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安静了好一会,程末打了一堆的腹稿,却硬生生的被这尴尬的氛围给逼了回去。
倒是贺辞从容镇定,朝程震声微微颔首“您好。”
程震声怒意消了些,只是脸色说不上多好看,也微微颔首“贺二少,怎么在这里”
不像话。
太不像话了
原本给女儿安排联姻的对象是贺笙,这贺二少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女儿这么亲密
这是个什么戏码,他这个小叔叔怎么看上了侄子的相亲对象
程震声僵着脸,目光阴晴不定,时不时深深看贺辞一眼。
那目光活活像是在看一只老变态。
纪琇年也淡淡瞥了贺辞一眼,因着祁扬的原因,他们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了。
这人什么时候偷偷惦记起她家小末来了,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再说了,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大白天的胡闹。
简直是为老不尊。
贺辞感知到两人投来的目光,出乎意料的一致,那副看着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愤几乎溢出眼底。
他淡淡笑了笑,拉着程末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伯父,您先别生气。”
程震声“”
谁是你伯父,不要脸。
他脸色不虞,勉强点了点头“二少和我家小末认识”
这话其实完全就是废话,要不是认识,怎么可能进来的时候,女儿被他圈在怀里,两人还不知羞的
可他还是想问,大概是想知道,他是怎么骗了自家的小丫头的。
贺辞抿唇一笑,那笑有些苦涩“说起来都是意外。”
程震声“嗯”
贺辞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覆下一层淡淡的青影,整个人似乎也多了一分憔悴落寞之感“当时我在国外,心情低郁,身体也没恢复好,偶遇了小末。当时没认出她来,后来就认识了。”
程末
她一直在安安静静听着,等着贺辞好好解释,可是他这么欲语还休的,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她爹脑补吗
果不其然,程震声眉心一拧“后来呢怎么也没见你们一起回国”
贺辞轻轻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后来她没跟我说,先回了国。”
程震声“没跟你说”
程末“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我”
贺辞打断她,语带幽怨“对,那晚后,你给我了三十万。”
程震声“”
这到头来,是自家女儿在外浪翻了天,花钱嫖男人嫖到熟人身上了
程末“aa”
贺辞你个狗剩,我跟你拼了
贺辞似是没感知到她的杀气,眼睫还是低垂着,捉起她的手指,轻轻环住她指尖,一副珍而重之的样子。
程震声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二少现在是什么意思”
贺辞淡淡一笑“我听她的。”
程末指甲在贺辞掌心用了切了一下,还不见他松手,抬起头来笑的明媚“爸,成年人之间的感情纠纷,您就不必过问了吧我跟他不是您想象的那样,他今天在这里都是意外。”
程震声冷哼一声“你和别人谈恋爱,我可以不管。但二少是贺笙的小叔叔,你不能再和贺笙联姻。”
程末一挑眉,不在乎的说“那就换一个喽。”
程震声指了指贺辞“不必舍近求远。你与二少既然两情相悦,那这样也好。也免得伤了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
程末自嘲的冷笑一声“在你心里,是不是把女儿当东西卖啊程总,你的家产是不是卖儿卖女卖出来的”
好,贺笙不行,那就换贺辞,总之都是贺家人。
她只要能嫁入贺家,真正嫁给谁一点也不重要,改明她找个八十岁的老爷爷嫁了算了
程震声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贺辞长臂一揽,将程末揽到身后,又看了看纪琇年“您何必这么生气。”
那分明是一副护着程末的姿态了,不卑不亢,却不容退让。
纪琇年缓缓开口,声音极冷“程总,请回吧。家族联姻这种事情,程总了解的多,也习以为常,但我并不想听。”
她一向清冷温柔,很少说出这种重话,更何况她话里似乎隐隐有所指,程震声那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拿起包,走之前扔下一句话“你明天回家。”
纪琇年见两人大概有话要说,交代了一声先出去,也关上门离开。
程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等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才一把挥开贺辞的手,声音冷的像含了冰渣子一样“满意了吗”
贺辞深深凝望着她“很生气吗”
程末嘴角抿出一点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生气了,你准备怎么办”
贺辞想了想,靠近她,环住她肩膀“那打我骂我凶我,还是给我机会,好好哄你”
程末拂开他手,却推不动,她眼角都红了“松开”
贺辞不松手,反而更近一步,将她拥在怀里,声音轻的像叹息“看样子,是没有机会哄你了。”
程末推不动他,心里怒意无处安放,于是一低头,狠狠在他肩颈处咬了一口。
这一下咬的是真的凶,她一点也没客气的,不一会,就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贺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掌在她细嫩的后颈上抚了抚,无声的安慰。
慢慢的,她自己没力气了,松了口,推开他。
她快速的转过身,可贺辞还是看到她眼角更红。
“我生平最讨厌别人逼我。”
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贺辞,你怎么那么坏啊”
贺辞轻轻舒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对不起。”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不慌不忙的布下陷阱,慢条斯理的织好网络,就等着困住她,将她一辈子困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次,不小心触到她逆鳞。
他歉疚,却并不后悔。
程末脾气不算坏,尤其是在听到他诚恳道歉之后,心里也没几分气了。
其实贺辞说的都是实话,他只是没说一句假话来蒙骗过关,那她又有什么资格来生气呢
她转过身,还有点别扭的,递了张纸巾给他“疼吗”
贺辞原本是不疼的,闻言却故意动了动肩膀,深吸了一口气,眉心都要拧成个川字“嗯,不疼。”
程末不放心“骗人”
贺辞低声笑“没骗你,真没事。”
他越说没事,程末反而更加担心起来“你把衣服脱了,我去拿药箱。”
屋里是铺着暖气的,贺辞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家居服,他唇角抿出一点淡淡笑意,抬起胳膊,把上衣脱了。
程末最开始没想那么多,等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他整齐排列的腹肌,紧绷而充满力量,肌理结实匀称,干净漂亮如同白色巧克力。
在往下
程末面红心跳的收回目光“你自己擦,先拿酒精消个毒。”
贺辞微微蹙眉“在右肩上,我不好动手。你来。”
程末将箱子往桌上一放“我、我要回屋了,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完转身就走,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了。
贺辞摇着头,笑了笑,声音慵懒倦怠“你老公的身体,你尽管看就是了。”
程末背靠着门,听到这句话“不要脸。”
可说着说着,她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指尖揉了揉发烫的耳垂。
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贺辞的啊,还是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完全符合她的审美,不管是如雕刻般的深邃五官,还是高大俊挺的身形,抑或是他清隽干净的气质
甚至是不久前。
他戴着银丝细框眼镜,额前乌发斜斜往后梳着,目光紧紧锁着她,一推镜片的瞬间,那股孤郁冷清的意味浓郁醇厚,悄无声息将她缠绕。
不动声色的算计,温柔的冷清。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
她难以自抑的心动。
程末在房间里等了近二十分钟才出去,贺辞已经简单擦了点药,正在扣手袖的扣子。
程末将药箱收了“你回去吧,我小姨等会要回来了。”
贺辞站起来,走了几步,又顿足“程末,跟我结婚。”
程末嘴角抿了抿“我还有的选择吗”
贺辞目光深深“我不逼你,我只是请求你。诊断书上写的,黑纸白字”
程末忍不住打断他“贺辞,这种事情,你天天挂在嘴边说什么啊”
她又羞又恼,那最后残余的一点伤感情绪也散了“真怀疑你是不是装坏。”
她只是无心之语,可落在贺辞耳中,他身形无形中一震,慵倦的说“那你有时间试一下。”
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坏了。
程末推他出去“不听不听你赶紧出去。”
贺辞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似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一般,动听的如碎冰触壁,尾音持续而长久。
程末赶走他,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又开始想东想西了。
贺辞不举,所以需要联姻对象为他遮羞;
她被逼婚,所以需要赶紧找个男人形婚。
这算是一拍即合,相得益彰
可是心底,为什么总有一道坎过不去呢。
她想不明白,后来也就干脆没去想,去浴室里泡了个澡,香喷喷的在床上滚了几圈。
晚些时候,纪琇年回来,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程末开门,接过大包小包,叫的亲热“小姨,你这是去大采购了啊这么重,怎么不叫我下午接你呢。”
纪琇年指尖在她脑门上点了点“小丫头,这会知道撒娇了啊先前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当我不会生气的吗”
程末讪讪笑了下,想解释又不好解释。
都怪贺辞,非要有那什么难言之隐,这叫她怎么开口。
她欲言又止,纪琇年只当她是脸皮薄,说不出小女儿心思。
“小末,晚点到小姨房里,我有话跟你说。”
“好。那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放好水了。”
程末趿着拖鞋,坐在纪琇年房间里等她。
纪琇年洗完澡出来,头发滴着水,她又主动递了毛巾和吹风过去,颇为狗腿的样子,惹得纪琇年一笑“够了够了,等我一会。”
程末乖乖说了声好,心里也在纳闷,自己也没做亏心事,怎么还这么谄媚呢。
纪琇年吹完头发,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头发“怎么一眨眼,我的小姑娘就长这么大了呢”
程末靠着她,撒娇似的,头顶在她手心里蹭了蹭,甜言蜜语信口拈来“怎么啦,再长大也是你的心肝宝贝小可爱。”
纪琇年笑着说了声是,有淡淡的伤感“等你结婚了,就要成为别人的宝贝了。”
程末不满的哼哼一声“我没说我要结婚呢。”
纪琇年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起来,直视着她“但看今天的情形,你能拒绝吗”
程末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似乎还在骗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翌日,咖啡厅。
醇香浓郁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苦涩中夹杂着一点淡淡的奶香味。
贺辞淡淡笑“怎么,这是没法和我做朋友了”
纪琇年眉心微拧“贺辞,你之前没告诉我。”
她声线清淡,却透着不加掩饰的不悦。
贺辞淡声回复“一切在我意料之外。”
这个年纪的女孩,感情近乎迷恋,敏感而脆弱,自矜的骄傲。
他比她年长十岁,甚至想象不出她为何靠近他,也无从理解她的喜欢,更何况,她不了解真正的他。
他认出她,识别到心动那一刹那,曾经待她冷淡且后退。
他以为,只要接收到他的信号,就会停止再靠近他。
可她似是根本不曾察觉,或是察觉了也不在意,依然眉眼含笑,明亮温柔。
他面容冷清,神色依旧,已不知该如何后退。
更何况,原本就不想后退。
原本就是多年来未曾忘记过的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不自觉的关注她。
可能是总有人告诉她,小姑娘以后可能成为他的未婚妻,也可能是在她红着眼说不嫁他的时候。
往昔数年,程家小公主的生日宴会。
幽僻墙角上爬满青藤,细碎的白色花苞初初萌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少年,总在这静默的一角,手指轻轻拂过软嫩的花瓣,目光似海岸清风般澄净,长久而静默的看着她。
小提琴琴音优雅醇厚,余音绕梁,大厅里鬓影衣香,人来人往。
他错开目光,一转身,灯光将他秀挺身影投落在墙上。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那身影愈发干净俊挺,原本孤郁冷峻的性格也沉没在温润如玉的表象下。
那后来很多年,他都没再见过她。
纪琇年摇摇头“你意料之外”
贺辞“是。我曾经努力控制距离,力图使一切平稳有序,但是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更何况,他也无法控制自己心的节奏。
纪琇年放下咖啡“贺辞,你比她大十岁,我私心里以为,你们不适合。”
贺辞淡淡笑,并不反驳。
“年龄差距、生活阅历、社会经历、心智水平、生活习惯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了。我曾经只想她和同龄的男孩子谈恋爱,干干净净,单纯纯粹。”
贺辞唇角笑意微敛“可这只是你的设想。她需要的不是干净纯粹,是自由无惧。”
纪琇年一怔“你”
贺辞笑意敛尽,下颚线条紧绷,透着隐隐的不悦。
可他平日里教养极好,轻易不会生气“你说的那些因素,在刚回国的一段时间里,我想过很多次,甚至劝自己放手。但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
纪琇年眉心微蹙,静静看着他。
贺辞目光澄净“除了你说的那些,还有别的问题。她有点小脾气,不会做饭,喜欢撒娇,气急了还会咬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唇角浮现细微笑意。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
冬日温清的日光洒落他身上,光晕清淡温柔,薄冷的声线也染上了暖意“我在做出改变,我来迁就她的一切。”
“她这样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有事,晚上回来写的更新。还有点卡文,不小心更的晚辽。12小时内留言送红包作为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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