐,在采秀宫里过得顺风顺水。
若是掌事姑姑知晓了她被暴君赶了出来……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她思索得认真,全然没有注意身后那一道偷偷摸摸的人形,一路从大道跟至甬道深处,再往前走,便是山壁与湖泊。
那日她中了素秋姑姑给的药,便是在这里差点摔倒的。
脑海中忽然闪过些片段。
似乎有人迎着晚风,在耳边轻声呢喃:
“我叫沈鹤书,是永安王世子。你呢,你叫什么名儿,是哪个宫里面的丫头?”
沈鹤书。
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可还不等幼萤细细思量,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攀上了她的口鼻,死死将她的头扣住!
她下意识地往前跑,无奈对方力道太大,直直将她的身子扳正,抵到身后的墙壁上。
周遭,石壁陡峭,杂草丛生,恰恰将二人身形遮掩住。
莹白的月色下,少女惶惶然抬起双目。
慌张的情绪盈满那一双清澈通透的眼,她的眼尾沾了几分微红色,正是格外地勾人。
福青看得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了。
他从未在见过长相这般标致的宫女,起初梁贵妃派人传话,让他在这条路上等这丫头,福青还有几分不愿意的。可当对方一转过身,那俏丽的小脸儿落入眼眸,一下子让这太监惊艳地瞪大了眼睛。
当真是……好俊俏的一个尤物。
想也不想,他直接将幼萤往石壁上推去。
纵是她再心思单纯,也能看清楚那人眼底的欲.望。姜幼萤连连摇头,胳膊交叉着,死死抵在胸前。
“你是谁——唔……”
她拼死反抗。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福青微微一愣,猛地捂住对方的嘴巴。
贵妃娘娘不是说,这宫女是个哑巴吗?
明澈的月光下,少女一双眼瞪着他,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惊惧。
色.欲熏心,他也顾不上其他,恨恨道:
“咱家是谁,你也不必管。小美人,你只管将咱家伺候快活了,咱家自然少不了你的甜头。”
福青乃是丽婕妤身侧的红人儿,有主子的包庇,他明目张胆与许多宫女做过对.食。不止如此,因为办事伶俐,又被梁贵妃暗中挖了去,给了好一笔银子,让他强迫这样一位宫女。
一张粗糙的大手抚摸过少女的脸颊,姜幼萤腹中一阵不适。先前暴君也曾摸了摸她的脸蛋,但这两种感觉明显不同。
后者衣袖垂落,微垂眼眸,神色清冷,掌心亦有些发凉。他抚过姜幼萤的脸颊,动作轻轻,却是让少女的心尖无端一颤。
暴君的掌心有些茧,姜幼萤知道,他是常年拿剑。
而这太监……
他的手极为粗糙,还带了几分说不上来的臭气,姜幼萤皱了皱眉,忙往后缩。
她想发呕。
想也不想的,她猛一咬上那人虎口,趁着对方吃痛之际,拔了腿拼命地往外跑!
“死东西!”
福青叫了声,几步把她追上,满脸肥肉一横,径直把她摔在石壁之上。
转瞬,便压了过来。
眼前一黑,绝望感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吞噬。就在姜幼萤以为自己将丧命于此之际,猝然一道尖利的叫喊声,紧接着便是刀尖刺入肉身的钝痛声。
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眼皮上,少女睫毛颤了颤。
再睁开眼时,只见福青已然倒下,躺在一人脚边。
姬礼站在眼前,一手提着长剑,横飞的血水亦是溅了他半张脸,少年坚毅的轮廓埋在月影里,一滴鲜红的血珠从他的眼尾缓缓滑下。
姜幼萤吓得双腿发软。
一只手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再抬头时,姬礼的面色又阴冷了几分。就在她欲再次低头之际,眼上忽然一黑。
那是姬礼的手,掌心有些薄茧,却莫名让她感到十分的安心。
“不要看。”
少年将她的眼睛捂住。
“脏。”
她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
后知后觉的恐惧感,登时游走在姜幼萤的四肢百骸。
暴君杀人了。
那只带了血的手,此时正捂着她的眼睛,幼萤能闻到他手上的血腥味儿。姬礼亦是能感受到,身侧少女的瑟瑟发抖。
他一垂眼,万般嫌恶地踢了一脚臭太监的尸.体。
若不是今日他没带侍从来,才不会恨得亲自动手。
如此想着,余光蓦地瞥见一物,姬礼拢起眉头,弯下身。
从太监的腰间,取出一块令牌。
月色疏明,他想了想,用姜幼萤的袖子擦了擦令牌上的血迹。
其上一个大字,万般醒目地暴露在二人眼前。
——丽。
姬礼握着令牌的手一紧。
须臾,一冷声:
“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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