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说起自己的家当时得意洋洋沾沾自喜,显然认为自己能够在这等局势下带来这么多财富,是了不起的举动。
周铨再次见识到这位丈人的不靠谱。
不过他有自己的财产就好,倒是可以给周铨省些钱来。
“不过坐山吃空也不是办法,贤婿,我知道你是个会赚钱的,我拿五口箱子金银给你,你帮我赚钱……唔,再拿五口珠玉宝玩箱子给你,充作余里衍的嫁妆吧,唉,我若说有什么惭愧的,就是对不起余里衍!”
这家伙对余里衍倒还真有几分真心,这些金银珠玉,是若大的大辽帝国皇帝仅存的东西,他也愿意拿出八分之一来充作余里衍的嫁妆,本来带着应付他心思的周铨,听到这里稍稍有些感动。
不过这家伙说的也是,他虽然带来的财富不少,可是坐山吃空,在五国城这新鲜玩意儿不断、商品经济极度发达之处,只靠着吃老本是不行的。
“丈人这五口箱子金银,我替丈人寻个产业投进去,每年总有些收益。”想了会儿,周铨说道。
“如此甚好,甚好,你随我来。”
大约是怕了文妃,所以耶律延禧以此为借口,拉着周铨向总督府后边库房行去。
然后周铨就看到了他的五口箱子。
原本周铨以为他来带的箱子,途中不便,不过是小箱子罢了,最多也就是两人抬的那种木箱,可见到之后,周铨有些无语。
箱子太大!
一口箱子估计得有轿子那么大,箱子中装着的全是金银,价值不下于十万贯,也就是十万银圆。
那么折算出来,自己这位便宜丈人带来的仅金银,就有百五十万贯之众,再加上他带的那些珠玉珍玩……这位便宜丈人只怕是将辽国残余的国库都掏出来了吧。
这几年耶律大石在日本苦撑,赚下的钱,似乎都被他带来了。
五十万贯可以投资的产业就多了,其中最有前途的莫过于蒸汽机制造——数十年内,这个行业都会有巨额利润。
让耶律延禧当一个只靠分红过日子的股东,倒是一个好的安置方法,省得他到处去折腾。
“丈人除了这些金银,还有一事须得处置。”周铨想到这,目光炯炯地望着耶律延禧:“丈人的那些属下。”
“我的护卫?”耶律延禧有些莫名其妙:“那还用说么,除了给我留下仪仗之外,其余的都归你了,他们才是余里衍的真正嫁妆,我们大辽公主出嫁,怎么能没有些牧民护卫当陪嫁?”
这老丈人虽然颠三倒四,但还算聪明。
耶律延禧带来的几千人,在济州岛上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这些天里,为了监视住他们,黎清、白先锋等人可是花费了不少气力。
平时倒没有什么,可若是要对外作战,需要从济州抽调人手,而这几千人就会成为隐患。
“我准备询问他们自己,愿意继续从军者,我会选拔择优,让他们加入我的骑兵部队,不愿意从军或者选拔淘汰者,可以进入北海岛牧场。”周铨略一沉吟,指了指北面道。
济州本地的牧场,显然是容不下这么多人,但北海岛不同。作为后来的北海道,此时被周铨称为北海岛的大岛上面都是广阔的草场,只有少数虾夷人在岛上居住,而日本也不认为这座荒凉、寒冷的岛屿是他们的领土,而是称之为虾夷地。
所以当周铨经略日本时,顺手就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据点,并以据点为中心,向着周围扩建牧场、农庄。他从辽东、燕云迁来的百姓,分了五千户到这边,其中汉、契丹、奚的比例大约是五比三比二。
保持汉族在任何一地区的多数性,是周铨的严令,他才不会蠢到在自己拓展来的地盘上,建立以异族名号命名的所谓自治区,从而将名份拱手让出。
至于当地的虾夷,周铨对他们的态度倒还算好,这些身材矮小、连女人都生胡须的未开化民族,在文化上处于绝对劣势,生产效率也不高,只要有个两三代人,他们就会被彻底同化掉。
“我没有意见,把他们安顿好就行。”耶律延禧对这此完全没有兴趣,此时文妃不在身边,他又兴致勃勃起来:“听闻济州也有很好的猎场,贤婿若是有空,我们一起出去射猎如何?”
此人不亡国,当真是天理难容。
周铨顺着他的话题往下:“济州没有什么好猎场,倒是流求,到那儿猎鹿倒是不错,每年从流求运来的鹿皮,就有不下十万件。”
耶律延禧闻言大喜:“那我要去流求,你安排我去流求!”
“此时气候炎热,恐丈人不适其地气候,待入秋之后,再送丈人去,那时北风初起,自济州前往流求,也就三五日航程。”
耶律延禧连连点头,对未来去流求射猎的日子非常憧憬。
周铨见他始终不提正事,只能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金国那边情形如何,还请丈人说与我听听。”
耶律延禧眼一瞪:“我打不过他们,你听我说的,岂不是问道于盲?”
他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周铨忍着笑,还是继续问。耶律延禧见他是真心相问,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金国最近情形一一说与他听。
自从耶律余睹投靠金人之后,辽国虚实,尽为金人所知。因此金人迅速在辽河一带截住辽国救援之路,然后集中力量征服辽东。失去支援的辽东半岛,仅仅在两个多月间,就被金人占去,金人不仅获得了大量的人口、粮食和牲畜,更在辽东获得了铁矿与大量工匠。
而失去辽东之后,辽国的命运就已经定下了。
此后金人休养了两年,在冬日里猝起发难。辽国君臣完全没有想到金人会选择如此寒冷的时候发动攻击,各部族也都在觅地过冬,因此征发不到足够的兵力进行抵抗,加上耶律延禧、萧奉先等也实在不是打硬仗的人,故此先后四战,四战皆北,耶律延禧被迫从上京逃至中京,又从中京逃到了燕京。
耶律延禧对自己的失败倒是没有什么忌讳,他对金国内部虚实所知不多,都是些周铨已经掌握了的,但说到末了,他却补充了一句:“听闻金人内有汉人相助,而且他们也能造炮!”
见周铨不以为然,耶律延禧又道:“不是原本辽地的汉人,说是从大宋来的汉人……也不是你们大宋官家派来的,而是江南一带来的。”
这让周铨眉头皱了一下,耶律延禧所说的来自江南的汉人,究竟是真是假?
此时他还不以为意,觉得如今东海商贸往来频繁,总有南方的汉人前往金国贸易,贪图金国的赏赐而为之效力。只是能够造炮,让他有些吃惊,须知十年前金国起兵之时,连冶炼钢铁都极为勉强,现在就拥有铸炮技艺,不能不让他重视。
不过也无妨,诸国造炮技艺,与东海商会相比,至少有两代的代差,比射程、比威力比灵巧,东海商会所铸之炮都有压倒性的优势。
周铨在与耶律延禧讨论金人虚实之际,却不知在他安置赵构、安德与茂德的旅店之外,三个商贾模样的人正聚在一起。
看起来象是在讨论生意,实际上这些人却是在瞄着那旅舍。
“宋国的皇子公主就宿在这儿?防备并不严密,若是能突进去,将之杀了,想必宋国与周铨就会彻底反目!”一个高大的商贾目露凶光地说道。
“我的大老爷,你别干傻事,这可是济州岛五国城,你做了这等事情,立刻就要封港,不准船舶进出,那时你怎么脱身?”另一个商贾慌忙扯住他,仿佛是怕他真去做此事。
“而且周铨的性子,岂有不彻查之理,他若查出来是咱们大金所为,少不得就要报复!别忘了,咱们是要让周铨作壁上观,而不是将他也拉扯进来!”
三人说到这儿,那高大的商贾神情收住,然后冷笑了两声:“大宋的皇帝是蠢材,周铨也是蠢材。”
对这一点,三人倒是意见一致。
“只要得了大宋之地,还要怕什么周铨……周铨这个人,眼睛钻进钱眼里,有了钱什么都好办……”
他们窃窃私语,暗中攻击周铨,但话没说几句,就看得一队军士列着整齐的队伍走了过来,径直到了旅店门口,然后开始警戒。三人虽是面不改色,可心里却都是一跳。
“我说呢,周铨行事怎么会如此不谨慎,还给我们可乘之机?”一商贾低声道。
那高大的商贾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忌惮之色。
刚才他们看到的是赵构自带的护卫,那些护卫莫看有数十人,但一个个松懈怠慢,高大商贾觉得,只要给自己二十人,就足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但是换作了商会护卫,他就不敢如此想了。
他们在岛上充当细作的时间不短,因此看过商队护卫的训练。即使不说商会护卫拥有火炮之优,就是单纯训练中表露出来的肉搏实力,恐怕金国最精锐的铁浮屠,也要逊色一筹。
“不过,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咱们不动手,那些个亡命之徒,却可以动手。”高大商贾终究是不死心:“那些日本海贼,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做,而这些护卫,也不可能时时盯着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