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酒意已醒,但萧岳府中的美酒入口甘美,后劲却大,直到这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等他赶回候府时,恰恰是晚饭过后。
一步踏入后院,狗娃正意犹未尽的拍着自己肚子,看见方岩,连忙蹦跳着跑过来:“岩哥,你怎么才回来?”
“有些事情,耽误了。”方岩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块精巧点心,塞到狗娃手中,又爱惜的摸摸他的脑袋。
“可惜啊!”狗娃看着点心,口水直流,却哭着脸说道:“我刚刚吃饱了晚饭,这点心香气诱人,我却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可惜,可惜……”
“那就留着明天再吃嘛。今天府里有没有什么事情?”
“呀,对了。”狗娃回想起什么事情,急忙说道:“今天许管事专门吩咐,他说明早咱们几个不用做事,专门陪二少爷外出游玩。”
“二少爷要外出游玩?”方岩有些诧异。
镇北候方远亭一共只有两个儿子,世子方毅,次子方明。方毅资质过人,但方明却与他哥哥有着天壤之别,不但天生体质虚弱,不能修炼,而且时常生病,一年最少要在卧房内呆上七八个月。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明极受家人爱怜,不管是镇北候本人,或是方毅,都对方明呵护有加。
不过方明只有十五六岁,和方岩相仿,正是爱玩爱动的年纪,天天迫不得已呆在府内,闷也闷死了。恰逢这几天他身体好转,于是立即恳求母亲,想要外出散散心。镇北候妇人疼爱儿子,专门传下话,令许管家挑选几个年纪跟方明差不多的小仆,陪同出游。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不用做事,还能跟着外出游玩一天,方岩倒是极为乐意。
这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一些仆役吃过了饭,或是在院子里闲聊,或是躲在角落里耍上两手粗浅功夫,方岩暂时不能到后花园去,不过他想着白天跟小龟那番对话,于是回到卧房,舒舒服服躺下来,眼睛一闭,开始浏览小龟传给他的那本武义春秋。
方岩自从得到这本书,只在配制化尸散的时候匆匆翻看两页,其余时间一直匆匆忙忙,来不及。现在静下心来浏览,倒真觉得这本书内容广博,不可小觑。
翻着翻着,方岩就翻到记载武道与术法这一篇。
书中记载,在上古时,修行只有武道一途,但天下芸芸众生,各有差异,有的人醉心修行,不过其体质却不适合修练武道,只能望而兴叹。时日长久,就有一些出众者另辟蹊径,开创出术修一门。
术师不如武者肉身以及精血强大,主修魂力和各种术法,千百年来,不断有人完善术修一途,使得术师渐渐能与武者并驾齐驱。两种修行方式虽然完全不同,但术师修到高深境界时,神通广大,术法高强,比起武者也是毫不逊色。
至于术法和战技结合开
创的功法,书里记载倒是不多。方岩看了片刻,心中已是了然,不由自主的想起萧岳刚刚传给他的风雷动口诀心法。
“小子,你这朋友倒是十分大方啊,这种合二为一的功法研创不易,一般人都会藏私,不肯轻易留露给他人的。”
“萧兄弟性情直爽,这些东西,他必然不会在乎。老鬼,你说我修习这风雷动,是不是比那什么破灭经要强一些。起码是暂时强一些吧。”
“破灭经奥义高深,何况还是本残经,以你的修为心性见识,短时间内决然体味不到其中真意。练练这什么风雷动,也无不可。不过,我早就说了,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把精力放在破灭经上吧。要是将来有一天能找到破灭经上半本残本,窥探到冥龙千机的心法以及破灭经总章,合并出冥龙灭世,你小子可就威风了。”
“那些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我倒是很想,可是关想想有什么用?我现在修为不高,一面练着冥龙三劫,一面练着风雷动,两不耽误。”
方岩对萧岳施展出风雷动时的情景总是念念不忘,所以不管小龟怎么说,他还是坚持己见。
其实,要是这门风雷动放到其他人手中,自然会视为珍宝,苦苦修炼。只不过小龟眼界一向颇高,把这种合二为一,并不精纯的功法看不到眼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几个由许管事挑选出的小仆役就一起来到前院,等候吩咐。方岩狗娃一到前院,就看见吴良这个胖子。
“岩哥。”狗娃嘿嘿一笑:“吴良这些天日子很不好过啊,我听人说,被前院的小三子揍了一顿,老实了许多,你看,他那样子,跟过去可是大不相同。”
一看到吴良,方岩自然而然就想起康管事,这件事,他实在不想多提,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所以随口敷衍狗娃两句。
过了不久,镇北候夫人亲自领着次子方明从前院走出,她细细交待许管事一堆事宜,许管事连声称是。那方明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只一双眼睛中流露出几分少年人应有的灵性。尽管如此,方明也是来回乱走,估计心里急欲外出,等得有些不耐烦。
镇北候夫人把相关事情交待完毕,又专门叮嘱挑选出来陪同出游的小仆。除了这些小仆之外,候府还专门派出一队侍卫,负责沿途安全。其实,云京城乃是汉威帝国都城,现下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为非作歹的勾当比之前朝末世时少了不知多少倍,尤其光天化日,那些蟊贼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镇北候夫人爱子心切,也不觉得累赘,啰啰嗦嗦张罗了半个时辰,才算吩咐完。
一出候府大门,方明立即兴高采烈。他虽然体弱多病,但毕竟是当朝掌兵大帅的儿子,高深武道修行不来,一些骑射功夫倒也练过,此次
出行,许管事专门替他安排车驾,但方明却不领情,执意要骑着高头大马。许管事无奈,只能嘱咐身边诸人,一定维护好二少爷,丝毫差错也不许出。
镇北候的次子方明自幼生长在云京城,因此,他对城内的那些景致并不感兴趣。一行人离开候府,方明兴高采烈骑在骏马之上,在城内时,他还有意放缓速度,一出城门,立即如同脱缰野马,驾驭着神驹,一路驰骋,把其后跟随的许管事吓的浑身发抖,连声催促一干侍卫和随从紧紧赶上。
云京城外,倒是有不少自然景致可看,方明轻车熟路,也不理会身后许管事的连声呼喊,自顾自的驾驭胯下骏马,一路朝城东飞奔而去。
跑出去大约三四十里,一条蜿蜒奔流的大河便呈现在众人眼前。这条河名为沧浪江,乃是汉威帝国北部最大的一条水系,中途便流经云京城。
沧浪江气势恢宏,奔流不息,两年前,方明来过一次,站在江畔的高高悬崖之上,俯视脚下巨浪滔天,确实令人心潮澎湃。这一次出行之前,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到沧浪江畔游玩一番。
方明记性极好,虽然上次出行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但中间路途,他倒是记得一丝不爽,也不需人领路,只顾着自己跑的痛快。一队侍卫在后紧紧跟随,而那些被挑选出伴游的小仆役,大多骑术不精,连同许管事在内,被远远抛在后面。
很快,方明就一马当先,奔驰到沧浪江畔一处断崖脚下,这里地势险峻,马匹难行,因此,他翻身下马,把手中缰绳随手交给身边的侍卫,就兴冲冲的攀岩而上。
方明爬出去好远,许管事才带领着几个小仆役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接着分派侍卫在四处巡视,自己则亲自爬上山崖,追赶方明。
“公子,二公子……”许管事偌大年纪,又从未修炼过一天,只靠着身体保养的还好,才一路勉强骑马跟过来,再要爬山,就有些力不从心。但他不放心方明,连声呼喊,想让对方暂时停下脚步。
“哈哈,快来啊,快来追我啊,瞧你们谁能追的上。”方明憋在候府几个月,好容易出游一次,心情极为爽朗,一面朝山崖最顶端爬,一面回头笑嘻嘻的招呼众人。
“你们……你们别管我……先去看……看好二公子……”许管事实在是爬的吃力,只好吩咐身边的几个侍卫和小仆役,让他们照顾好方明。
方岩体质已经是今非昔比,前些日子跟着萧岳徒步奔跑了三十余里,尚且不成问题,何况骑马?一直跑到这里,其余仆役都跟许管事相差不多,恨不得把肺都吐出来凉凉,只有狗娃和方岩修行武道,跑的还算轻松。
走走停停,方明已是爬到了山崖的顶端,注目一望,崖下的沧浪江宛若一条咆哮的巨龙,流淌在山川之间。
他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大呼痛快。
紧跟着,侍卫和仆役们纷纷爬上山顶。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镇北候常年治军,府内的侍卫平时也都按从军行事,一见少主人停下脚步,他们便自动散开,在四周严密注视。
“好一条沧浪江!”方明越看越是热血沸腾,忍不住又朝前走了几步,伸开瘦弱的双臂,似乎要把眼前的巨山大江全部揽入自己的怀中。
方岩站立在方明身后,也是心潮澎湃。男儿志在四方,屹立于巅峰之上,俯视世间万物,此情此景,使得他更暗下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几个小仆役平时也难得到城外游玩,这时候一个个欢呼雀跃。方明愈发得意,又想起自己父亲当年登临高峰时的情景,忍不住想跟他学上一学,于是负起双手,在崖边缓缓踱步,打算吟上两句诗来,让眼前这帮小仆们开开眼睛。
正得意间,巨变横生,这山崖常年无人涉足,悬崖边缘积起厚厚一层干土,表面看上去坚硬无比,但方明一脚踩上去,立即轰隆塌陷。
“啊!!!!!!!!”
只留下一串哀叫,方明已是从高高的断崖上摔落下去。那许管事刚从山路上露出个脑袋,恰好看到这一幕,心如火焚,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几个小仆役也是大吃一惊,快步凑过去,伸头朝崖下的大江看去。方岩和狗娃都不会游泳,一看白花花漫无边际的水面,就头晕脑胀。
突然,方岩和狗娃各自觉得身后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来不及收足,也从崖边摔落下去。方岩心里惊慌失措,在半空中一回头,便看到了小胖子吴良那阴险的面庞。
“快救人啊!救人啊!”吴良还怕不热闹,推下方岩和狗娃之后,又扯着嗓子高叫几声。
许管事悠悠醒来,眉毛胡子几乎全都皱到一起,捂着胸口,颤巍巍走了几步,趴在悬崖边上,险些失声痛哭。
“许管事,您老人家先别心急。”吴良假惺惺说道:“方岩和狗娃已经跳下去救人,咱们也赶紧沿江岸一路追下去。”
“对对对。”许管事被巨变扰的心神慌乱,吴良一说,他才惊醒过来:“快,几个侍卫,你们立即快马沿江岸下去,另外派人回城,拿侯爷腰牌,去调两艘官船,快去!要是二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只好陪葬了!”
方岩身在半空中,头脑晕沉沉一片,下意识一伸手,顿时抓住狗娃一片衣角。百十来斤的活人,从高崖摔落下来,速度可想而知。还未等方岩一个念头转完,噗通一声,两人已经落入奔流的江面中。
就在方岩落水的一刹那,气海中静静悬浮的白玉小鼎和前几次一般,勃发出几点肉眼难见的光华,顿时把方岩全身上下笼罩的滴水不透。
“小子,别慌。”小龟看方岩仍然手忙脚乱,在水
中来回扑腾,出声提醒道:“有神鼎护体,这种凡水根本奈何不得你。”
“对啊!”一语惊醒梦中人,方岩慌乱中全然忘记了小鼎的妙用,立即稳稳心神。白玉小鼎散发的光华不但笼罩方岩全身,而且还在身体与流水之间形成一层隔膜,方便方岩呼吸。
如此一来,方岩再不慌乱,紧紧拖住身边的狗娃,把他脑袋搂在怀中,狗娃呛了一口水,幸好方岩搭救及时,只咳嗽几声,便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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