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两个人逛完后,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的晚霞绚烂,整个空中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色。
两个人吃完饭,又顺道去附近的影城看了一场电影。
结束之后,周随开车送她回家。
周随注意着前面的路,玩笑般道:“我还以为你哥守电影院外边儿呢。”
裴嘉一顿,“他没这么闲。”
周随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也是。”
车辆稳稳停在商家门口,裴嘉打开车门下车,屈身朝着他笑:“再见。”
在夜色的衬托下,她的眼睛亮亮的,唇角的梨涡浮现,笑起来格外好看,周随恍惚了两秒,才回过神道:“再见,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这话后,他停顿了两秒,将手机举起来晃了晃:“常联系。”
“好。”
裴嘉看着周随的车驶出去,待到拐弯消失不见的时候才回身。
一抬眼就看见二楼的阳台上,有个漆黑的人影,长身玉立地倚在栏杆上,他背后灯火通明,面容模糊,裴嘉能猜到商谨应该看完了全过程,他的视线存在感强烈,让人无所适从。
裴嘉忽略掉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垂眸进了门,回到二楼房间门口的时候,商谨推开门出来,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他的嗓音略淡:“玩的开心吗?”
似乎真的只是在单纯的关心。
裴嘉略一思索,嗓音柔和:“开心。”
这下商谨不说话了,半晌才回了一个字:“嗯。”
裴嘉顿了顿,抬手压下门把手,门开了一条缝隙:“那我先休息了。”
商谨稍稍点头,暗色的眸子直视着她的眼睛,令人捉摸不透。
他扯了扯唇角:“好好休息,最近降温,记得多加点衣服。”
裴嘉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管他,推开门进屋了。
卧室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裴嘉身上那种不适的感觉才慢慢褪去,和商谨在一块儿的每分每秒,压迫感十足,都令人煎熬。
深吸一口气,裴嘉去洗漱台用冷水冲了两把脸。
回来看手机的时候多了两条微信消息,周画给她发了个在社区发生抢劫的现场视频,让她熬夜赶个稿子出来。
裴嘉回了个好之后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起来,爷已经深了,饶是心无旁骛,困意还是止不住袭来,一边打瞌睡一边敲字,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写完,她将文档发给周画。
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实在是忍不住,横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她是被凌晨四点的风冻醒的,窗户大开着,夜色深寂,窗帘漾起了波浪,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她的身上冻得冰凉,拖沓着步子去合上窗户并上锁。
她身体其实说不上好,免疫力低下,很容易生病,以前和商谨还在一起的时候,不注意身体,时不时就生一次病,商谨每次都气得不行,恨不得把她拎起来打一顿,却又不得不照顾她。
裴嘉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甩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鼻子有些堵,脑海里仅剩的一丝清醒告诉她,明天或许又要感冒了。
第二天。
裴嘉是被重重的敲门声叫醒的,她眼皮重的睁不开,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也没有多意外,感冒让动作和思维都变得迟缓许多,她迟钝地翻身下床,踩上棉拖迈着沉重的步子拧开锁开门。
厚厚的窗帘紧闭着,屋内昏暗一片,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门轻轻开了一条缝隙,光线乍泄进来,门外站着一个高瘦修长的人影,裹挟着冷冽的空气一齐涌入。
裴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眩晕,花费了一些时间思考门外站的是谁。
裴嘉脸色潮红,苍白的唇瓣紧抿着,头发乱糟糟的,睫毛轻轻颤动,迷迷蒙蒙打量着他,眼尾濡湿,看上去脆弱又无助。
商谨不禁蹙眉,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斥责:“又感冒了?”
裴嘉现在的头脑发沉,手撑在门把手,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道:“不关你的事。”
她欲要将门带上,商谨及时将门抵住,拽住她的手腕,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感觉到一片滚烫的温度,商谨额头上青筋直跳,想说她又怕她生气。
忍了半晌,商谨叹了口气,半搂着裴嘉将她放到床上,裴嘉半闭着眼睛,身上像是被碾过一样难受。
商谨给她掖好被角,确定严严实实不会透风之后,又把窗帘拉开。
阳光瞬间铺满了整个卧室,裴嘉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着一层细细的薄汗,嘴唇干裂,商谨看得心里发堵。
他沉着脸下楼去找药。
商母恰好端着一杯牛奶路过,在他身后觑了他两眼,也不知道在那翻翻找找个什么。
终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商母切换到讥讽的语气:“怎么了,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商谨将商母的话当作耳旁风,执着于看盒子上的说明。
被当作的空气的商母忍了两秒,终于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商谨:“你找什么药?”
商谨这下接茬了:“退烧药。”
商母顿了一会儿,看他这样也不像是发烧的,还没问出口,商谨快速解释道:“裴嘉发烧了。”
商母大惊失色:“她发烧了?”
说罢直接将商谨推开,迅速找出一盒药就提着睡裙快步上了楼。
等到推开门的时候,商母才真正相信了这个事情。
商谨端着热水从身后很快就赶到了。
商母自责道:“我还以为她已经去上班了,就没想着上来看看。”
商谨没管商母,径直拿过商母手里的药,将裴嘉扶起来靠到自己怀里喂她喝药。
商母在旁边目瞪口呆。
商母:“……”
她不记得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的记忆尚停留在裴嘉高中时期商谨对她冷嘲热讽,恶作剧闹她那会儿。
商母安慰自己,没想到商谨长大之后懂事多了,知道照顾生病的妹妹了,虽然这姿势有点不太对吧。
商母虽然思想还算得上开放,但她确实没把两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一是裴嘉,乖乖巧巧的,一看也不像是会和商谨混在一起的样子,二就是商谨,脾气又冷又硬,倔的跟个驴一样,以前对裴嘉也不好,怎么看也不会喜欢裴嘉。
裴嘉睫毛轻轻颤着,就着热水将药喝了下去,一下子喝急了,又忍不住闭着眼咳嗽起来。
商谨眼神暗了下来,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商母此时的表情一言难尽,总感觉在商谨的眼里看到了点心疼的意味。
商母轻咳了两声,上前一步接过商谨手中的杯子,“你要不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她。”
商谨没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眉目冷淡,一副将商母的话当耳旁风的模样。
商母沉默了会儿:“你不是要去公司?”
商谨这下说话了,“先不去了,等她好些了再说。”
商母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有我看着吗?我自己的姑娘我又不是不心疼。”
商谨扶着裴嘉的后背将她放下去,细心地给她掖好了被角,又探了探她的额头。
商谨起身,眼帘微掀,礼貌道:“帮忙看着点,谢谢。”
话说完后也不待商母回应,就拉开门出去了。
商母沉浸在商谨居然朝她说谢谢的震惊之中,这人居然朝她说谢谢?天上下红雨了吧。
商母瞅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干干净净的一片天,没有丝毫异象。
商母晃了晃头,总感觉商谨这表现有点超乎寻常。
她也算是和商谨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关系一点都不好,但是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商谨什么脾性她基本上都摸的清清楚楚。
商谨傲慢又冷漠,竟然说谢谢?还是对她这个和他水火不容的老母亲?
商母看了眼裴嘉。
裴嘉在被窝里蜷缩着身体,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眉头轻轻蹙着,看上去很不舒服。
商母叹了口气,坐到床侧,看见她这样心疼极了。
裴嘉身体一直都不好,很容易遭罪,自己又不注意着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好好照看着。
商母也不是傻的,商谨这点异样是因为谁她再看不出来也就枉活了这几十年了。
以前商谨基本上不着家,现在几乎天天回,恨不得一天回三次。
她很少掺和小年轻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两人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来看,裴嘉对商谨还是挺疏远的,就商谨自己眼巴巴往上凑。
商母想,估计是商谨突然开窍了想对妹妹好点了。
商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裴嘉慢慢睁开眼,眼睫湿润。
商母连忙俯下身,“怎么啦?”
裴嘉将身子又蜷缩了几分,干裂的嘴唇喃喃道:“头好疼。”
商母将她半搂在怀里,轻柔道:“没事,你先睡会儿,烧退了就好了。”
裴嘉往商母怀里靠了靠,头皮像是要疼到炸裂。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响动,商母一抬头,就发现商谨修长的身影。
她一愣:“你不是上班去了?”
商谨面无表情地看了商母一眼,言简意赅道:“给她煮粥。”
“你还会做这个?”
商母显然不肯相信。
商谨眉头皱了皱,不准备再搭理她,迈着步子过来准备看看裴嘉的情况。
恰好裴嘉此时听到声音正睁开眼,就瞧见瘦长的一只手探过来。
她下意识避开,头往被子里缩,细小沙哑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不要他。”
商谨的手僵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