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宜再次见到石颂川时,发现他的态度完全变了,虽然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严肃,但颇有耐心,以及,她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透着一点探究和打量。
“石总,您以前是军人,后来从商,我想问,过去这段特别的经历,对您跨入商界是否有帮助,比如,我知道您现在还保持着每天早上跑两公里的习惯……”
“伤好点没。”石颂川突然打断她,目光落到她贴着冷敷贴的胳膊肘上。
许梁宜道:“好多了。”
石颂川道:“许记者,你一直在采访我,现在可不可以让我采访你一下?”
?
许梁宜道:“我只是个小人物。”
“不,你可不是小人物。”石颂川笑。
许梁宜心里再次多了一个问号。
石颂川道:“我想采访你的问题很简单,请你跟我说一说,被困在电梯里,是种什么感觉?”
“……?”
许梁宜很快就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害怕自己死掉的感觉。”
石颂川被她弄笑,“看来你惊魂未定啊。”
许梁宜道:“还好,都过去了。”
石颂川目光看着她,“许记者很勇敢嘛。”
许梁宜道:“石总,您‘采访’完了吧?我们继续之前的问题?”
石颂川道:“可以。”
采访结束,许梁宜回到明城日报社的路上,在想石颂川态度骤变,前后判若两人,会不会是因为陆怀洲。
她没有忘记当时石颂川是怎么拒绝和批评她的,但是中间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他竟然主动打电话让她回去,并且态度温和,不似之前。
除了陆怀洲掺了一脚,还能有什么可能。
总不可能是石颂川有双重人格。
而且采访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几乎没什么收敛,在探究和审视她。
他似乎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幽默。
许梁宜看着车门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没有打电话向陆怀洲确认这件事。
许梁宜回到报社,申文林笑眯眯地:“小许回来啦?”
“小许,我要跟你说一下对不起哈,原来你中午去众诚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电梯出故障了!!这个事我当时听说了的,但没想到那电梯里就有我们部门的人,还好石颂川也是个很大度的,重新接受了你的采访,刚才众诚总裁办还回邮件了呢,说这次采访他们石总很愉快!小许,表现不错啊!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最后的结果很棒!你加油把采访稿整理出来啊。”申文林把她叫到办公室,叭叭说了一大堆。
下班,老陈来接的许梁宜。
他没将她送去云锦湾,而是送到一家餐厅,因为陆怀洲今晚想在这个餐厅吃饭。
席间,许梁宜还是问了他:“你认识石颂川?”
陆怀洲手里夹着烟,他淡嗯了声。
许梁宜道:“所以是你让他接受我的采访的?”
陆怀洲吐了口烟,没说话,神色漫不经心,虽然他没回答她,但许梁宜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并且脸上还有几分“不然呢”的表情。
许梁宜说了声“谢谢。”
她好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谢谢了。
她很少跟他这么客气。
但这对于陆怀洲而言,好像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小事情,他没放在心上,她这声谢谢,他好像也没听见。
吃完晚饭,许梁宜跟着陆怀洲回到云锦湾。
她上楼后,就准备去洗澡,可进浴室的时候,陆怀洲拉了下她,“伤好了?”
许梁宜道:“还没。”
陆怀洲:“没好你洗什么澡?”
许梁宜道:“这没关系吧。”
陆怀洲道:“行,你去洗,要是伤口发炎没人伺候你。”
许梁宜:“……”
“我稀罕你伺候?”虽然是这么说,许梁宜还是打消了去洗澡的念头,因为伤口摸上去还有些痛,要是沾水,肯定会影响痊愈。
她刚放弃洗澡的念头,离开浴室门口,陆怀洲绕开她,然后走进了浴室。
“你要洗澡?”许梁宜问。
陆怀洲嗯了声,“去床上等我。”
许梁宜:“……”
她合理怀疑陆怀洲不是担心她的伤,而是想自己洗澡。
没有了洗澡这道工序,许梁宜卸妆洗脸后,就上了床。
她基本上没有什么“等”的过程,除非是跟她一起,不然陆怀洲自己洗澡就跟打仗一样,两三分钟就解决了,她刚躺上床,他光着膀子从浴室里出来,白色的浴巾围在腰腹。
他身材很好,胸前和手臂上都是肌肉,看起来不算明显,可摸上去都是硬的。
他手臂和后背上有两条跟蛇一样的疤。
那两条疤,好像是他父亲抽的。
此时他身上还有很多水珠,额前的碎刘海微湿。
他每次洗澡不会跟她一样会带发套,所以每次洗澡,就算不是特意要连头发一起洗,他的头发都会湿。
通常情况下,都是她先洗,他后洗,然后她在床上等着他,他出来后,走到床边,如果她靠在床头,他会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拽成平躺,而后强势地欺身而上。
今天她也靠在床头,但他破天荒地没拽她,而是换了别的姿势折磨她。
“你真的跟狗一样。”房间里传来女孩的骂声。
紧接着,是男人痞烈烈的笑声。
笑声粗野,又浑浊不清。
周五晚上,许梁宜下班后,是陆怀洲亲自来接。
除非是新车,他的车她都认识,往常如果是老陈来接,老陈会站在车门边等候她,今天车边没人,许梁宜就料到是陆怀洲亲自来,虽然这个人也没有提前跟她发信息说一声。
许梁宜喜欢低调,通常会让老陈把车停远一些,她多走几步上车,只有陆怀洲会大剌剌地将车开到他们报社门口。
不过她上了个厕所才出的报社,错开了下班人流,上陆怀洲的车时,报社门口没什么人。
许梁宜没注意到,门口不多的人里,有个人她认识。
周欣在许梁宜后脚出的报社,眼睁睁看着许梁宜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驾驶座上,正是帅得人双腿打颤的陆怀洲。
男人嘴里叼着根雪茄,痞痞的,又懒傲的,女孩弯腰压着裙子上车时,他的目光投到她身上。
聊天中,许梁宜知道了陆怀洲这次亲自来接她的目的,原来他是想带她去见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朋友。
地点约在一个俱乐部。
她和陆怀洲到那时,包间里人不多,三男一女。
女人是个身材丰满性格开朗的外国女郎,金发碧眼,跟陆怀洲的几个朋友差不多一样高,但她抄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陆怀洲!”一个身穿黄色冲锋衣的男人走过来用肩膀和陆怀洲互撞了下。
“这是你女朋友啊?”对方看向许梁宜。
陆怀洲声音是碾过沙的颗粒感:“是啊。”
黄色冲锋衣道:“行啊你,你女朋友好他妈漂亮!我眼睛都看直了。”
陆怀洲痞笑了声,“滚。”
“叫什么名啊美女?”黄色冲锋衣问许梁宜。
陆怀洲替她答了,嗓音很苏,能让人耳膜发痒,“许梁宜。”
后面又来了几个人,似乎都是为了迎接这个黄色冲锋衣回国。
许梁宜也知道了这个黄色冲锋衣的名字,叫商湛。
这个名字许梁宜听杨阿姨提过。
商湛的父亲好像跟陆怀洲的父亲是至交。
那个金发女郎,是商湛的女朋友。
“咱几个好久都没聚了,今晚不醉不归!”商湛将一瓶伏特加重重磕在桌上。
“小梁宜也要喝的啊。”商湛道。
虽然读大学的时候,陆怀洲只比许梁宜大三级,但其实他比许梁宜大五岁,因为他初中和高中都因为打架休过学,曾经有两年他没上学。
所以商湛跟陆怀洲其他哥们一样,喜欢喊许梁宜叫“小梁宜”。
许梁宜道:“可以。”
她大一以前,从来没喝过酒,跟陆怀洲在一起之后,他教会她的。
“不会喝酒?”他第一次带她见他的朋友的时候,陆怀洲问她。
许梁宜道:“会。”
那个时候她其实根本没沾过酒,她当时想,喝酒有什么难的,能存在什么会不会,酒也是一种饮料。
第一口下喉,她才意识到酒这个东西的烈性,剧烈咳嗽起来。
陆怀洲拍了下她的头,“不会装什么会,傻逼?”
那天陆怀洲没再让她碰酒。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是因为他的关系,学会了喝酒,并且酒量不错。
陆怀洲是个痞子,烟酒不离身,她做他这么多年的女人,不可能不会喝酒。
可是许梁宜今天的运气有点霉,玩了几轮下来,她猜的骰子点数离最后庄家开出来点数都最远,好几次都是她罚酒。
这一次也是她输,许梁宜刚倒了杯酒,被陆怀洲抢了去,他道:“霉神,你别玩了,一边去。”
许梁宜也不想玩了,她已经感觉到头有点晕。
陆怀洲帮她把那杯酒一口干了。
许梁宜坐在旁边看他们玩,从进来到现在,她话都很少,似乎是这圈人里最安静的,与商湛那个金发美女,形成鲜明对比,每次庄家揭骰子的时候,她都很激动,如果点数离得最近,她还会猛亲商湛一口。
服务员送来一盘小金橘,许梁宜闲着没事,给陆怀洲剥橘子吃。
“给我点根烟。”她听见陆怀洲道。
许梁宜放下橘子,从他裤兜里摸出他的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打出一簇猩红的火焰,刚点燃手里的烟,许梁宜听见商湛对陆怀洲笑:“你女朋友好乖。”
一缕青白色烟草味飘进许梁宜鼻尖,她对这句话反应不大,将烟送到陆怀洲嘴边。
陆怀洲咬住她送来的烟,唇角淡扯了扯,声音懒慢,又玩世不恭:“我就喜欢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