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1 / 1)

在被吻住的那一刹那,晏行昱羽睫颤抖,一把抓住了荆寒章的衣襟,手指用力到指节都在发白。

荆寒章伸出舌尖抵开晏行昱紧闭的唇缝,鼻息间全是散不去的药香。

晏行昱常年饮药,感觉身子从里到外全都是药香,荆寒章扶着他的脸侧,听着晏行昱的心跳响彻两人耳畔。

一声又一声,全是荆寒章从未听过的鲜活。

荆寒章知晓这具躯壳到底有多脆弱,素日里心跳极缓,哪怕稍微动些气都能引得心口一阵钝痛,细细密密,虽不能杀人,但也烦人得很。

荆寒章没有在那唇上多停留,很快就强迫自己和晏行昱分开,去看晏行昱的神色。

晏行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要犯心疾,他头发已经散了,铺了满床都是,往日里淡粉的唇也被荆寒章咬出了些血色。

只是吻了一会,晏行昱眸子里全是水雾,失神地盯着上方,艰难地微弱喘息。

荆寒章只是看了一眼,差点就没忍住再次覆上去,最后理智作祟,让他强行按捺住这股冲动。

见晏行昱没犯心疾,荆寒章才强绷着神情,问他:“学会了吗?”

晏行昱的手依然在死死抓着荆寒章的衣襟,闻言摇摇头,因为他的动作,那眸中凝结的水雾凝成一滴水珠顺着眼尾往下滑,飞快没入墨发间。

“没有。”晏行昱眼睛都聚焦不了,但还是努力看着荆寒章,道,“殿下再教我。”

荆寒章:“……”

荆寒章狂妄自大,好为人师,听到这句话理智的弦顿时崩了。

继续教。

荆寒章完全忘记了晏行昱有多聪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最后还是鱼息过来不耐烦地踢门送药,他才依依不舍地将晏行昱放开。

鱼息不知是对荆寒章还是对晏行昱有意见,脸上的神情活不像是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反倒像个狠辣无情的刽子手。

他不耐烦地将药碗往桌子上一扔,对荆寒章冷冷道:“你如果不想他早点死,最好别碰他。”

荆寒章在晏行昱面前总是动不动就脸红,但对着其他人却依旧趾高气昂,他哼了一声:“要你管我?”

晏行昱被亲得手软脚软,心口的急跳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他像是没听到鱼息的话,坐在那安安静静地喝药,眼睛轻轻一眨,悬挂在羽睫上的水珠直接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鱼息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喝完药,不耐道:“我为你探脉。”

晏行昱点点头,荆寒章双手环臂在一旁盯着——好像鱼息不是在给晏行昱看病,而是要谋害他。

他得守着,不能让人害他的鹿。

鱼息心情更差了:“你让他出去。”

他知道若是自己赶人,荆寒章肯定会喋喋不休地骂他,只好让晏行昱开口。

晏行昱点头,对荆寒章道:“殿下不是要去忙吗?”

荆寒章知道鱼息的狼子野心,一边瞪他一边随口怼晏行昱道:“你殿下最该忙的就是陪你。”

晏行昱一怔,耳根缓缓爬上一抹红晕,差点把脸往药碗里埋。

鱼息:“……”

鱼息一敲桌子,彻底怒了:“你在这里,我诊不了脉!”

荆寒章阴阳怪气道:“你不是神医吗?神医竟然还有诊不了脉的时候?可真是稀奇。”

鱼息:“……”

鱼息阴测测看着荆寒章,话却是对晏行昱说的:“他若不走,你晚上的药我多加三筐苦药。”

晏行昱:“……”

无妄之灾直接砸到晏行昱头上,都把他砸懵了:“啊?”

荆寒章根本不舍得让晏行昱吃苦药,当即冷声道:“我走就是,你别给他加乱七八糟的药。”

他说着,一扭头,对着晏行昱又是那别扭的神色。

“你……我午后要去带人寻封尘舟,晚上回来……”荆寒章说着,咳了一声,讷讷道,“再教你。”

晏行昱点头,拽着他的手晃了晃:“好,我等殿下。”

荆寒章回握他的手一下,这才兔子似的跑了。

鱼息冷冷道:“他能教你什么?他连字都不认得。”

晏行昱喝完剩下的药,偏头道:“教我亲他。”

鱼息:“……”

鱼息一拍桌子,怒道:“他这是在哄骗你!”

晏行昱皱眉:“他没有。”

“你看他刚才说的话!”鱼息声音都气得发抖了,“把你关在这府邸里哪里都去不得,还说什么晚上回来寻你。这种话……都是男人对自己府里的侍妾说的话!他到底把你当什么?!”

晏行昱一怔:“侍妾?”

他想起昨晚那个从荆寒章房里出来的女人,立刻追问:“昨晚从殿下房里出来的女人,是他的侍妾吗?”

鱼息差点气疯了,口不择言道:“他房里还有其他女人?!晏行昱!你疯了吗?!他都有侍妾了你竟然还敢来他府上?你就这么上赶着当别人的娈宠?!”

晏行昱被他骂得心口一疼,捂着心口冷汗瞬间下来了。

鱼息吓了一跳,忙扶着他为他顺气。

晏行昱不知哪来的脾气,一把拍开鱼息的手,捂着心口艰难梳理自己凌乱的呼吸。

鱼息的手一僵,犹豫许久才将手收了回来,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感情用事,省得将本就对他不信任的晏行昱越推越远。

“小玉儿。”鱼息放轻了声音,“你身份尊贵,不该被困着做一只失去自由的金丝雀。”

听到“金丝雀”三个字,一直努力平复呼吸的晏行昱呼吸一顿,几乎是愕然地看向鱼息。

鱼息还在道:“荆寒章张狂恣意惯了,指不定只是当你是玩物。”

话还没说完,一直安安静静的晏行昱突然拿起桌上的药碗往鱼息脚边一摔。

砰的一声,药碗四分五裂。

晏行昱琉璃似的眼里全是前所未有的恨意,他冷冷道:“让我不得自由的……不一直都是你们吗?”

鱼息一怔。

晏行昱浑身发软,呼吸凌乱,却还是挣扎着抓住鱼息的衣襟,凌厉地质问:“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们谁都没有告诉过我。我……我当年就该死在去寒若寺的路上,我就该尸骨无存死无全尸,让你们再也不能拿我的命格……咳……”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只是两句话的功夫,险些呼吸不上来。

鱼息吓得浑身一抖,立刻将他扶住去为他顺气。

晏行昱还在死死拽着他,凝满水雾的眸里满是滔天恨意,嘶声道:“这些年你们……唯一做的错事就是没能拦着我入京,你、你去问问连尘……”

晏行昱声音越来越微弱,但还是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若是紫微星和七杀格相遇相爱,命格……命格还能作数吗?”

鱼息愕然看他:“你……”

晏行昱竟然笑了起来,他一边虚弱地笑,眼中的水雾也凝成水珠簌簌顺着眼尾往下落,他像是和谁较量后扳回了一成,眸子失散盯着虚空,喃喃道:“你们一直想要的紫微星……”

“命数已经毁了啊。”

荆寒章带着亲兵满城去搜捕封尘舟,整整一下午没有搜到丝毫蛛丝马迹。

荆寒章气得要命,本来打算直接回府,但在半路上却遇到了司天监的少监。

司天监少监神色看起来极其慌张,手里还攥着司天监的卷轴,荆寒章不知想起了什么,让亲兵将人扣下。

少监看到荆寒章,连忙下来行礼。

荆寒章坐在马上,趾高气昂道:“这么着急忙慌的,要去做什么?”

少监讷讷道:“司天监疑似测出大凶天象,正要去请国师。”

“疑似?”荆寒章挑眉,“怎么还是疑似?你们整个司天监都没个人能拿主意吗,一点小事还要去请国师?”

少监说不出话来。

荆寒章一挑眉,懒洋洋道:“来,让本殿下先给你们拿拿主意。”

少监:“……”

少监立刻伏地,发着抖道:“殿下,这万万不可!”

荆寒章才不管什么可不可,他说可就可,直接让亲兵按着把卷轴夺了过来。

司天监这些年都没什么大动作,但能让少监这么着急去惊动国师,必定是大事。

荆寒章心中盘算着,这大凶之相八成事关晏行昱的七杀格命格,或者自己的紫微星命格,无论哪一个出了问题,他都不能不管。

他在少监瑟瑟发抖地注视下将卷轴摊开,上面写了几个字。

荆寒章扫了一眼,立刻将卷轴阖上了。

他忘了,自己看不懂字。

荆寒章闭眼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装作看的懂将卷轴扔给少监,哼道:“沉着点,小事而已,别这么着急忙慌的,去吧。”

少监骇然看着他,似乎被这句话吓到了,但荆寒章能放她走,他没多说,抱着卷轴飞快跑了。

荆寒章先不回府,反而转了道前去瑞王府。

荆寒章脑子很聪明,只是对读写有些障碍,他寻到瑞王后,闭着眼睛将所看到的字一笔一划写在了纸上,拿给瑞王看。

那些亲兵他也不信任,除了晏行昱,他唯一能信的只有瑞王。

瑞王看到他的字,蹙眉道:“你这字也太难懂了,我得辨认到明天去。”

荆寒章:“……”

荆寒章凶巴巴道:“你以为我想啊!”

瑞王笑了起来,一点点辨认荆寒章的字,只是看懂了几个字后,他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

连瑞王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荆寒章立刻明白司天监定是测出了什么重要的天象,追问道:“写了什么?”

瑞王一字一顿道:“紫微星黯淡,有坠落之势,命……命不久矣。”

荆寒章脸色一僵。

瑞王深吸一口气,将纸搓成粉末,冷声道:“你确定真的是这几个字?”

荆寒章也有些不可置信,但他相信自己的记性,怔然点头。

晏行昱不是说,紫微星是他吗?

而他现在好好的,紫微星为何会有坠落之势?

电光火石间,荆寒章似乎想通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一句话不说直接冲了出去。

瑞王:“寒章?!”

荆寒章被自己的设想吓得寒毛直竖,浑身冷汗瞬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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