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秉优来加班的人不多,他们在停车场下车时没有遇到其他人。
“你先上去,”徐涿在电梯口对杜子佑说,“我会一直待在公司里,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对方欲言又止地看他,电梯门打开也不进去,徐涿赶紧伸手挡住电梯门,同时往后瞥一眼,说:“后面有监控,中午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下来这里一直吃饭好不好?”
杜子佑总算有了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走进电梯,徐涿朝他挥手道别,直到电梯门关了,面板上红色的数字跳动到35,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杜子佑搭专用电梯直接上办公室,徐涿则先回自己工作的地方。
他上到11楼,工作区只有不到十个员工。如今不是忙时,加班的人自然少了许多,唯一全体加班的便是楼上公关部的同仁。
“徐经理来了?”其他组的同事向他打招呼,徐涿是个工作狂,大家周末见到他也并不惊奇。
“早啊。”徐涿和几个人颔首示意,拐进了自己办公室。
甫一坐下,电脑、文件还没打开,便油然而生一股怅然若失之感。
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事情太多,他一直没能停下思考,现在才有机会从头到尾好好梳理一番。
那些大家族的秘闻八卦他毫无兴趣,但是牵扯到杜子佑,他不能不关心。
他家里有关系,出来工作也认识一些人,打探一些陈年旧事并不难,唯一掣肘的是心上人的态度。
杜子佑明显不愿意谈那些往事,昨晚提到一句母亲的话后,便再不肯多说,只蜷在自己怀里淌泪。
想到这里徐涿轻叹一声,摁下电脑开关,等待开机的同时,拿出手机点开几个群扫了一遍未读消息。
秉优上头及时下了禁止扩散谣言的通知,这些群里异常地安静,偶尔冒泡的也只是在聊工作的问题。
“恐怕背地里组了小群聊八卦吧。”徐涿无奈地摇头,点回主界面,置顶的那人没有发来消息。
徐涿在“不能让他分心”和“向他表示支持”之间挣扎,最后还是后者胜了,给对方发了一条:“已到办公室。和宝贝儿分开的第一刻钟,想他。”
想了想,加了个表情包,一只q版的泪眼汪汪的小狗。
放下手机把电脑的文件打开,包里的记事本拿出来,翻开,查看自己的工作计划。
手机震动,他划开一看,是杜子佑回的一句:“我也是。”
徐涿忍不住笑意,点了下输入框准备再回一个笑脸,对话框却又弹出新内容,一只同样泪眼汪汪的q版小猫。
一大早的就要了我老命!
徐涿心潮澎湃地啄了口手机屏幕,连续给对方发了几个“爱你”的表情,镇定些后才想起不能打扰他工作,便最后给他传了条语音:“中午见,现在去工作。”
杜子佑没有再回消息,应该是真的听从了自己的意见。
徐涿自然欣慰,但那股怅然若失之感却又回来了。
在他们机缘巧合的几次相遇之前,杜子佑只是作为“杜总”存在于他的想像里。
“杜总”是强大的、冷漠的、无情的,用铁腕统治着秉优这个广告界的庞然大物。公司里的人对他仰慕、敬佩以及畏惧,徐涿也不例外,被他的才能折服,但也不太愿意和这样冷酷的人交往太深。
然后就是“啪啪”被现实狠狠打脸。
徐涿一想起心上人倚着自己哭泣的模样,抽噎时的抖动传到自己胸膛,便恨不得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亲吻,吻走对方小脸上的泪水,隔着西装的高档面料摩挲对方的薄背,柔声细声地安慰他,掏心掏肺地许诺,要将最好的东西一件不落送到他面前,只求换得他一个破涕为笑。
如果说遇到杜子佑之前的徐涿是铜墙铁壁,遇到杜子佑之后的徐涿便找到了唯一的那把钥匙,轻轻一拧,就使得他所有的坚不可摧轰然溃败。
然而徐涿并不因自己脱轨的人生而恐慌,没有因被别人“拿捏”住而起反叛的心理。
因为他发现,这样的感情是双向的——甚至可以说,杜子佑比他陷得更深。
对方像河蚌一般,展开了坚硬的壳,将最柔软的肉,和孕育多年最宝贵的珍珠敞露出来,怯生生地对他说:“我——都交给你了。”
如果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渣男,说不定就会利用他的天真,肆意玩弄他的一颗赤子之心,最后被伤得伤痕累累,被推向更深的深渊。
幸好他遇到的自己是个好人——徐涿不敢自大,但是这样的自信还是有的,他信奉真心换真心,心上人如此依恋自己,他高兴还来不及,只会报以更真挚的感情,怎么会做出伤害对方的事呢。
不过还有别人会伤害他。
徐涿想到这里便有些坐不住了,心里焦躁,站起来在小小的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小窗户,拉着窗帘,八月的阳光透过一层布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连灯都无需开。
徐涿拉开窗帘,眯起眼睛贴近玻璃朝下看。
窗户正对着秉优大楼前面,大楼下两边的花基坐着三五个小小的人,躲在建筑的阴影中,带着黑色的方块物,应该是摄影设备。
大门有保安,停车场也不许无关人员进入,媒体便只能守在大门外,看能不能采访到秉优的员工或者更高层的人。
徐涿看了网上的消息,目前的讨论还只是集中在跳楼者的遗言和身份挖掘上,公关部压了消息,热度并不算很高。
其实热度再高,除了使秉优短期的形象受影响,给业内人士提供谈资外,根本不会威胁到秉优的生存,业绩该增长还是会增长,规划好的发展路线也不会有改变,岳来勇这惊天一跳,似乎没什么用。
除了折磨杜子佑。
而且那人对这一点非常清楚,知道杜子佑极力想忘掉过去的事情。
徐涿气得骂了两句,重新坐下,本能要给心上人发消息,却又忍了下来,不能打扰对方工作。
他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了些,也按照工作计划将下一周的一些工作提前,几个新项目已经在谈判中,他要看的资料很多,今天看一些能让接下来的几天轻松不少。
当闹铃响起时,已经11点半,他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想起和杜子佑的约定。
“糟糕。”他拿起手机,怕太晚对方已经和别人约了。
刚打几个字,门被敲了敲,不等他回答叫“请进”,门便推开,闪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再迅速把门关上。
“子佑!”徐涿两大步迈过去一把抱住他,“你怎么来了,没被人看到吧?”
杜子佑两手揽他的腰,脑袋贴在他脖弯处,有些怪他:“大家都去吃饭了,就你还在工作。”
“怪我,看得太入神忘了时间,”徐涿道歉,“你饿了?我现在就订餐,想吃什么?”
杜子佑摇头,颇有些自豪:“我已经订了。”
“你会?”徐涿惊讶道,他可不像会自己点外卖的人。
“我让秘书教我,”说着他从怀抱里挣出来,拿出手机给他看,“她说你们最常用这个app,我研究了一下,选了最近的一家餐厅,竟然有许多优惠卷,便宜很多。”
徐涿瞄到他订单里的内容,不忍心告诉他app上的单价比店里高,即使用上优惠卷也比店里贵得多。
杜子佑去店里吃的时候,大概也没注意账单上的价格吧。
“这里显示还有十分钟送到,”杜子佑说,“你收拾一下,我们下去。”
徐涿握住他的手,说:“不如就在我办公室就餐,可以打电话让外卖员送上来。”
杜子佑四下扫一圈,为难道:“你这个办公室太小了,连张桌子都没有。”
徐涿哭笑不得,老板你也知道自己的员工工作条件差了啊?
“不是还有办公桌么,”徐涿劝他,“车里更狭窄,还不方便。”
“方便什么?”杜子佑问。
徐涿凑近吻他一下,说:“方便这个。”
杜子佑脸皮薄,一红就特别明显,徐涿感觉整间办公室的温度都升高了,简陋的室内装修也上了层滤镜,变得清雅贵气。
哦,简单来说,就是“蓬荜生辉”。
“你过来这里坐。”办公室只有两张椅子,徐涿当然让出自己的办公椅。
杜子佑坐下,他则站在一边收拾桌面,像是给老板干杂活的小助理。
“报价这么低?”杜子佑看他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新项目的简介,“准备放弃吗?”
徐涿点头,有些不确定地看他,说:“我认为不应该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杜子佑坏笑地看他一眼,手拿鼠标拉下文档,一边说:“你胆子真小。”
竟然被真正胆儿小的杜总说胆子小!?
徐涿震惊了,便听到杜子佑接着说:“你也怕我骂?连话都不敢说。”
“还不是因为我担心杜总你的理念和我不一样么,”徐涿说,“哪个老板喜欢听到自己的员工放弃客户的?”
杜子佑努一下嘴,片刻才道:“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独.裁?”
徐涿伸出一只手去握他,说:“谁觉得你独.裁了?都是在说你有魄力。”
杜子佑“哼”一声,斜眼看他,说:“我只抓大方向,从来不干涉手下人的具体工作,你来秉优有一段时间了,难道我对你们哪个项目插手过吗?”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徐涿还听出了一点委屈,忙上前去抱他,柔声道:“你说得对,是没有。我在亿冠待过两年,最有发言权,你是我遇到过的最通情达理的老板。”
“我平时挺凶的吧,他们很怕我。”杜子佑贴着他胸口喃喃道。
“也不是凶,”徐涿斟酌着,“就是太冷太硬,说一不二,即便是在坚守原则,也会给人不近人情的感觉。”
“这样的话……我宁愿他们怕我,”杜子佑嘟囔着,“总比太软被人欺负要好。”
徐涿收紧了胳膊,抑制身体涌现的怒火,说:“谁欺负你了?”
杜子佑轻轻摇头,又仰起脸看他,语气迫切:“你告诉我——你怕我吗?”
那双漆黑的瞳仁像黑洞一样要将徐涿的魂吸进去。
徐涿注视着他认真回答:“你觉得我怕你么。”
说着低头吻他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说几个字亲一下:“怕你伤心,怕你不让我亲,怕你离开我——”
然后是一个深吻,将怀里的人亲得气喘吁吁,分开时唇是红的肿的,眼波潋滟失了神。
徐涿拇指拭去他嘴角拉出的水渍,郑重道:“唯独不怕你。”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这篇文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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