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叶茹青坐在凉亭之内调息。
一刻钟过去,体内被特地激出浊气不仅没有半点安宁下来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渐次有些她的脱离掌控。
不好。
叶茹青的背脊上木刺顿时寸寸突出,鲜血溢出,极快地渗透了她的衣衫。
她等不下去了,睁开眼,眼神暴戾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明舒,毫无预兆地发难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在这里可以压制浊气的吗?”
明舒被那杀意凛然的眼神望得一个哆嗦,顺嘴解释:“这、这,上次我来明明……”
说到一半,脸色骤白,讪讪地看了温竹一眼。
温竹懵懂地立在原地,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对话的一个来回,临云逸便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叶茹青铤而走险,在鹿见溪离开之后,自行激发体内浊气。想必就是早早从明舒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玉泉谷内的凉亭可以做净化之用,想要借此进入玉泉谷查探。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凉亭不知为何失去了它净化的作用。
叶茹青以为自己被摆了一道,加上浊气攻心,神思不够清明。想也没想便去将矛头对准了明舒,以为她情报有误,竟然丝毫没顾忌到她“卧底”的身份,突然将她暴露了出来。
这发展让人始料未及,
明舒在心里暗骂叶茹青恐怕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再调息试试看,吸纳周围的灵气……”
温竹像是终于听明白了,轻轻咦了一声,茫然,
“你说什么压制浊气?你们来这,不是为了等我姐姐回来吗?”
嗤——
又是一根木刺从叶茹青的脊椎延伸出来,疼得她猛然停止了背脊。
人在疼痛之中,本就耐性全无,听到温竹的话,脑子更是嗡然一声,“什么意思?这凉亭不是能压制浊气?”
温竹被这个说法吓到了,“这里就是普通的亭子。周边又无阵法,如何……如何压制浊气?”
“贱人,你故意设套害我!”
叶茹青攥紧拳头,几乎要失控暴走。
若非明舒提议,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鹿见溪不在,她手上没有清宁水,若是这样的状况持续,她的身体将会遭受无法挽回的创伤!
明舒被这一声喊得心头猛跳,想要后退,
皇族亲卫兵极有眼色地从左右堵住了她的退路。
她慌忙地看向身后,临云逸明显反应过来了,此刻正惊怒而地漠然看着她,沉默无言,没有上来护住她的意思。
如此,她还想要继续做“卧底”已经不能够了。
嘴唇抖了抖,当着众人面开口直言道,“不,定是他们做了手脚,叶都尉你要相信我。鹿见溪天赋初显的时候,亲自解了临师兄身上的浊气。后来师尊怕我们身体出问题,便将我们带到此处凉亭疗养,那会儿鹿见溪也不在玉泉谷内!从此以后,我再没有感觉到身体里有凝滞之感……”
她为了自保只得如此,“想必是他们不愿意救人,关闭了法阵吧!”冲着临云逸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师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叶都尉是来帮咱们的,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而无动于衷呢?”
临云逸气到说不出话来:“……”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温竹低声道,“师姐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
他为难般蹙着眉,“我为何要关闭阵法,坑害叶都尉?若她失控暴走,首当其冲的就是我玉泉谷,更危及整个闲意山的弟子性命。我再不懂事,想要藏私,也不至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更何况这凉亭是我亲手建造的,并不是姐姐的手笔。若是这凉亭真能救人,姐姐何必还要花大代价,接连三次给花公子施救呢?直接将人带到凉亭来不就好了……”
叶茹青看向花如期:“可有此事?”
花如期负手看着热闹,突然被点名,沉吟一会儿,实事求是道:“确实如此。鹿姑娘感激我对闲意山施以援手,才肯出手相帮,看得出来此法对她损耗颇大。这个凉亭……”他左右打量,没见着什么阵法,“好像确实没有特殊之处。”
“不、不可能!”明舒有点后悔了,她就不该跟上来看热闹的。白白被叶茹青迁怒暴露不说,还被两方针对,不得脱身,“你们去将明德和解颐叫来!他们当时也在场。师尊叫我们在此调息,鹿见溪起初并不在场,我们三人的浊气还是被清除了,从未出现过后遗症,这你要如何解释!”
“我没法解释。”温竹在她的逼问下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会儿我和姐姐还不是道侣,姐姐不可能什么话都会同我说。那是她的天赋,不是我的。”
他顿了顿,仿佛无力辩白一般:“这事儿太荒谬了,我实在无法证明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是真的不存在的。至于明师姐的疑问,等我姐姐回来了,我定会帮忙问问的……”
手足无措地低头想了一会儿,指向旁边的结界,“玉泉谷内的陈设简单,想必诸位也看到了,唯一重要的地方是这结界里头的八株西龄树。姐姐离开之前命我看好了门户,不让人随意入内,我私自让你们进来恐怕已然会受到责备。眼下你们既然奔着凉亭来的,且认定这凉亭有鬼,那我就做主,将这个凉亭送给你们。”眨巴眨巴眼,语调勉强,“你们直接搬走就行,我晚些自个再建一个,想必姐姐也不会怪罪。”
叶茹青气得脸色铁青。
温竹这话无疑是告诉她,她被当成一个没常识的傻子,叫人给耍了。
她原本想不通明舒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后一思忖,每每她去寻花如期的时候,都能看见明舒的身影。她虽然每次都自己识趣的找机会先离开了,一副不敢与她起争执的模样,想必背后里怨恨得紧,就等着她今日阴沟里翻船罢!
“好、好得很!”叶茹青双目赤红,“区区大罗金仙,你敢耍我?!”
明舒见温竹一通辩驳,直将矛头往凉亭上引,脑中急转,立时想通或许这事可能真的和凉亭没什么干系。
而且此次一入内,她就感觉到了,现下里玉泉谷的灵气不如上一次来的丰沛,像被什么压制住了一般。
“不,不,我怎么敢故意骗你!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若不是凉亭,那就在那结界里头!不会错的……”
“闭嘴!!”叶茹青猛一锤木桌,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是啊,她怎么就那么蠢!
若有外物可以直接净化浊气,当年齐珩殿下在此,怎么会不将那东西带走。反而好生供着鹿见溪,又低声下气求着白季研究清宁水?
众所周知,西龄树群附近都会封上结界,为的就是避免西龄树过于掠夺周围的灵气。
故而绝不可能会有人将带灵气的宝物和药材等等储存在西龄树群附近,否则宝物的灵气会被西龄树直接吸干。
明舒急于攀咬什么话都敢乱说,简直就是个疯子。
她一时魔障,想着鹿见溪既然开启了净化的天赋,身边或许有什么异于常人之物。又见明舒言之凿凿,既然想要向她投诚,就绝对不会蒙骗她,才一时鬼迷心窍地信了。
如今当众丢了脸面不说,还将自己的修为和身体折损了去!
叶茹青深吸一口气,恨到了极点,“给我按住她。”
话音未落,明舒膝盖后头便给人踢了一脚。
一左一右两只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只将她按得跪下来。
明舒膝盖冷不丁嗑地,压在草叶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众目睽睽,她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巴掌,脸色陡然涨红到脖子根。
她虽然出身卑微,可被白季看中带来闲意山成为关门弟子之后,就再没被人说过一句重话。
更何况被人按着下跪!
她脑子里的弦崩得紧紧的,血气上涌。
“师兄,师兄你同小师妹素来交好,明知事实如何,就要看我活活被人冤死吗?”她咬着牙,慌忙地求援,“你要看着我受人如此屈辱?!鹿见溪是你的师妹,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师妹了吗?”
临云逸没看她,下颌绷紧。
温竹怕他不会圆谎,一开口恐要露馅。
抢过话头道:“叶都尉,你气息不稳,当务之急该是稳住自身心境,不可再沾血气,动杀机才是。”
扣着双手,神情怜悯而为难,仿佛要在中间调停,阻止双方起冲突,“我虽不知道明师姐为何要同你说这话,想必她也只是有意拉拢示好都尉,未料消息出了岔子……”
一番话,先是缓解了叶茹青的杀机,又给临云逸冷而怒的情绪递上了□□。
临云逸受了这一波辅助,终于可以承接着开大,寒声,“师尊还在,你已经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下家?好得很,你若真寻好了去处,我必然不会拦你前程,知会师尊一声,自然会放你自由。”
明舒听闻要通知师尊,吓得瞪大了眼,
浑身打颤,想也没想地拒绝:“别告诉师尊,我什么都没做……”
“师姐说话可要想清楚了。”温竹低声道,一副劝诫她要冷静的良善模样,“若你不是着急想要找下家,失言透露了未经证实的消息,就是故意造谣,想要坑害叶都尉了?”
明舒被堵得一窒:“你!”
温竹这一通操作,表面上是给明舒转圜的余地,实际是要先坐死她的背叛,直接将她送上了绝路。
明舒条件平平,全因为是闲意山的弟子,可以帮叶茹青获取内部消息才受她青睐。若她不再是白季弟子的身份,纵使留下了一条性命,被驱逐出闲意山,堂堂皇族亲兵都尉,哪里会再搭理她半分?
她的未来,已经一目了然。
临云逸明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内奸更是如此。
轻吸了一口气,仿佛艰难地平息下来些许心情。
垂眸顺着温竹的话道,“我闲意山本就是闲散的门派,不兴世家那一套约束人的死规矩。咱们大可以好聚好散,不必闹得如此难堪……”
说罢,走上前给叶茹青递出一些静心凝神的丹药,“叶都尉还是小心自己的身体为上。明舒到底曾是我的师妹,若是叶都尉能平安渡过此劫,而身子没有大碍,就请看在我师尊的面上,轻拿轻放,饶过她这一回。”
一番话,瞧着像是在求情,实际却是将明舒彻底推了出去,任凭叶茹青发落了。
任凭哪个掌门,也没有那么好的气度,在目睹自家弟子要去勾搭其他势力翻车之后,还能大度容人地将她留下来。
留下来,让闲意山变成四处漏风的筛子么?
出于师兄妹之情维护一番,已经仁至义尽,且合乎常理。
反过来想,若明舒暴露的真是闲意山的秘密,临云逸这会儿该比她先发难,想要明舒的性命了,如何还会递出丹药,来为她求情?
这态度从侧面证实了温竹所言的真实性:明舒那个蠢货,肯定是哪里弄错误会了,若说诚心坑害,恐怕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你最好期待我这次没事。”叶茹青磨牙,阴测测地盯着奋力挣扎,不住喊冤明舒,“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就算我没法亲手杀你,我的亲卫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闲意山的。”
温竹听到这里,唇角勾了勾。
等的就是这一句了。
清除内奸这样的事,最好别弄脏了自己的手,
还是交给别人来,姐姐心里多少会舒服一些。,请牢记:,.,,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