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一一愣,面前这位连脸都看不清的男子又是哪位啊?
“你是何人?”
那男子脚下一动,眨眼间便闪身来到她面前,陆棠一向后一退,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袍人将头上帽子除下,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半晌才道:“你是,郎家人?”
陆棠一心下警铃大作,强自镇定说:“什么郎家,唐飞呢?”却不防那男子忽然上前一步,盯着她眉眼仔细观察起来。
“你究竟要干什么!”陆棠一伸手一拳,那人抬掌拦下,退后几步闭了闭眼。
“京都城变,诸王满门遭屠,或死或禁,唯二人逃出。”那人缓缓开口,陆棠一心中猛然一震。
“汉王府陶依郡主,江王府元怿世子,至今下落不明。”
“你,究竟是谁?”虽然屠戮宗族这事,被当今皇上厚颜无耻的以汉王联合谋反之名定论压下,但她和元怿逃出这事,却是被刻意隐瞒的秘闻。就算当初全国通缉她们的时候,也没有明说这通缉犯究竟是何人。
“汉王军麾下,前锋营校官,吕松。”
“吕松?”
陆棠一定在原地,冷冷盯着吕松,他没说自己是湖州的武尉官,而是汉王军的校官。可这事关她和元怿以及整个客栈的身家性命,她能相信他吗?
“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同王爷打胜蛮般班师回朝时,见过前来相迎的世子和小郡主。”吕松说话言辞恳切,眼神真诚,加之陆棠一事先听过的关于湖州武尉官的官声如何好,心中不免有所动摇。能相信他吗?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不过既然你说你是吕松,那你就是湖州的武尉官,又怎会在这震关山的土匪窝里?”
吕松眸光暗了暗,却也知道自己三言两语不会轻易让她放下戒备。“唐飞曾在汉王军中从军,当年战场上我救过他的命,只不过后来汉王军易主,军营里风气渐渐不正,唐飞又因为醉酒打了当时一位欺压百姓的将军,那将军要处死他,他无奈逃出军营回到湖州,在震关山落草为寇。”说罢,吕松怅然叹道:“自从王爷卸了兵权,这汉王军就不再是过去的汉王军了,上面新派下来的人,只会阿谀拍马对待治军可谓一窍不通,蛮般几次来袭若不是还有几个老汉王的部将在,末州只怕是不保了。”
“末州现在情况很严重吗?”
“我探听到的消息,除外族入侵外,前些日子还闹起了一场□□。皇上曾派密探查访过末州,而后末州便戒严了,据说是有朝廷钦犯作乱。可我派出去的人打听回来的消息,说这里面还有昔日汉王军的事,我想着便应是。”说到这,吕松顿了下,将脱口的“你”字收回,“便应是能调动汉王军并赢得他们信赖的人。”
陆棠一默然不语,当初元怿走时,自己将汉王郡主唯一的信物,她一直贴身藏起的玉佩交给了她,当时还怕汉王昔日的部下不信服元怿,她还一并附上书信一封,表示自己全权托付元怿谋事。
只是不知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你想要做什么?”她不确定吕松的目的,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我十四岁参军,从一个伙头营小卒能做到前锋官全凭王爷栽培扶持,可以说我吕松今天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吕松如今说起往事只剩伤怀感情,他握紧拳头,沉声道:“血仇不报,枉为人臣!”
“不好了!”他刚说完,外面大门忽的被人撞开,老杜跌跌撞撞跑进来:“官兵打过来了!”
“什么!”吕松大惊,自己从未调兵,哪里来的官兵?
唐飞也从后堂跑出来,“你确定是官兵?有多少人马?”
“我只能看到山寨外到处都是,千八百人总是有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系列的变故来的太突然,陆棠一还没待怎么样,吕松忽然一拉她衣袖:“你快跑!”他这一拽,陆棠一心中就是一咯噔:“除了你,谁能调动湖州的官兵?”
吕松感觉出她的不信任,可自己如今是百口莫辩,只能拽着人往后跑,陆棠一却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夫人还在后院,我得去找她。”
吕松听到夫人二字一愣,这一愣神的功夫,陆棠一已经甩开他往后院跑去。吕松又急又无奈,自己现在必须回湖州查明情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卷,他往唐飞身上一拍,“切记,务必交给陆棠一。”
“放心,你先从后堂走。”
待吕松走后,唐飞抄起大刀,跑到山岗台上吼道:“兄弟们,给我将这帮不仁不义的狗兵贼打回去!”
“杀!”一时间喊杀声响彻整个山岗。
陆棠一跑回后院,正遇上往外奔的唐翀,见着是她回来了,唐翀顾不上别的,将随身短剑取出往陆棠一怀中一推:“你带着她们沿后山道快跑,钰儿知道路。”
“那你呢?”
“本少保自然要去战狗贼保山头啊。”
“小翀!”蓝钰儿在后追着她出来,唐翀急忙刹住步子回头,冲人摆摆手:“你先同小陆她们走,届时我们湖安寺见,不见不散!”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只留蓝钰儿一个人站在原地,喃喃一句:“不见不散,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啊。”
陆棠一和洪喜儿跟随蓝钰儿从后山门出,穿过一片荆棘密布的丛林又几经周折,才上到一方稍算正常的山路。此时天色已暗,三人都累得不住喘息,陆棠一看洪喜儿靠在树上气喘吁吁的模样,心疼道:“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蓝钰儿却不同意:“不行,不能在林子里过夜,明日太阳升起时如有大雾,我们便出不去了。”
洪喜儿一听赶紧站直身子,“那我们快走。”
陆棠一心疼她,给她和蓝钰儿一人找了一根山竹棍,自己牵着洪喜儿,三人继续向山下跑去。也不知走了多久,陆棠一看着山间天色渐渐从墨黑转为墨蓝,心知这是黎明前兆,她回头望望身后,虽然林中漆黑但仍能感到一阵潮气。
“喜儿你还可以吗?”
“可,可以。”洪喜儿久在客栈窝着,冷不防这段时间运动量激增,早就在脱力边缘了,不说她,就连陆棠一自己都快走不动了。
“要起雾了,我们得快点。”陆棠一说着,走到她身前:“我背你吧。”
“你背我,咱们谁都走不出去。”洪喜儿哪里肯让,拽着她的胳膊将人拉着往前走了两步,“我还可以,快走!”
三人又走了好一会儿,蓝钰儿突然惊喜道:“快出去了!”果然,转过一个小山坡,她们便看到了官道。此时蓝钰儿却不着急走了,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而后带着两人一起躲到一处大石后。
“蓝姑娘?”
“先看看,有没有拦哨的和巡逻的埋伏。”
陆棠一都不禁要高看这位蓝姑娘一眼了,这动作神态以及谨慎程度,再次让她对古代闺阁女儿家有了新的认知。
“可以了,我们走。”蓝钰儿再一摆手,做出个前进的手势,两人跟着她走了将近一夜,终于出得震关山。
等她们来到湖安寺时,天已经蒙蒙亮起,寺外清扫的小沙弥将三人领进庙中一处禅房里。
“唐大哥认识这里的方丈,没事的,我们可以先安心在这休息。”
果然,不多时,还是方才的小沙弥,端着两份素菜三碗热粥敲响了门。
“几位施主,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多谢小师傅,不知主持方丈可在?”
“师父前日晚上便出门去了,至今未归。”
蓝钰儿闻言疑惑,一向不出门的方丈会去哪里?“可知方丈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小沙弥摇摇头,“方丈并未说,当时有两位施主来寻方丈,他便跟他们一同走了。”
蓝钰儿听完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却也并未再多问那小沙弥,“若方丈回寺请来告知我们一声,多谢小师傅了。”
小沙弥合掌行了一礼后退出房间,三人一夜逃亡自是辛苦,坐下来先吃起饭。陆棠一心中想着吕松的事,如今脱险便问道:“蓝姑娘,不知你对湖州的吕武尉可有了解?”
“吕将军?”蓝钰儿也从沉思中回神,看向陆棠一后想了想:“他口碑名声一向很好,湖州的知州李远道你们也听说了,欺男霸女的事都能干出来又会是什么好官。若不是吕将军在,湖州的百姓还不定要受多少罪难。”
陆棠一勺子搅动粥碗,闷声又寻思起来。蓝钰儿说起这事,恍然联想到什么,喝粥的动作一顿,勺子便掉落到碗中。
洪喜儿见她情绪忽然起伏,关切道:“蓝姑娘,你怎么了?”
“若李远道,真是因为我才决心攻打山寨……”她话没说完,但看表情语气,两人已经知道她的意思。陆棠一怕她多想,忙出言劝慰:“蓝姑娘你别多想,我觉得这次攻打山寨,应该不是因为你。”
“怎么说?”
陆棠一犹豫道:“我当时在山寨,见到了吕松。”
她这话一出,对面两人果然都是一愣。蓝钰儿有些不可置信,“吕松?吕武尉吗?你确定没认错人?”
其实陆棠一也没见过吕松什么样,但从他透露出的消息和自己的直觉,她还是确认道:“是,就是湖州武尉官,吕松。”
“他去山寨做什么?”
陆棠一摇摇头,剩下的话就不能对她们说了,起码是当着蓝钰儿的面。这一餐饭三人吃的各怀心事,还没等放下碗筷,门外忽然响起喧哗吵闹声。
“什么情况?”陆棠一率先起身前去查看,她没打开门,而是将窗偷偷开起一角落。庭院中,几个年轻僧人步步后退,拦着提刀冲向前的差役,为首那人不耐烦,抬腿就将其中一个和尚踹倒在地。“少挡老子的路!给我搜!”
“不好,官差来了!”
屋中二人闻言都十分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棠一:“有什么密道吗?”
蓝钰儿摇摇头,“我哪里会知道。”
洪喜儿却已经开始拍墙看床检查起来,“这就是个普通禅房,什么都没有。”
陆棠一也翻找了一遍,寺庙的禅房,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外面吵闹呵斥声越来越大,三人互相看看,陆棠一走到洪喜儿跟前握住她的手,对蓝钰儿说:“蓝姑娘,你先躲到床底下吧,我和三娘就是来此借宿的夫妻,他们不认识我们更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蓝钰儿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小心。”说完便躲进了床底下。
她这面刚藏好,那面禅房门便被一脚踹开,几名官差闯进来,陆棠一上前就要同人周旋,却冷不防那人竟是个熟面孔。
“是你?”
为首那人正是上次来盘查的领头差役,他一见陆棠一便认出她来,再瞧瞧后面的洪喜儿,当下冷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就是这人,在城东说书馆同匪寇密谋不法,来人!给我抓起来!”
说罢,几名差役上前就来拿人。陆棠一没想到他们早就跟踪唐翀多日,就等双管齐下,将震关山寨和他们可能藏匿的湖安寺一举拿下。
她本想要硬拼,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还带着洪喜儿,只能暂时跟人走,再想办法脱身。
那为首官差在房间内转悠一圈,走到桌前,见竟有三副碗筷,当下眼珠一转:“给我仔细搜查!这间房还有人!”
“是!”
蓝钰儿被从床底下拖出来时,几个官差的眼睛都亮了,为首那人更是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哎呦!我今儿是交了什么好运,这不是蓝小姐吗?”找到蓝钰儿交给李大人,他从今往后可就发达了。
“呸!狗贼。”蓝钰儿啐他一口,他也不恼,“蓝小姐,随你怎么骂,到时候见了李大人,他自会让你乖乖听话。”
“不要脸。”洪喜儿见着他色眯眯的模样就恶心,那差役本来就在她们俩中间来回看,闻言笑的更欢,“小娘子莫急,没准大人一高兴,就饶你不死,到时候再把你赏了我,你再骂我也不迟啊。”
“王八蛋!”陆棠一本来在后面被人绑着,却突然挣脱抬脚踹上那人后腰,这一脚力道不小,当即便将这差役踹翻在地。
“哎呦!你个狗杂种!疼死老子了。”身后几个差役忙上前将他扶起,他却将几个人的手一甩,拔出刀来指向陆棠一,“老子今天非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说罢抬起刀,陆棠一瞪着他,脚步稍退就要起势,洪喜儿心一慌连忙喊道:“不要!”
“啪!”
一声脆响,众人全愣在原地,就见那差役抬刀正劈到一半,忽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陆棠一站在他对面自是看得清楚,千钧一发之际,从自己身后飞来一枝树杈直直钉在了那官差的额头上。
等他倒地气绝后,屋中其他差役才惊醒,连连拔出刀来举目四顾,口中叫嚷不止:“谁?出来!”
“啪!啪!啪!”又是三声响,又有几人头上颈上挨了树杈倒地身亡,剩下的捕快一时吓的不敢言语。等再飞来树杈时,就听人群中一声大喊:“杀人了!快来人!”众差役随着这一声全都跟着向屋外涌去。
等到屋中只剩三人面面相觑时,一声破空之响,紧接着从外飞进来一人,那人进来后陆棠一还没回头就觉得后颈一凉,回过神时,自己身上的绳子已经松开。
“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要回家了~
ps:作者君明天要去加班,如果回来太晚来不及更就后天更新(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